苏玉妍遂把冯静宜的话说了。
沈珂沉吟片刻,方才缓缓说道,“此番惠王行刺,只怕会引起云疆兵乱,祖父揣测圣意,只怕不日即将派我们前往云疆镇压反兵,而今穆王让冯表妹过来,想是有试探之意。这些天你们在京里,一定要多加戒备,以防穆王异动。”
苏玉妍想着冯静宜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便点头道,“嗯。”
夫妻两人议定,遂上.床安歇,一夜无话。
次日沈珂下朝回来,便让苏玉妍着手准备行装。
苏玉妍便知道他已经接到了赵宥的旨意,当下便开了箱笼,亲自为他打点。
沈珂则逗着梦姐儿玩耍,脸上笑意殷殷的,看不出半点异样。
苏玉妍却知道,沈珂表面看起来平静无波,却不代表此次的云疆之行平静无波。他素来不是个喜怒于色的人,之前因为赵宥身中巨毒的事而着实失了常性,如今赵宥身体有望康复,定远侯祖孙三人都从焦虑中缓解过来了,沈珂便也恢复了平日里那嘻皮笑脸的模样。
锦春跟随沈珂已久,在得知苏玉妍亲手为他准备行装时,便也隐隐猜到一二,遂自告奋勇地向苏玉妍道,“少夫人,爷这是要去云疆吗?”
苏玉妍点头道,“嗯。”
“就让奴婢随爷去云疆吧!也好照应他的饮食起居。”锦春低声道。
那边逗得梦姐儿格格直笑的沈珂忽抬起头,侧过脸来沉声说道。“不用了,你在家里随在少夫人身边,比跟我去云疆更为妥当。”
锦春心里一凛,随即应道。“奴婢谨遵爷吩咐。”
沈珂又道,“此去云疆,多则一月,少则半月,我们未回京前,你们要万分谨慎,以防不测。”
苏玉妍放下手中衣物,微微一笑,“爷就放心去吧!家里的事,我会小心应付的。”
正说着。有仆妇在门外说话。双珠进来禀道。“老侯爷请爷去怀远堂说话。”
锦春便上前接了梦姐儿,沈珂起身去了。
苏玉妍有条不紊地整理箱笼。主仆俩人小声说话。
“要不,请许将军派些精装兵丁前来暗中保护?”锦春低声问道。
苏玉妍便笑道。“此事自有爷安排,想必会布置稳妥。”
……
再次日大早,许恒一身戎装来到定远侯府。
定远侯祖孙三人相偕出迎。
宾主寒喧几句,遂前往怀远堂说话。
这一谈,便是整整一个时辰。
送走许恒后,沈珂回到兰亭居,眸光闪闪地望着苏玉妍,好半晌,才缓缓说道,“明日午时。我们便要起启程了。”
看到这样的目光,苏玉妍不禁想起当初沈珂随赵宥去边关“戴罪立功”时的情景,时光荏冉,一晃数年过去了,沈珂又要再上前线。那一次,是有惊无险,结果也是皆大欢喜。而此次,虽然是与许恒等人一同前往,但谁又能预料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惠王所拥的云疆之兵,不仅是惠王这些年来精心培植的精兵,而且云疆是蛮荒之地,这些兵丁不仅凶悍勇猛,且还嗜杀成性,足以以一当十。
沈珂虽然生性沉着,却也是个血性男子,即将前往云疆,他自是心内激动澎湃,但见苏玉妍眸光微沉,便明白她是为自己即将前往云疆而担忧,当下便宽慰道,“你放心,有许恒在,一定会平安无事。”
苏玉妍抱着梦姐儿,在椅上坐下,这才慢慢说道,“不管怎样,也请爷好生注意安全,保重身体。”
沈珂不语,默然上前,轻轻拥她入怀,将她母女二人圈在怀里。“祖父与父亲皆留在家里,有他们照应着,我便可轻装上阵……你也不用担心,只在家静候佳音吧!”
苏玉妍微微点头,唇边浮上一丝浅笑。这个时候,她也不能成为他心里的累赘,就让他轻装上阵吧!
……
次日午时,吃过午饭,沈珂整装待发,定远侯与沈松年夫妇好一番叮嘱,苏玉妍抱着梦姐儿站在宋德书身侧,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静静地看着一身戎装的沈珂。
暮春午时的阳光,已经十分耀眼,照在沈珂那身亮闪闪的戎装上,让他整个显得精神焕发,看起来神采奕奕。
苏玉妍看着看着,唇角就微微翘了起来。这样的沈珂,这般的意气风发,又何愁不能大捷而归?
沈珂也面带微笑地听着定远侯和沈松年夫妇的叮嘱,不时应声点头,眸光时不时从苏玉妍脸上睃过,与她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唇角便高高扬起,顿时会心一笑。
满城兵士在城外整装待发,眼看吉时已到,定远侯自不敢多加耽搁,遂让沈珂赶紧启程。
苏玉妍抱着梦姐儿,默默随在沈珂身后,脚步沉稳。
满院的仆妇人等,都眼睁睁地看着沈珂往院门外走去。
忽然,苏玉妍怀里的梦姐儿发出一声清脆的叫声,“爹爹!”
这一叫,如石破天惊,又如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顿时漾起一阵波澜,人群里当时就骚动起来,好几个仆妇都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梦姐儿会说话了……”“是啊,这可是梦姐儿第一次说话呢!”
沈珂骤然回头,眼里迸出惊喜,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之情,即刻转过身来,大步走到苏玉妍跟前,从她怀里接过梦姐儿,笑道,“好梦儿!你也舍不得爹爹走不?”
梦姐儿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笑嘻嘻地望着沈珂,使劲地点头。
沈珂不由得哈哈大笑,在梦姐儿脸上响亮地“叭叽”一声,又继续说道,“爹爹很快就会回来,梦儿在家里与娘亲和太祖父他们一起等着爹爹,好不好?”
梦姐儿听得似懂非懂,却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沈珂心情大好,又在梦姐儿脸上亲了一下,这才把她递回苏玉妍怀里,便大步而去。
……
等待的日子,是焦急而又令人不安的。
虽然前方时有捷报传来,但苏玉妍还是像上次沈珂去前线一样,会时时担心,时常夜半醒来。
自沈珂与许恒等人去了云疆,沈顼就进宫伴驾去了,沈琳也被沈玮派人接进宫去,定远侯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好在家里还有个林姨母,虽不是个话痨,但也是个会凑趣的,知道府里众人情绪低落,便时时插科打诨,倒也使府里低落的气氛稍有缓解。不过,她到底也不是个糊涂的,自从上次见了女儿一面,她就隐隐生出不安来,且又从宋德书那里知道了惠王行刺皇帝未果将皇后娘娘刺成重伤的事,那层担忧就更加剧了,所以,她便是在宋德书等人跟前凑趣,也多是强颜欢笑的。
这一天,宋德书身体不适,请了太医前来问脉,待开了方子,丹阳便送了太医出去,林姨母看到宋德书那怏怏的神情,也不便在思定堂久留,就借口去看梦姐儿,去了兰亭居。
才一坐定,逗着梦姐儿说了两句话,就听外头双珠道,“穆王府的如夫人来了。”
林姨母一听,顿时喜出望外,忙站起身来,脱口吩咐双珠,“快请她进来。”话一出口,才醒悟过来,脸上顿时一红。
苏玉妍仿佛没有看见她尴尬的神色,淡淡地向双珠道,“赶紧请表小姐进来吧!”
双珠之前已得过沈珂叮嘱,听了林姨母的话,嘴里答应着,脚下却没有移动半分,此时又听苏玉妍吩咐,不免面露难色,“爷不是说了,穆王府的人,都不见的么?”
苏玉妍心里微忖,便笑道,“表小姐又不是外人……”说罢又吩咐道,“你让锦春去迎人进来,你去沏茶,着人准备午饭。表小姐难得来一趟,怎么着也得吃了午饭再走吧!”
林姨母先前听说沈珂不让见穆王府的人,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又听苏玉妍接了双珠的话让她请人进来,且还打算留饭,这才定下心来,心里还暗骂双珠是个死脑筋。
双珠听主子吩咐她请锦春过来,当下明白她的用意,立即快步去了。少时,锦春领着冯静宜进来,进屋便笑道,“表小姐快请屋里坐吧!”一边为冯静宜端了锦杌过来。
不过数日未见,冯静宜竟然显得憔悴了不少,就算是遍体绫罗与满头珠钗,也难掩她疲惫的眼神。
林姨母也想不到会见到女儿这副模样,不由得心生不安,碍于苏玉妍在跟前,不好相询,只向她笑道,“静宜,你好像瘦了?”
冯静宜抬眸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我没事,就是前些日子受凉,不思饮食,现在正吃着太医的方子,如今已经好多了,母亲不必担心。”
林姨母便道,“今儿个这么大的风,你身子又不好,原该在屋里好好休养……”却是责备她不该在生病时出门。
冯静宜朝苏玉妍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苏玉妍想着冯静宜在这个非常时期突然上门,其目的就值得引人注意,又想着沈珂临行前的那一番嘱咐,当下便笑道,“这里没有外人,妹妹有什么话就尽管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