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刚开始没有看出是我,只是静静地站着,疑惑地回头,她明明已经是个中年妇女,可是她给我的感觉依旧还是很年轻,好像岁月在她身上并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
当我跑近,她看清是我,立马温柔地笑了。
我这才看到她的眼角脸颊上多出了很多褶皱,不像她不笑的时候,那样年轻。
原来,她是真的老了。
我才短短几天没有见她,感觉她笑开以后,好像比上次又苍桑了不少。
“儿子。”
“妈,你怎么在这里?”我并没有告诉她我的住处,所以我很疑惑。
而且,昨日,我才跟董冬提起妹妹的事,才过去多少时间,就搞定了?
我猜测着,但是我又立刻否决了这个可能。
转院,哪是那么简单的事。
母亲指了指小区的凉亭,示意我过去说。
而这时候我在心里庆幸,幸好在楼下碰到我的母亲,不然如果是在楼上,那这样就尴尬了。
所以这会,我也没有自找麻烦地让她跟我去楼上,而且这会,蒋丽有没有离开,也未知。
我跟着我母亲来到凉亭,反而她是这里的住户,而我是来看她似的。
对于这个想法,我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一番。
我清了清嗓子,“妈,你怎么会来这里的?”
她勾了勾唇角,“你结婚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没有跟家里说呢?”
我一听,脑门上似有“轰”地一声响起。
在我们那里,领证就跟结婚一样隆重庄严,有些人领证就办个几桌,宴请自己的亲戚朋友,热热闹闹地吃一顿。
所以举办完酒席的新婚夫妇,就算日后才领证,也是要客客气气地再宴请宾客的。
但,我并没有跟家里提起,也并打算让家里知道。
可是,究竟是哪个大嘴巴在我妈面前嚼的舌根?!
母亲见我愣在原地没有回答,又试探地问了一句,“怎么了,儿子?”
关切的声音,瞬间让我回神。
“妈,这事谁给你说的?”一时间,我的语气有些急促,带了一丝质问。
可是我母亲是什么人,她一眼就发现了我的不对劲,我的语气更加证实了她的猜测。
她不笑了。
坐在凉亭的石凳上,她就这么严肃地看着我。
半晌后,她开口问道:“江楠,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小时候,只要我惹她生气,她就会连名带姓地叫我,可是,记忆里,她这样唤我的次数一个手都能数出来。
所以,她这副模样,我有些后怕。
不过,我没有想过对她说事情,但是领证这件事既然已经被发现,我就不能再隐瞒。
虽然,我极其不愿意告诉她这件事。
我实在不想让她有一日再听说我离婚这件事。
“妈,我就是想着丫丫的身体还没好,不想让你操心我的事,本来打算等丫丫身体完全康复了,再跟你说说我的事的。”
我低着声音解释着。
母亲脸上的表情有些松动,不过她的语气仍旧不悦,“丫丫是我女儿,你江楠就不是我儿子了吗?”
说到最后,我听出母亲的声音有些颤抖,好像有什么不一样的情绪在她的心底酝酿。
我一看她带着水汽的眼眸,觉得整个人都难受起来,一边伸手擦拭着母亲的眼,一边心里更是狂骂。
哪个混蛋在我妈面前提我的事,不然她怎么会跟我闹不开心呢!
在我眼里,母亲流泪,那可是比天塌下来还要恐怖的事。
“妈,你别哭呀,我错了,你就别难过了,是儿子不对,我不该瞒着你不告诉你的。”
这个时候,我努力地道歉,说到最后,我一巴掌一巴掌地扇自己的脸。
以前,再辛苦的日子,母亲都没流过一滴泪,后来因为丫丫生病,母亲在人前坚强,可是人后……
我常常看到她面对我时,那双有些红肿的眼,家里的担子,一直都是我的母亲在挑。
父亲,那仅仅只是个称呼。
我已经多久没有见过他了。
“那你说,到底怎么回事?”母亲一听到我认错,立马把眼泪一收,她也没有心疼我脸上的巴掌红痕。
我一愣。
这还是我那个母亲吗?
温柔似水,柔美优雅的母亲吗?!
但是,我也不敢问!
“妈,就之前遇到一姑娘,觉得合适就领证了。”我不想多说这个话题。
可是母亲只以为我害羞。
“她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你们领证了是不是就住在一起了?你跟妈说,妈不是个老古董。”母亲一听到我承认了自己领证的事,闭口不提我偷户口本的事,而是一门心思追问蒋青的情况。
可是我该怎么办?
入戏若太深,出戏的时候该怎么办!
我怕我的母亲会因为相处,就对别人产生感情,她可是很好的女人!
“妈,你别跟警察查户口一样,我没有跟她住一起,我们工作的地方相隔太远,所以她住在自己的公寓里。”我耐心地解释道。
并把母亲轻轻地按在石凳上。
刚才,她因为激动,直接站了起来。
对于她的反应,我感觉深深的无力,心里更是又狂骂了那个挨千刀的混蛋多嘴。
“你没跟人住一起?那楼上的女孩是谁?”母亲的眼底闪动着智慧的光芒,颇有我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便要拿我好看的样子。
她的话,她的眼神,让我心里一个咯噔。
我确实没想到,原来我的母亲已经上去过一趟,且已经跟蒋丽打了个面罩。
这个事实让我又慌又乱。
我该怎么说,才能把这话给圆起来。
我做梦也没想到是,我第一次留宿一个女人,且是背着我的妻留下的女人,竟不是被我的妻子抓住,而是我的母亲!
那个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女人。
但是下一秒,母亲突然对着我眨了眨眼,笑道:“是不好意思,怕妈会难为她吗?”
我没有说话。
因为说什么都是错的。
她继续自顾自说道:“唉,真是白养了你,别人都说,有了媳妇忘了娘,我还不信,现在,我可信咯!”
母亲一边说着,一边摇了摇头。
但是她脸上的笑容,却是暖暖的。
我知道,她听到我领证,她很开心。
可是事实的真相,却并不是如此,因为知道,所以我说不出话来,只能讪讪地笑了笑。
并逃避地转移话题,“妈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母亲看了看我,笑得更加温柔,我知道她以为我是不好意思了。
但是她也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也没有再说什么让我无法应对的话,比如要见一见她。
不然我真的会头疼,是该带蒋青还是蒋丽,一个是跟我领证的人,一个是母亲以为的跟我领证的人。
想想那一天,我就觉得头疼。
不过,母亲真的很好,“行了,你们年轻人的事,妈也不问了。你之前给我寄的快递上就有你的住址,我自己找过来的。”
我一听,又接着问,“来找我是妹妹怎么了吗?”
母亲叹了叹气,看着我的眼,无奈地说道:“你妹妹的主治医生建议我们转院,昨天刚巧他过来市人民医院做什么专家什么,让我跟着过来这边的医院看看,我也想顺便跟你商量商量。”
我知道妹妹的事,母亲一个人也无法做决定,身边没个能依靠的男人,总是不可以的。
而我父亲的存在,我只希望他别贴乱就好。
“妈,你应该跟我打个电话的,妹妹的事我已经托人在处理了,这几天就能转院,你只管在妹妹身边等着就行。”我拍了拍母亲的肩膀。
我是个嘴笨的男人,并不会像个女人那样说些安慰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