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四十六章(1 / 1)

“你……”

陆显终于开了尊口。

贺兰溪顿时全身僵直,忐忑的等着他的后话。

他的修为在陆显面前显然还是不够看,那易容之术勉强只能哄哄王言、萧荼之辈,可对方是陆显。

贺兰溪脑子转得极快,他的妖身本体也有可能已被陆显看透,那么他应该先开口坦白为妙。

“师叔祖。

贺兰溪深吸一口气,看着那双幽黑的瞳眸,正准备主动坦白时,陆显却突然将他松开。

小院里的紧绷气氛瞬间瓦解。

贺兰溪懵住了,王言却莫名松了口气。

陆显恢复淡漠神色,只轻声训斥,“下次记得看路。

他说得仿佛是贺兰溪走路不小心,而他只是好心拉了一把贺兰溪似的。

虽然夜色有些昏暗,可几人都看到是他突然拉住贺兰溪往他身边拽,他这么说却是有些欲盖弥彰了。

贺兰溪很快反应过来,陆显不想追责他,如王言一样。

这师徒二人都一样古怪。

不过他也识趣的顺着话往下爬,垂头应道:“弟子知错。

陆显竟也颔首。

萧荼看出些门道来,却没有点破,只是询问贺兰溪。

“你怎么回事,在哪里伤到了?”

贺兰溪缓了口气,解释道:“我出去的时候碰上魔修了。

他不得已供出事实,因为山中警钟已响,整个无上宗的人都被惊醒了,陆显和萧荼早晚也会知道。

他只好道出一半实话。

这一句话也足以让几人变了脸色。

萧荼又问:“魔修在哪里?”

贺兰溪总不能说在思过崖。

那魔修邪门的很,他被划伤脖子时差点没来得及避开。

他也没看清那人的脸,只知道对方身材高大,脸帽斗篷将全身上下裹得严实,双手握着一对带血的妖刀。

那人浑身上下都是骇人的煞气,而且修为定在贺兰溪之上。

当时贺兰溪勉强躲过了他的杀招,双手和脖子还是被煞气划开血痕,他只得召出神鬼令,能挡一时是一时。

这便匆忙跑了回来。

逃出生天的那一刻,回头见到山崖上背着月光的那黑影。

贺兰溪因为惊惧而心跳得极快,他知道这个人很危险,他与这人只过了几招,便知道必须尽全力逃走,连本命法器都来不及收回。

可真是太狼狈了。

贺兰溪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后怕,可在陆显和王言面前他不能暴露自己去过思过崖的事。

因为他还不相信这二人。

“到底在哪里?”萧荼见他许久不曾回话,已是着急起来。

贺兰溪正欲张口,陆显那低沉的嗓音便将他打断——

“不必问了。

话音落下时,顿时让这方小院添了几分危险的气氛。

陆显神色淡淡的看向门前,接着道:“他已来了。

“什么人?”

煞气已到了门前,一道黑影不知何时悄然站在门前,宽大的黑色斗篷下遮掩这一副高大的身躯。

这人手中握着一对造型诡异的刀刃,刀似新月,柄在刃中,薄如蝉翼又透着削铁如泥的锋利寒芒。

而此时那一对弯刀上还在往下淌着血。

滴答、滴答……

在院中寂静中,连这细微的声响也变得清晰起来。

王言迅速反应过来,召出了灵剑挡在几人面前,怒叱对方。

但那人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抬起头,连帽斗篷依旧将他的脸遮得严实。

一朵开得正艳的血色海棠自树上掉落,无声飘落那人脚边。

西风也在此时悄然穿堂如巷,席卷而过,扬起一层尘土。

仿佛在昭显着什么不好的兆头。

那人一双尖锐凌厉似鹰喙的褐色瞳眸冷幽幽的看向几人,杀气骤然而至。

“言儿退下。

陆显走到王言面前,目光直直对上那人,“你不是他的对手。

贺兰溪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接触到那人的目光时,他突觉脖子一凉,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脖颈。

这人到底是什么人?

他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从未听说过叶霄有这样的仇家?

一连串疑问在贺兰溪心中冒出来,可他也没心思去找答案了。

这个人追到这里来,显然是为了他,贺兰溪神情凝重起来。

今夜的血光之灾已至,他只盼着陆显能逼退此人。

那人一双染血的阴煞刀刃已欺近陆显,毫不赘言,一来就开打。

煞气震荡得几人俱是面露惊色。

贺兰溪与他交手时勉强能对付上,那时是利用速度取胜,而这个人在陆显面前时的才是用了全力。

此时贺兰溪不得不庆幸自己刚才跑得快,否则就不是伤了手和伤了脖子这么简单的事了。

好歹卦为下下,却还是末吉。

端看陆显出手,气定神闲地一手挥出灵力拦下妖刀。

即使是在打斗中他仍是沉静优雅的,不疾不徐,以柔克刚,在那一对阴邪的妖刀下毫不逊色,浑厚温和的灵力似春风化雨般。

这便是无上道法。

陆显将那人拦在门前,二人过了几招,那人讨不着好,陆显也一时没有将他拿下,不知该是谁会更厉害些。

但看王言如此镇定,贺兰溪知道他是看好自家师父的。

不过现在可不是在比试,远处火光越近,是有人听到这里的打斗赶过来了,且人还不少。

那人似乎分了神,险些被陆显裹着灵力的手刀劈中后颈。

千钧一发之际,那人迅速反应过来避开,很快又被陆显的一个千斤坠压顶,双刀急忙拦下。

二人僵持不下。

那人一双近乎金色的褐色瞳眸却在此时深深望了贺兰溪一眼,眸中阴寒让贺兰溪心中一震。

因为这个人眼里全是杀意。

不过片刻,那人与陆显分开来。

他不再恋战,在院门前火光聚集,众弟子们也赶来时匆忙往院外逃遁。

“是魔修,快追!”

为首的一个弟子握着剑便要追上去,却别陆显拦了下来。

陆显方才出了手,如今还未来得及收敛一身威压,且他难得神色凝重望着那人逃遁的方向。

弟子们将他认出来后纷纷冷静下来,俯身拱手行礼。

“陆师叔祖。

陆显道:“我去追。

那人是穷凶极恶的魔修,这些弟子追过去,定会丧命。

陆显回头与王言师徒二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广袖一挥,身形便如鬼魅般往那魔修逃离的方向快速追去。

陆显走后,王言便走过去朝那些弟子们吩咐道:“那魔修着实厉害,你们速去禀报掌门,请掌门速来相助。

若是连陆显也对付不了,就是掌门来了也无济于事吧?

不过就算弟子们都是这么想的,在王言面前也不敢多言,纷纷应是。

贺兰溪这才发觉之前握住妖刀的掌心全是血,疼得厉害。

密密麻麻的刺痛清晰传来,他皱起眉头来,一双手都在发抖。

弟子们听从王言的话都走了,贺兰溪正欲回去疗伤,却被身侧的人抓住了手臂,原来是刚才太过紧张被他忽略的萧荼正沉着脸看着他。

“顾小竹,你跟我进来上药。

怎么突然这么关心他这个小杂役?

贺兰溪愣了下,已经被萧荼不容商量地拖着进他屋里去了。

王言也没走,让弟子们离开后便也跟着进了屋来。

萧荼没有理会王言,自顾自取出来伤药给贺兰溪包扎手上伤口。

他一直面无表情,整张清秀的娃娃脸都变得有些可怕。

屋里气压有些低。

贺兰溪双手上都有刀伤,那妖刀极其锋利,伤至指骨。

方才慌乱中不曾察觉,如今上起药来他才觉得真疼,紧抿唇瓣忍着痛,安静的任由萧荼给他包扎。

一手已经包扎好,直到也快包扎好右手时,萧荼才开了口——

“顾小竹,你不是寻常人吧?”

可算来了。

早有预料的贺兰溪淡笑道:“二师兄为何这么说?”

萧荼轻哼一声,“你的修为远在我之上,我又不傻,你在我身边待了这么久还能看不出来?而且你与小师叔也是旧识,顾小竹,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假扮杂役混进无上宗来?”

仅凭修为这一点……

贺兰溪抽抽嘴角,他这师弟可真不是一般的粗心大意,明明他在很多细节上都刻意露出往日的习惯的。

贺兰溪暗自叹息,说道:“你有心想知我是谁,问问王真人不就知道了?”

萧荼闻言瞥了眼王言。

王言自觉在边上坐下,淡淡说道:“你的私事,与我无关。

“你看到了吧?”萧荼撇嘴道:“小师叔从来不过问旁人私事。

贺兰溪心道萧荼倒是了解王言。

不过也不奇怪,毕竟他前些年一直都与陆显那边的弟子亲近。

他也有心告诉萧荼自己的身份,可是王言也在这里,他就不太想说了。

王言可不似萧荼好骗。

他如今又是妖身,若自称是自己是那已死多年的贺兰溪,就算是萧荼也不会轻易相信。

这时房门被人推开了。

陆显站在月光底下,白衣缥缈,端的是是仙人之姿。

王言站起来道:“师父,你回来了。

萧荼给人包扎好了,没看门前昔日偶像一眼,只转身去收起药箱。

贺兰溪觉着有些奇怪,不只是萧荼,而是指在场所有人。

他也站了起来,看向正走进来的陆显,免不得紧张起来。

陆显这追着魔修又去而复返的,也不该回来萧荼这里吧?

该不会还是来找他的?

王言道:“师父,那魔修如何了?”

陆显也不忌讳贺兰溪和萧荼还在,淡淡道:“逃了。

这可真是简单明了。

贺兰溪想起那人还觉得后怕,也问道:“师叔祖,那魔修到底是什么人?”

闻言陆显似乎才注意到贺兰溪似的,轻飘飘扫他一眼。

贺兰溪反应过来自己小杂役的身份,讪笑闭嘴。

不过陆显的目光并没有因此移开,反而还回答了贺兰溪的问题。

而且比起回答王言时的简单二字,还要详细许多。

“厌胜,魔君手下五魔使之一。

“五魔使?”

贺兰溪听说过五魔使,那是魔宫里魔君手下最强的五人。

厌胜乃是魔宫五魔使中排行第三的,他杀人如麻,手上那一对妖刀便是以万人之血祭练成刀魂。

当年魔君落败,五魔使还守在魔宫中,这些年来没怎么出来露面,可这一次厌胜却跑到了无上宗来……

贺兰溪认为他是为了叶霄而来,于是猜测那叶霄莫非是与魔宫有关?

那些追杀他的邪修莫非是魔宫中人?

不对,不可能。

魔宫的人该不会如此差劲,那些追杀叶霄的邪修算不上多厉害。

若魔宫有心要杀叶霄,叶霄早已成了一副白骨了。

那厌胜到底是为何而来?

贺兰溪倏然想起来五年前他跟随王言逃到无上宗来的那一回,他后来在书上见到了那夜他们走后发生的事情——

顾青将看见了他的弟子都杀了,独独留下叶霄一人!

这是什么意思?

贺兰溪想不通,他隐约觉得这也是一个非常严重的机密。

自从知道幽明山的机密后,贺兰溪对这些秘密都有些后怕了。

有些秘密不是他该知道的,因为他未必背负得起。

就比如幽明山的机密。

而顾山主会让他知道幽明山的秘密,那是因为顾山主愿意为他背负,以及承担所有后果……

陆显问:“你知道五魔使?”

贺兰溪回过神来,点头道:“听说过,不知这厌胜来此是为了何事,那我们无上宗岂不是很危险?”

陆显看着他道:“有我在,无上宗可保平安无虞。

贺兰溪心中一震,陆显这句承诺可不是儿戏,而他也的确有这个能力保住无上宗,于是他点了头。

有了陆显这句话,贺兰溪先前的担忧也都能放下了。

萧荼收好药箱便坐在桌边喂八哥,一副根本没将众人放在眼里的态度,陆显竟也不怪罪,随后双眸一直专注的盯着贺兰溪看。

直将人看得心里发毛了,陆显这才轻启薄唇,语调轻轻,仿佛并不甚在意的道:“听说你知道贺兰溪的死因。

贺兰溪立马回头去看王言,王言很坦然的朝他点点头。

贺兰溪心情有些复杂,陆显真的没看出来是他吗?

不等他开口,萧荼就站起来激动道:“你知道我大师兄是怎么死的?”

贺兰溪暗地里抽了抽嘴角。

心道你大师兄我就站在你面前呢,别开口就咒我死啊……

最后只能无奈点头。

“的确如此,师叔祖有话要问我?”

他若猜的不错,王言回来调查他的死因应该也是陆显的意思。

只是这样更奇怪了好吗?

好端端的陆显为何这么关心他?

而陆显现在只是看着贺兰溪,面不改色地道:“贺兰溪的死可是与叶霄、段殷殷有关?”

这么多人在讨论自己的死因……

贺兰溪扶额想了下,只能说出实话。

“是。

陆显问:“是谁?”

他的问话很简单,也是一针见血,大家都在在意这个问题。

贺兰溪张了张口,还没考虑好要不要说,首先他该质疑陆显问话的意图,陆显到底要做什么,二来他并不想任何人乱动自己的仇人。

这片沉默让屋中的另一人着急起来。

萧荼脸色沉郁,紧紧抓起贺兰溪的手臂质问道:“是段殷殷对不对?是小师妹杀了他是不是?”

“萧荼……”

陆显皱着眉叫了他一声,似乎是想让他先别激动。

但萧荼却哑声将他斥断,咬牙道:“我都听到了!”

顿时几人都疑惑了。

萧荼深吸口气,颤着嗓音道:“我刚才去过藏书阁,听到小师妹在密室里说话,她说她对不起大师兄,说大师兄就是被她杀了的……”

贺兰溪也是一脸惊讶,可又觉得理所当然,段殷殷能做的出来,早晚会有人将她揭发出来的。

毕竟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陆显神色一顿,回头问贺兰溪:“可是段殷殷?”

送陆显与王言师徒二人走后,贺兰溪也回了自己房间。

萧荼房门紧闭,里头灯火却是亮了半宿,估计是心情不好。

贺兰溪最后还是应了是,他不希望别人帮他报仇,可又觉得陆显的用意不明,就算他不说……

陆显或许也不需要他说。

而且好端端的,陆显为何调查他的死因,这一查就是五年多?

贺兰溪是百思不得其解,他从前不曾跟陆显亲近过,一年到头连面也见不上一次,陆显为何如此关心他?

关上房门,贺兰溪将桌面一盏烛火点燃,掌心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连额角也在抽痛。

最近的事情太多了,他这脑子完全用不过来。

他长叹了口气,正打算休息一下,可就在此时,门窗紧闭的屋中一阵阴风吹过,桌面的烛火灭了。

贺兰溪顿感不妙,还未来得及动作脖子上又架上了一把颇为眼熟的妖刀!

身后是厌胜粗砺而带着叫人不寒而栗的杀气的冷硬嗓音——

“别乱动,否则你会成为我的刀下亡魂。

贺兰溪自是不敢动,他试着召唤神鬼令,却发现那东西不在厌胜身上,他召不回来。

而且他脖子上还有刀。

今日可真不是个好日子。

贺兰溪悄然握紧五指,不过幸好,他还有最后的杀手锏。

但也没用上。

厌胜的话音刚落下须臾,屋中又响起第三道声音——

“厌胜,退下。

屋中还有第三人!

贺兰溪大惊之时,厌胜果真听话松手退开,脖子上的利器没了。

贺兰溪抿着唇望向黑暗中发出声音的方向,这人是……

倏然间,屋中响起细微的噗的一声,又瞬间通明起来。

摇曳跳跃的烛火前,那个拥有一张与顾玄一模一样的脸的人就姿态惬意地坐在贺兰溪对面。

可有一点不同,他不是顾玄的笑眼,他的眼睛很冷,冷中带邪。

贺兰溪瞳眸骤缩,却在同时,心里那块大石终于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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