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祭司堂的洌公子!”街道上有人窃窃私语。
“洌公子又去边村的黑河深林取血了?不愧是洌公子,能这么轻易地驾驭食头紫蛛,整个祭司堂恐怕没有几人!”
“你们快看,马车旁边有两个外族人!”有人惊呼一声。
剑十一微微皱了皱眉,抱剑继续走,而东方陵则凉凉地扫了众人一眼。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跟你们一样,两只胳膊两条腿儿!
水依画听着车外人群的私语,大致从这群人的对话信息里得到了两个结论,一是这个男人乃祭司堂的人,而且地位不低,受到百姓尊崇。二是这人不止一次去那林子里取食头紫蛛的鲜血,百姓都知道此事。
“看来,洌公子的身份很高啊。”水依画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句。
北堂洌微微一笑,“在蛊疆,能力便代表着身份,如果你们也能在炼制蛊毒上有所造诣,那么你们也会拥有至高无上的身份和地位。”
“身份和地位就不必了,我们可不打算在蛊疆常呆,等到我相公身体上的蛊毒一解,我们就立马离开此地。”说这话时,水依画侧脸看了姬沐离一眼,目光难得多了丝柔和。
姬沐离捏了捏她的手,眼里带了满足和笑意。得此佳人,夫复何求啊,他的画画真是个贴心小棉袄,这个破地方他是一刻都不想多呆。
北堂洌若有似无地扫了两人一眼,笑得意味莫名,“两位似乎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我蛊疆可不是你们这些外族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洌公子,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说你们大祭司每隔年都要去我中土一趟,那他不也是在我中土想来就来想去便去?”
北堂洌这一次完全侧过了头,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水依画,水依画甚至能在那清澈如许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怎么,我说的难道有假?大祭司他不是经常去我中土走动?”水依画淡淡地瞅他一眼。
“不,你说的很对。但大祭司是为了公事,而你们为的却是私事。既然有求于人,水姑娘和水夫婿还是该有点儿求人的自觉才是。”水依画的某句话似乎触碰到了北堂洌的逆鳞,周围波动的气息让人极易察觉到,他在不悦。
北堂洌的回话让姬沐离很不爽,眼里明显积聚了一层怒火。水依画一把伸手按住他躁动的身体,然后对北堂洌低笑一声,“虽说我们夫妇二人是有事相求,但却没有到这种需要看人脸色的地步。只要洌公子允许我们在这蛊疆境内几日自由,我们自有方法找到解蛊毒的方法。”
淡淡瞥了她一眼,北堂洌了然道:“原来你们打的是这主意。不过可惜,凡是闯入我蛊疆的外人皆要接受我祭司堂的款待,就算你们跟大祭司有千丝万缕的瓜葛,也不能例外。”
“怎么,你们祭司堂的人是想监视我们?”姬沐离冷笑一声,“想要约束我们的行动,也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中了蛊毒的人对我们祭司堂说这种话,水夫婿难道不觉得可笑?”北堂洌嘴角挑起一抹浅笑。
姬沐离怒极反笑,“你信不信,在你们让我蛊毒发作之前,我能一掌要了你们的命?!”
两人对视,无形的气场慢慢散发出来,一步不让。
水依画叹气,将姬沐离的脑袋转了过来,她可不想刚到蛊疆就惹来一大堆的麻烦,好得要用用大祭司这个便利庶女华冠路全文。
“还请洌公子带我们见一见大祭司,师父临终前有话托我带给大祭司。”
车外跟着的某人不由一踉跄,东方陵在心里鄙夷道:无耻的女人!编起谎话来真是眼都不眨一下。师父,徒儿对不起您,不但没有阻止这女人胡编乱造,反而觉得……这女人临时想到的方法不错,徒儿真是太不孝了。
被水依画转过头的姬沐离顺势枕在了她的肩上,两手也很自然地环住了她的腰肢。哼,要不是画画拦着,他非要给这个不知死活的男人一点儿颜色看。如今嘛,还是搂着怀里的美人儿实在。
北堂洌瞧这两人在自己面前无耻地秀恩爱,只微微蹙了一下眉,针对水依画上句话答道:“我想,大祭司也很乐意见到故人的爱徒。可惜……你们来迟了一步,前几天,大祭司刚刚离开蛊疆,去了你们的中土。”
“什么?!”
叫唤的不是水依画,也不是姬沐离,而是车外跟着的东方陵。本想着通过师父与大祭司的那点儿交情走走后门,没想到大祭司根本不在!
“水姑娘,你们的下人耳力还真是不错……”
姬沐离低低轻笑起来,替身边的女子回道:“中土武功博大精深,你们自然比不上。”
北堂洌并不恼怒,只略略斜睇他一眼,声音清冷,“武功是比不上你们中原人,但若论及蛊术和蛊毒,你们何尝是对手?我蛊疆的蛊术和蛊毒源远流长,若非如此,为何每年都要许多中土人慕名而来,其中十之还都死在了半路上。”
车内的气氛不太好,而马车此时也渐渐驶入了一个宽阔大道上。这条道上没有拥挤的人流,也没有鳞次栉比的商铺,道路两边只有葱郁的草木,且每隔一丈的距离便摆放了一个大鼎,袅袅烟雾从里面飘升起来,衬得周围恍若仙境。
车外的剑十一和东方陵看得分明,目光忍不住在那大鼎上停留了片刻,竟然感觉到那大鼎里有什么活物在动。东方陵下意识地远离那大鼎。虽然八脚蛇怪和那人面蜘蛛怪都见识过了,但他还没做好再看到什么怪物的准备。
水依画撩起车帘子看了看周围的雾气,心中给出两个字:真作!以为弄点烟雾就是仙境了么?这些人也太会装了,难怪一群小百姓把这祭司堂的人当做了神般的存在。
大概行驶了将近一炷香的功夫,马车穿过了一个巨大的……山洞。说是山洞,不如说是一堵厚墙来的真切,马车只走了四五步,就带着几人穿过了这个动。而几乎是刚一出这山洞,几人就察觉到了一种奇怪的氛围,庄重,肃穆,还有其他说不出的感觉……
“北堂公子,您终于回来了。”两个下人走过来,朝马车一鞠躬,对马车两侧的剑十一和东方陵恍若未见。他们长相平凡,但脸上和身上并无那种低等族人会有的丑陋肉疙瘩,显然介于低等族人和高等之间。
赶车的刘叔一下跳下了马车,然后撩起了车帘子,朝马车门口伸出一只手。
一身黑袍镶金纹的俊美男子慢慢走了出来,伸出一只骨感好看的大掌,搭着刘叔的手优雅地下了车。他的表情清冷若水,容貌异常俊美,略显饱满的额头和高挺的鼻梁,以及那稍显纤薄的唇瓣都让他的脸有一种立体的美,披散的长发随意却不凌乱,又让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异域的风情,镶金纹黑袍非但没有让他显得俗气,反而凸显出一种高贵的脱俗,让人忍不住心生敬仰。
两个下人不敢唐突地直视,只偷偷地瞅了几眼。蛊疆之人大多喜欢用养颜蛊,以使得自己变得愈加貌美,但那种美大多有些不真实,给人一种画出来的虚假感,而这北堂公子是他们蛊疆出了名的美男子,从不用任何养颜蛊,这种美要自然真实得多,却又让人不敢生出半分亵渎之心。
两人正感叹这北堂公子的俊美时,继他之后,马车内竟又一前一后出来两个人院长驾到。一个容颜丝毫不逊于北堂公子的男人懒散地下了车,然后将手也伸到了马车门帘子下。
这男人长得太过妖娆,面容不同于北堂公子的那种深邃立体美,而是一种精致近乎完美的媚!他的长相丝毫不显得阴柔,却有着比女人还要完美的五官,从狭长微挑的眸,到晶莹挺直的鼻梁,再到那两瓣泛着水润光泽的薄唇,无一不让人惊艳。
“画画,到了。”那男子对着正在下马车的女子道,压低放柔的声音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魅惑,好似听了这声音心里都来荡漾起一圈涟漪似的。
似乎注意到外人的视线,那人慢慢转头,看向两个打量他的下人,那一瞬间的目光阴沉毒辣得让人觉得恍若被毒蛇盯上了一样,浑身发憷。
果然……越美的人越是可怕。
两个下人立马移开了目光,眼角余光却扫到了那个最后下车的女人。那女子亦是十分貌美,跟蛊疆那些上位者里的女人不同,她的美是充满灵动和生机的,特别是那双晶亮若星的眸子,看着一个人的时候,那人的整个身影都能倒影其中。
而刚才被他们忽视的两个跟在马车一侧的陌生人,此时端详之后,也发现气质不凡。
这些人他们以前绝对没有见过,而几乎是见了一眼,两人就能肯定这些人不是歃血族族人。拥有这等相貌的人若是歃血族族人的话,祭司堂的人又岂会不知,没有什么能逃过祭司堂的眼睛。
“若青,若石,你们怎么来了?”北堂洌扫了两人一眼,问道,然后调头对刘叔说,“刘叔,你先去安置马车吧,这马跑了一路,也没怎么吃草。”
刘叔淡笑道:“知道了,我这就去。”之后,牵着马朝右侧的小道走去,那边似乎有个专门安置车马的大棚。只是这刘叔走前,还不忘朝姬沐离几人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眼。
“北堂公子,大长老有事找您,让小的吩咐你回来后过去一趟。”那个冬瓜脸的若青回道,态度十分恭敬。
“好像是关于此次试炼的事情。”圆脸的若石补道。
“哦?”北堂洌声调一扬,浅笑着转了转手中的瓶子,“大师伯什么时候如此关心我的事情了。”
若青和若石两人对视一眼,默不吭声。大长老不喜北堂公子,这是总所周知的事,他们也不好多管。
“不巧了,我恰好遇到了几位贵客,你们前去回话吧,我今日还要安置几位贵客,等到明日我自会主动去找大师伯解释。”
两人领命离开。
“看来,洌公子自身的麻烦事也不少。”水依画淡淡道,目光微动。
“我们祭司堂的关系错综复杂,水姑娘还是不要深究的好。几位随我来吧。”北堂洌声音清冽,却又比一开始要冷漠许多。似乎从一进入这个地方的时候,他身上的气质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马车上的他还有些人气儿,这会儿的样子快要羽化成仙了。
水依画也不再多问,白痴才想卷入你们祭司堂的纠纷中,只要一帮姬沐离解除身上的嗜血蛊,他们就马上离开这是非之地。
几人眼前是一条短小的道路,道路尽头站着两根滚金的圆柱子,而这圆柱子上高高挂着一块牌匾,上书祭司堂三个鎏金草字,十分恣意狂狷。
“咦?这滚金圆柱子上竟然盘着两条黑色巨蟒,为何雕刻的不是龙,而是蟒蛇?”东方陵疑惑道,盯着那盘在柱子上的蟒蛇瞧,喃喃道:“这巨蟒雕刻得好生逼真,就跟两条活的巨蟒盘上去一样。”
说着说着,东方陵有些疑惑地伸出手,准备摸摸那蟒蛇的身子重生合家欢。
“别碰它们,它们不喜欢陌生人的碰触。”北堂洌在他还差一公分就碰到蟒蛇身体的时候开口道。
“哈哈,都是些死物,哪里有喜欢不喜欢一说。”东方陵听到他的话乐了,只是那笑下一刻便僵在了脸上。“不会吧,它们该不会是……”
“它们是活的。”水依画提醒道,“你抬头看看这两条巨蟒的眼珠子,它们刚才还转动了一下。”
这次不止东方陵,连剑十一那张冷着的脸也微微松动了一下,抬头看向盘在柱子顶的两个巨大蟒蛇头,人头那么大的蛇头上有两颗鸟蛋大小的漆黑眼珠子,那两颗眼珠子微微滚了一圈,朝下盯着几人。
东方陵喉咙立马咕噜一声,往剑十一身边站了站
“居然是真的!”东方陵低低叫唤一声,纵使再惊讶也不敢大叫起来,生怕这蟒蛇一不小心就朝几人扑来。
似乎察觉到了东方陵的惧意,左边的那条巨蟒微微动了动蛇头,干瞪着东方陵一人,还伸出蛇信子咝咝吐了几下。
“天啊,别……别看我啊,我没恶意的。”东方陵转换阵地,这一次躲到了姬沐离身后。
姬沐离淡淡扫他一眼,意思不言而喻:瞧你这点儿出息,爷的面子都被你丢光了。
北堂洌朝两只巨蟒轻笑一声,“小黑,小墨,他们几位是大祭司的客人,不要吓着他们。我要带几位客人入住师父的紫灵殿,改日再陪你们玩。”
说完,便一马当先地穿过了两根柱子,几人紧随其后。等到东方陵通过的时候,右边那条叫小墨的巨蟒又恶作剧地朝他偏了偏脑袋,张开了血盆大口,吓得东方陵差点跳到姬沐离身上。
过分,专门欺负我这种怕怪物的良民!东方陵心里委屈极了。祭司堂很大,可以跟姬沐离的王府相媲美,水依画下结论道。而且炎啖王府里还有很多假山园林,这祭司堂却只有鳞次栉比的房屋,房屋有高有低,有华丽也有朴素,除了房屋和巷道之外,便是一些奇怪的鼎炉了,这些鼎炉也大小不一,大多放置在每个房屋的门前,房屋越奢华,那鼎炉也跟着越大越精致。
路人时不时会碰到一些穿着灰色衣袍的男人,见到北堂洌都会恭敬地称呼一声“北堂公子”,随后目光都会扫过他身后的几个陌生人,眼里明显填满了好奇。
北堂洌微微颔首,并未解释水依画几人的身份。
直到一座气势庄严的威武大殿出现在几人面前,北堂洌停下了脚步,门口守着的两个小厮忙迎了过来。
“公子,您可算回来了。”
“怎么?发生了何事?”北堂洌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大长老手下的人足足找了您三次。”小厮答道。
“此事明日再议,今日我需要招待几位客人。”北堂洌漫不经心道,领着水依画几人进入了大殿。
水依画进去的时候看了一眼头顶的牌匾,发现这紫灵殿几个草书大字竟与先前祭司堂牌匾上的几个鎏金大字字迹一样,看来这些都出自一个人。
似乎察觉到水依画的目光,北堂洌瞅她一眼,“水姑娘发现了?”
水依画闻言点点头,“这紫灵殿的主人便是书写祭司堂牌匾之人,他是你的师父?他在祭司堂的地位应该很高吧。”
北堂洌听闻这话,嘴角有淡笑一漾而过,“我师父的身份地位自然高,因为他便是这祭司堂人人敬仰畏惧的大祭司灵鲤都市行最新章节。”
几人听后惊异不已。
“你是大祭司的徒弟?!为何先前没说?”水依画惊问一句,心道:难怪那些人见了他的态度如此尊崇,这人竟然是大祭司的入门弟子!
大祭司是蛊疆身份最为尊贵之人,那么他的入门弟子自然会享受诸多殊荣。他们的运气还真是好,从深林里出来遇见的第一个人便是拥有如此身份地位的人。那么,如果跟这人套好关系,后面解开嗜血蛊以及离开蛊疆一事岂不都容易得多?
想到这儿,水依画态度一改,对着他笑吟吟道:“原来洌公子是大祭司的弟子。家师跟大祭司也算生死之交了,如今我们两个弟子又遇到了一起,不得不说这真是一种奇妙的缘分。”
水依画那熟络的样子就差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拍着他肩膀,然后大笑道:绕了一圈,原来都是自己人啊!
剑十一和东方陵面无表情地看着,其实心里活动极其丰富:啧,看看,这就是跟爷呆得久了的缘故,那脸皮岂能用一个厚字形容?偷偷瞄了姬沐离一眼,却发现这尊佛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对劲。爷,您可别多想啊,王妃只是在为后面的事情做打算,王妃绝对没有出墙的意思,而且这个男人跟您一比还是差远了,明显不是您的对手。
姬沐离看到水依画对别人笑得这么灿烂,心里有些小酸涩。他的画画什么时候对他笑得这么灿烂了?就算有,也少得可怜吧。不过,呵呵,画画只有在算计的时候才笑得如此灿烂,虽然心里有些不舒坦,但是还能忍受。
于是,剑十一和东方陵看到的就是姬沐离阴晴不定的脸,眉头一拧又一松,再一拧又松开。
北堂洌颇有些兴趣地看着水依画转化的态度,清冽如水的眸子里浮现一丝若有深意的笑,“水姑娘说的没错,我能遇到水姑娘真是一种缘分。家师很早以前就跟我提过万毒药圣的事情,师父说万毒药圣对他有恩,而师父却愧对于他……”
姬沐离的脸色更黑了。
北堂洌和水依画如同许久未见的故人,侃侃而谈了许久,最后两人终于结束了这无聊的话题,而一边被晾着的姬沐离,脸色也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
“水姑娘和水夫婿便入住紫灵殿内的侧殿吧,至于你的两个下人就先跟守门的乐东和乐西住一起。累了一日了,稍后我会让人送吃的给几位。”
“有劳洌师兄了。”水依画朝他一抱拳。大谈特谈的功夫里,称呼已经由生疏的洌公子变成了洌师兄。
北堂洌点点头,顺便瞥了姬沐离一眼,“明日我见完大长老后,就帮水夫婿解除身上的蛊毒。”在没有问他身中何种蛊毒的情况下就能说出如此肯定的话,北堂洌解蛊毒的能力可见一斑。
水依画知道他是个实事求是的人,他既然如此肯定能解,想必这天下没有什么蛊毒能够难倒他。可就算是这样,水依画还是忍不住道:“不如洌师兄先帮我夫婿看看这蛊毒的情况,明日也好稍作准备?”
北堂洌对于她的谨慎没有什么不悦,反而轻笑一声,“看来水姑娘很关心水夫婿的身体。”忽然想到什么,他眼眉一挑,“水夫婿身上所中蛊毒该不会是断情蛊吧?”
断情蛊,中此蛊之人并不是真正的断了情绝了爱,而是不能做之事,只能生生憋着。
姬沐离冷冷睨他,“你多想了。”
北堂洌笑了笑,一手把住了他的手腕,只是他的脸色在分辨出他身上的蛊毒后,一点点沉了下来。
“你中了嗜血蛊?”他表情凝重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