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侍’的小宫‘女’见叶赫那拉氏坐下,忙添了副碗筷,皇上示意二阿哥给叶赫那拉氏夹筷糖蒜,看她慢慢吃了,才缓缓的道:“朕念你在近疏院,天冷路远,你身子又不如往常,所以让小太监送了吃的过去,没想到你却来了,来了也好,朕身边好久不曾这样热闹了。”说着,皇上的眼神在叶赫那拉氏的发间扫示了一下,这个跟皇上年纪相仿的‘女’人,虽然有些袒护二阿哥,但为人母亲,这是常理,自己却听信了太后跟绘嫔的话,让她从景仁宫搬入了冷宫,她在冷宫的时候,其它‘女’人都如‘春’日的嫩芽欣欣向荣,只有她却如冬日的枯枝,虽绫罗在身,却散发着一股朽木的味道。这所有一切不是个梦,她早生的华发时时的提醒着自己,皇上也是凡人,自己也办错了事。想到这里,皇上浅浅的叹了口气,回雪看皇上这样,很是明白他内心所想,正‘欲’说出自己心中所想之事,不料闻到青嫔夹的麻辣龙虾的味道,放在以前,龙虾这东西回雪倒是爱吃的,‘肉’质细嫩,新鲜可口,连那烧熟时橙红的颜‘色’,都让人想起秋后树上挂的灯笼般的柿子,可如今因有孕在身,远远的闻着味,便觉得腥气扑鼻,一时忍不住,差一点吐了出来,烟紫在一边‘侍’候,见此忙掏出帕子给回雪按住,另用一只手在回雪的背上来回的拍着。
“哟,郁嫔是看我吃虾不舒服吗?怎么突然这般模样?”青嫔一面说着,一面把那虾放进自己面前的盘子里,青嫔的婢‘女’招儿赶紧的伸出手来,一点点的把虾去了皮,然后用筷子把虾‘肉’给青嫔夹进了碗里。
听青嫔如是说,回雪忙忍住了呕吐道:“想是刚才鱼卡住喉咙了。”一边说着,一边伸出筷子去夹了点鱼。烟紫也赶紧的附和道:“都是奴婢‘侍’候不周。”荣妃冷眼看着这一切,把端着的粥碗轻轻放下道:“本宫听说,那王方却是个得力的奴才,可是郁嫔好心,送去近疏院‘侍’候,本宫没有记错的话,当初是景仁宫送去延禧宫,又去了相印殿,百转千回,如今又去了近疏院。真真臣妾是笨了些,都快犯‘迷’糊了。”回雪听了荣妃的话,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荣妃不过是想借王方这事,暗示皇上自己往叶赫那拉氏身边塞人,或者让皇上明白,自己在向叶赫那拉氏靠拢,在这宫里。皇上本就不喜欢妃嫔之间争斗不止,没想到自己的一片好心,却被解读成这样,于是回雪便起了身,给皇上行了一礼道:“臣妾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上听回雪这样说。便示意她讲下去,回雪看着叶赫那拉氏道:“如今太后……已死,绘嫔也都招认了。冷宫一事,皇上是不是要给一个了断?”
叶赫那拉氏听回雪如是说,悄悄的放下筷子,眼睛望向皇上,其它人也放下筷子。等着看皇上如何开口,倒是烟紫听回雪这样跟皇上说话。吓的手心出汗,心里也突突的跳着,皇上倒是赞许似的看着回雪道:“难为你有心,朕一时忙于政务,把这事给耽搁了,郁嫔的话很好,朕也有此意,叶赫那拉氏是被冤枉的,一直以来‘侍’奉朕也尽心,朕便还复她的皇后位,今日让内务府把景仁宫收拾一番,明日便从近疏院搬回去吧。”叶赫那拉氏听了,忙跪下来行礼谢恩。其它人听了皇上的话,依旧愣在那里,皇上接着道:“怎么?你们觉得不妥?”
荣妃听皇上如此问,忙收起不满的神‘色’,脸上带笑的道:“皇上这样做再妥当不过了,臣妾也是这样的意思,只是近来宫里事多,臣妾又是最见不得事的,所以一时慌了心神,所以……”皇上听了,笑了笑道:“有这心思就好了,你们和和气气,朕便也高兴。”
一时吃过了饭,各自回去,因腊八一过,便是年下了,宫里过年要添置的东西实在太多,光是吃的,便有各种天上飞的,地下跑的,不胜枚举,又加上各宫里要添置新衣,新鞋,各种摆设器具等等,所以内务府从腊八这日起,便开始里里外外的张罗,走在宫院里,不时见推着车的,抬着布匹的太监来来往往,倒也热闹。因怕回雪累着,烟紫便扶着她抄近路回相印殿,不料却被荣妃跟青嫔二人赶上,青嫔横在回雪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道:“郁嫔以前好像是不理宫内事的吧?怎么如今倒关心起叶赫那拉皇后来了?莫不是自己姐姐没了,想找棵大树乘凉,只是这冬季天冷,找树荫会不会早了些?”荣妃任由青嫔说完,才假意含笑道:“青嫔说话也是没大没小了,郁嫔跟你同在嫔位,你怎么能用这口气跟她说话?”
回雪早看习惯了二人一唱一和,一人白脸,一人红脸的样子,看来荣妃是认定自己向叶赫那拉氏投诚了,自己也不好解释,于是说道:“臣妾只是按事实说的话,所有的决定还是看皇上的意思,皇上觉得好便好,皇上觉得不好的,臣妾也勉强不了。”说完,便给荣妃行了退礼。扶着烟紫去了。
因怀了孩子,身上有些重,脚下却总是没有力气,走起路来,也比平时慢了些,虽是冬日里,到了相印殿时,却也是一身的汗,几个小宫‘女’见了,忙掀了帘子,又垂手立在一边。回雪进了内室,径直走到镜子前,‘欲’脱了外面的坎肩,因内室因烧着炭盆,一直是比外面要热的,刚叫烟紫上前‘侍’候,便听了一个声音传了过来:“郁嫔果然是年轻火力大,这么冷的天,竟然也脱衣服。”回雪被这声音惊了一跳,回头一看,竟然发现叶赫那拉氏正坐在榻上,便也顾不上脱衣服,便走到榻前先行了礼,嘴上说着:“我这宫里的奴才也太粗心了,臣妾竟然不直皇后娘娘驾到。真是罪过。”说着,示意跟着进来的烟紫去沏茶。
“听到有人叫我皇后,我倒还真是没反应过来。”叶赫那拉氏接过烟紫端上来的印福字茶碗,吹了吹漂浮的茶叶道。
“娘娘如今得以昭雪,臣妾不过是顺着皇上的意思叫罢了。”回雪说着,便隔了小方桌与她同坐了。叶赫那拉氏喝了几口茶,放下茶碗缓缓的道:“我是来谢谢你的好意,今天在皇上面前替我说话。虽然我被复位只是早晚的事罢了。”
回雪听了,便也不做声,两个人这样说了会话,回雪见是叶赫那拉氏一人来了相印殿,便道:“娘娘怎么不让王方跟着您,这么冷的天,外面路又不好走,娘娘身子弱,应该让他时刻‘侍’候在身边的。”叶赫那拉氏听了道:“他原来是我的奴才,我原来最知道他。虽我身子弱,但在宫里走走看看,一个人还是可以的。他在近疏院有事忙,不便跟着,明日起内务府怕是会给我分派不少使唤的奴才,王方便更清闲了。”说着,拿眼看着回雪的意思。
“娘娘自己保重便好,奴才都是娘娘的奴才,娘娘怎么分配,都要看娘娘的意思。”
“你懂的这个道理便好。”叶赫那拉氏说完,便站起身去,顺了顺衣服,便出了相印殿。
“娘娘这一天真让奴婢胆战心惊。”烟紫见叶赫那拉氏出‘门’,便拿了块细‘毛’巾来让回雪擦额头上的汗,一边忙着一边道:“奴婢总觉得叶赫那拉氏跟以前在景仁宫时不一样了似的,再说,娘娘也不应该冒那么大的风险去跟皇上求情,万一会借了皇上的意思,岂不是罪过。”
回雪擦过额头的汗,又坐着歇了会,才算舒服了些,听烟紫这样说,便笑了笑道:“皇上是个什么意思,我明白的很,不然也不会贸然开口,让她住进近疏院,又给她送吃的,夹菜,这意思还不明显么,你不懂这些,只看看内务府的那帮奴才天天往哪里跑,哪里便是要升了。皇上复她的后位,不过是欠一个台阶,反正是早晚的事,我不如便顺势给了这个台阶。”
“主子以前一向不爱做这样的事,怎么如今?”
“以前是以前,你想想延禧宫的事,想想我年迈的阿玛,如今我的肚子,如果我不自保,不谋算,这些能保住吗?如今我再不是那个年少的姑娘,也再不能一个人无忧无虑的过活,因为牵挂的多,便不如以前单纯了。”回雪道:“人之常情,都是这样。我也不过是做了个顺水推舟,念叶赫那拉氏以前曾经对姐姐的一片好心,如今姐姐不在,我替她还了这份人情。”
“但愿叶赫那拉氏能感念小主的一片心,小主为了这事,都得罪到荣妃娘娘了,哎。”烟紫说着,拿过一‘床’薄被给回雪盖上,看她对着窗子看起了书。
天渐渐的黑下来,听小太监来报,说是皇上今晚在荣妃的承乾宫过夜,回雪便命人早早的关上了相印殿的‘门’,自己用了些晚饭,卸下装束,躺在锦被里歇下来了。风呜咽着围着宫墙打转,那声音刺耳尖锐,只是屋里温暖,便让人更觉困乏,回雪刚眯上眼睛一会,便听到似乎有人在敲着‘门’喊着:“郁嫔娘娘,救救奴才。郁嫔娘娘……”这声音断断续续,又加上回雪睡的朦朦胧胧,一时倒难辩真假,只好叫了声烟紫道:“可是有人叫我?还在我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