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已经认命了,尽管她的心是多么的不甘!
由始自终,她的双眼都没打算闭上,她要眼睁睁的看着那带着锃亮箭头的箭矢将如何将她穿透!
一股强大的力量直击过来,让她的胸口痛得快要爆裂,这就是临死前的感觉吗?整个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迅速往后倒飞而去。
一抹白,毫无征兆的从眼角划过,然后消散看不见。在那一刹那,桃花竟有心情去回忆,在她的记忆中是不是曾出现过这么一抹白,令人心安的白?
任她把思绪放空,双目圆瞪,仍没看得清,那支箭矢是如何要了她的命。眼前黑了,身体重重的摔落下来,发出重重的声响,她似乎听到了自己身上的骨骼碎裂的声音,然后……再没有然后,世界清静了……
“小~言!”
不知怎么的,沐风扬觉得自己就应该要这么惊慌失措的大叫一声。
当那个柔弱瘦小的身躯中箭倒下的时候,眼睁睁的看着却无能力为的时候!
该死的!怎么就慢了这么一步?突然心底空落落的,仿佛遗失了重要的东西。
射中了,终于射中了!这个女人太难找了,屠个山寨都没这么难。兄弟几个在怪石嶙峋的荒山野地扫荡了一夜半天,好不容易才觅到她的踪迹,这个赏他是领定了!弯弓放箭的官兵面上舒心的笑还没来得及完全展开,就见着一抹白风一样的掠过来。
面前立着一个飘逸出尘,惊艳绝绝的男子!咣的一声宝剑出鞘,顿时乌发衣袂无风自动。
“你……”很有气势的喝问刚说出第一个字,尾音还在喉咙里。却再也发不出来。
那个官兵惊嚇得眼珠都鼓了出来!没来得及问出来的话还在身体里,而他的头,却在天空飞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鲜血从脖颈处齐齐的断口喷薄而出。可以想像,在那一刻,那个脱落了身体的头颅会有多么恐惧,或许到最后他都没有弄明白,自己长得好好的头。怎么就跟身子分离了。总之落到地上的那个头颅上一对鼓着的眼睛一直没有闭上。真真正正的死不瞑目!
突如其来的一幕,看得目瞪口呆的一群同袍,仿佛被谁施了魔法定身术。
“该死!”
随着白衣男子说出这两个字。荒芜的老虎山下,再无半个活口。
“主子,主子,乔姑娘怎样了?”两个劲装的侍卫一前一后的奔过来。
如果桃花还有知觉的话。一听到这声音就知道是谁了。
在恒河府的时候拉着沐风逛了一整天的街,跟在身后亦步亦趋还吓得一惊一乍。差点小心肝不保的不就是这两个倒霉蛋卫一和卫二么?
沐风扬没功夫搭理他们,飞奔向倒飞出去的那个小小身躯。
他的心情很复杂。本以为不会为任何人起波澜的脑子里,却突然跳出这个小姑娘的身影,或沉着、或嚣张、或调皮、或文静……多种相冲的性格全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却并不觉得矛盾,而是构成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真性情的人。
因为表妹杜灵儿的关系初闻她,因为师傅的青寒而初识她。更因为师傅的救命之恩初知她,以至于借她之手整治自己的封地。不知不觉中一个女孩就这样出现在他的面前。纠缠进他的生活里。
从事不关已到想让她知道自己的名字,再到想要保护她的安危。到能坦然的跟她漫步街头,能为她拎东西而开心,为此还一度以为自己有自虐倾向而纠结不已。最后到不时的有个影子在脑海里出现,想起来都会感觉到温暖。至到这一刻,小小的身子在自己的面前倒下,就在那一瞬,竟然会有心痛的感觉!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沐风扬很惊诧过了五年,还有自己不能掌握的情绪。
小小的身子就那么倒在地上,双目紧闭,无助而柔弱,全没有平日里的狡黠聪慧。如纸的小脸上斑斑血痕触目惊心,嘴角那一抹嫣红刺痛他的眼。
抬手轻轻的扶住她的身子,料想中一箭贯穿,血流成河的情况却没有出现!
“主子,乔姑娘好像……好像还有呼吸!”卫二说这话的时候有些不太确定,完了又转头求助的望向卫一。
尽管他们本来就是见惯生死的性命收割者,这次他却很不愿接受,地上躺着的是一具尸体。那个活蹦乱跳着,喜欢捉弄他的女孩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他还清楚的记得自家冰霜似的主子,唯有在她的跟前才出现过‘笑’那样的表情,记得他和卫一被惊到后,更加变本加厉的把一串糖糕挂在主子脖子上,再冲他们吐舌头的表情。
沐风扬的手迟疑的拿过她的手腕,果然能感觉到微弱的脉博跳动!顿时心喜若狂。
等他检查伤势,从微敞的衣领口拽出一块残破不堪的玉佩时,整个人惊住了,那根本就是他的清白玉蝉牌!残块还能拼凑出‘风扬’两个精美的小篆。
是它,挡住了箭矢致命的一击!还好,还好,这丫头只是被箭支的重击撞昏了而已。
看着手里清白玉蝉牌的残只断片,沐风扬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不得不说,世间的缘份真是一种奇迹,为了这块玉牌,他兜兜转转寻了几年,却原来在她的身上!
这时候他终于意识到一件事,她是他唯一的债主!他还欠着她两锭银子呢。
桃花沉浸在一种不可言传的境界里,摆在她面前的是绵延无尽头的蛮荒。
天啦,我到底是死了没死啊?老天你不带这么玩人的吧。她只觉得自己已经被困在里面很久很久了,分不清方向,没有终点。孤寂的苍穹下,只有她一人独自徘徊!
无边的寂寞、无尽的压抑,让她都快喘不了气了。
“小言。小言……”远远的,似乎从天边传来一声声亲切的呼唤!
“你是谁?谁在那里?”突然出现的声响,让她看到了摆脱困境的希望,整个人颓废的气息消失无踪。
啊~!
一脚悬空,整个人无休止的下坠,接着没有重重摔下的感觉,而是从惊恐中清醒过来了。
原来。只是一个梦啊!
我在哪里?这里是哪里?
桃花睁开双眼。入目的是陌生的环境,身下躺的是陌生的床。
惊得她连忙坐起来,胸口位置完好无损!这……是怎么回事?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梦?还是该死的老天又给她换了一个马甲?
“你醒了?”
随即她就见着了一个人。一个不可能这时候出现在她身边的人,让她的思维更混乱了。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你都睡了三天了。”
三天?到底是不是梦呢?老虎山的事是真的吗?
“小言姐,你终于醒啦?”跑着进来一个小孩,惊喜之情不言于表。
那。那是臭蛋!
“我没死!”这就是说之前的一切都不是梦,她并没死!
“你当然没死。”沐风扬没想到她清醒之后第一句话竟是这样。不觉嫣然。
“风扬,能再次见着你笑,太好了!”
桃花望着眼前的人,恍若隔世。当时最后瞥见的一眼真的是他!嗯,这个拥有高强的武力值,又深得王爷赏识的大腿可得好好抱稳喽。
哈……好啦。我胡汉三又回来了!桃花真想大呼一声。劫后余生、死里逃生的喜悦让她神彩飞扬。
看向双眼盈湿的臭蛋,桃花心里很不好受。这个土匪窝里生活的孩子。在她的召唤下,趴在她身边放声大哭了一回,揣着、端着的冷漠架子一下崩塌了。
这孩子身世极可怜,上一回父母双亡时被马大刀带回了老虎山,一晃四年,在山寨里虽然过得也不怎么样,却得到了那帮人真心的爱护,现在一场灾难又一次降临到他的身上,山寨所有的人都被官府缴灭了,他又成了孤身一个,无依无靠,差一点连他仅几面之缘的桃花也死掉。
饱尝过失去之苦的臭蛋一下就溃不成军,所有的真性情一下就表现出来。
特别是桃花在身死存亡的最后关头,把他藏好,以自身引开官兵,才导致差点身死。
当时是臭蛋自动去寻找桃花,才遇到沐风扬几个,把他也带走了。可竹妈妈、吴凡几人却音信全无,生死未知,桃花很担心。
“哼,连主子都护不好,要他们有什么用!”这个话题引得风扬很不满。
“这事怎么能怪他们呢,别人那是有心策划,当时我又病着。”
“不过好在,我终于活着出来了!他娘的,别让我知道是谁在背后设计我。”说得咬牙切齿。
桃花的话言让刚要迈进门槛的卫一卫二差点绊一个大跟头。这个小娘子总是出人意料,土匪窝里呆几天,习气都变了。
“有人设计你?”风扬却是对最后的意思感兴趣。
“嗯,官兵打上山寨之前有捕头拿了我的画像上山,后来那些官兵也是冲我去的。”这点桃花也想不明白。
接下来的几天,桃花仍然得卧床休养,这场感冒造成的影响比想像的大了很多,死里逃生总得付出一些代价。只是这个紧邻着河间府的昌盛县城气氛一下紧张起来,如临大敌,衙役全城搜索,说是捉拿什么逃犯,连桃花他们所呆的客栈都被查过好几回了。
那衙役手里所拿的画像赫然就是她!
好在卫一、卫二提前得了风声,本来这些画像就不是很像,在桃花自己的乔装改扮、风扬一行的掩护下,自然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可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阴谋?是谁在幕后针对她?
沐风扬冷笑连连,好得很!桃花是从恒河府出来上京城的,这些人的计谋桃花看不明白,可瞒不了他!明摆着就是不想让她上京城,先不管他们的目的,但那只伸出的手一定是来自他的封地,恒河府里的人!那手也伸得太长了些吧,当他是个摆设吗?
这个小小的昌盛县城是呆不下去了,桃花这时候的身体已无大碍,可竹妈妈一干人等还是没有消息。不过没消息也是好消息,至少还没收到他们的噩讯。
乖乖听从风扬的安排,把卫二留下来寻找竹妈妈一行,他们先行启程。尽管臭蛋再三的表示要跟着桃花,可桃花觉得自己现在都是自身难保,跟着她除了坏处,绝没好处。
想着受她连累的有财、红娘子、马大刀兄弟,心里一阵阵难受。虽然是他们先招惹的她,但也没想过要她的命啊,结果却全部因她而死了。
马大刀留下的他妹子的地址就在昌盛县的旁边的临昌县,也是上京城的主要路径,自然被选为第一站。
桃花这时候远没了刚出来时前呼后拥的光鲜,行李手下丢完了不说,自己还上了官府的通缉令,简直就是朝不保夕。
好在在这里遇着了熟识的人。正好风扬主仆也是上京城去的,她自然是紧抱大腿不放松,亦步亦趋跟得紧紧的,这时候可不是讲气节的时候。
很快一辆外部低调,内部奢华的马车急驰上了官道。车辕上坐着一大一小两个车夫,车里两个华服男子一坐一卧,谈笑自如,与通缉令上的人像毫不搭界。
昌盛县的太爷大人、刑捕头还在做着升官发财的白日梦,还不知自以为守得固若金汤,万无一失的领地此刻犹如藩篱,任人来去自由。
风扬这人真是会享受,却也看出那个王爷对他的器重。这辆马车比起徐怀仁的那个骚包马车强了不知多少倍。光是宽敞的内部空间加上玻璃的车窗就不是他能比的。
桃花当仁不让的跳上马车里的软塌,“我是病人,先睡一会儿可以吧?”
风扬果然只是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她就料对了!
这货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有一天会拿出两锭白花花的银子来,硬要她收下。只要她能收这两锭银子,什么条件都允许!
呵……正愁抱不了大腿呢,送上门的好处不要白不要,银子,当然——是不会这么轻易的收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