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他这一句话说出来,夏梓萱眼里润润的水光反倒变成泪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
本来么,她醒过来时多担心他出事儿啊,拔了针头就跑出来找他,甚至连鞋都没穿,她容易么她?
她就这么不管不顾地一跑,相亲的事儿肯定是泡汤了,回头该怎么跟陆伯伯交代,更别说还有老妈,到时候他们问起来,必定会活活把她给骂死!
好不容易到了门口,又被那老大夫,一句你男朋友,他女朋友的,给忽悠得原本就在心里乱撞的那只小鹿,愣是差点儿没撞出脑震荡。
谁想到,见了面还没说几句话呢,他倒莫名其妙地先生气了,还专拣她疼的地方捏,她招谁惹谁了?
虽然促使她当时跑掉的更重要原因,应该是不想跟那个扫把星成精的家伙相亲,根本就没考虑过这么做的严重后果。
虽然只不过就是听路人甲说了句,她是他女朋友,她心里那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鹿就开始不淡定的到处乱撞。
虽然这一切都是夏梓萱自己选自己做的,原本跟沈翊晗没有半毛钱关系,但人的心理就是这么奇怪,谁让他现在惹了她呢?
所以当上面那些想法一一从脑子里冒出来时,夏梓萱心里立刻认准了相亲这事儿弄成现在这个局面,完全就是因为沈翊晗。
而他竟然还一本正经地给她讲伤害,到底是谁伤害的我?眼睛幽怨的瞥了一眼自己青肿的手背,她越想越委屈,憋了半天的眼泪瞬间功亏一篑。
她真是很能哭。
沈翊晗心里其实也后悔的要命,原本只是一时生气,没忍住说了她两句,现在却已经要被她哭得没有办法了。
也许是他太心急,自从收到那个邮包开始,他的心就没平静过,那感觉说不上恐慌,但是每次一想到他手下这几个毫不知情的人,也许会成为被攻击的目标,总会让他莫名生出一种浑身神经骤然收紧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终于在刚才看到她青肿的手背时达到了极致。
他可以小心地护着她一时,却没办法时时刻刻护着她,也许他该想办法让她自己快点儿成熟起来。
想到这儿,他也不帮她抹眼泪了,干脆单手从旁边拖了把椅子,坐在她对面问:“你想不想听个故事?”
夏梓萱一愣,不得不说,哭,有的时候是很需要环境气氛配合的。
比如,一个人哭,往往哭不了太久,即使再悲伤的心情,也就是一时悲从中来的那么一股子劲儿,来得快,去得也快。
而好的环境,就不同了,如果哭的时候旁边有一个倾听者,并且时不时替你抹抹眼泪再哄上两句,那简直就是能让人越哭越带劲儿。
这就像小孩子跌跤,没人看见时最多咧咧嘴,要是立刻被大人抱进怀里,那一场惊心动魄声嘶力竭的大哭,简直就是标配。
而且哭,从头到尾还要有一个连贯性,如果骤然被不相干的事打断了,即便还想再哭,也会很难再酝酿出那么丰满的情绪了。
夏梓萱的感觉就是这样,沈翊晗原本一直温言软语地替她抹眼泪,她哭得正带劲儿,他却忽然就停了,接着她就听见他拉椅子,椅子腿摩擦地板,在空旷的病房里,发出刺耳的呲喇声。
这声音瞬间就将她从自己营造的委屈气氛里拉了出来,而他下一句听故事,则让她几乎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哭,有些怔怔地抬头看他。
她脸上的妆哭花了,眼睛下边儿浸出一圈黑,表情像只呆萌的熊猫,沈翊晗看得想笑,看她刚才哭得那么全情投入,原来是不能被打断的,只要一断她自己都接不下去,这也太好玩儿了,早知道这法子有用,他还帮她抹什么眼泪啊。
沈翊晗为了掩饰自己脸上不断扩大的笑纹,轻轻咳了两声,接着说:“那是好几年以前的事儿了。”
夏梓萱没说话,但看得出她在仔细听。
“那时,我还没来研究所,在另一个地方做秘密工作。”
夏梓萱动了动,眼睛顺着扎在他右手背上的塑料管一路向上,最终定格在输了一半的输液瓶上,问:“是什么样的秘密工作?”
沈翊晗看得出来她已经开始被故事吸引,只是还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她虽然问了却故意不看他。
他又有点儿想笑了,真不知道为什么他以前总会从她身上看到那个已经消逝了的影子,她现在这个样子和他记忆里那个遥远的影子,真是一点儿都不像。
那道记忆深处的红色身影,永远像一道最明丽的光,成熟稳重温柔艳丽,而眼前的她有时其实更像个纯稚的孩子,一个爱哭,爱笑,会被故事吸引的小女孩,却也真实得让他忍不住想去靠近。
看他半天不说话,夏梓萱有点儿沉不住气:“你的秘密工作是不是不能说的?要是不能说你就略过去接着讲后边儿,这才刚开了一个头儿,你···你别停更啊!”
沈翊晗这次彻底被她给逗笑了,扭身从床边的柜子上拿起一瓶矿泉水递给她,自己继续说:“其实当时那个秘密工作有点儿像警察的特案组,但是隶属于安全局,针对的都是一些极度危险和破坏性比较大的案件。比如贩卖人口,印制□□和制造毒品什么的,那时候我们这一组有四个人,我是组长,组里还有两男一女,我们按专业分工,一个拆弹专家,一个电脑高手,一个狙击手,还有一个负责联络救护。”
夏梓萱刚刚莫名其妙的流了那么多眼泪,倒是真的有点儿渴了,这会儿又听得入神儿,接过瓶子就拧开咕咚咕咚喝了半瓶。
等她再把目光又投回沈翊晗的脸上时,他正似笑非笑看着她,说:“小夏,那个水我递给你不是请你喝的,是想请你帮我打开一下……”
夏梓萱看看手中的瓶子,又看了看沈翊晗被吊着的右臂,这事儿闹的,怔了一会儿说:“内什么···这里是医院又不是宾馆,你不觉得桌子上放一瓶矿泉水其实挺可疑的?我就是帮你先试试。”
真是人有急智,夏梓萱心里对自己能想出这句台词十分得意,可惜还没得意够本,就听沈翊晗轻描淡写地说:“其实也没什么可疑的,这是我刚才拜托护士帮我买来的。”
夏梓萱拿着水瓶的手臂僵了一下,她其实想把水瓶给他递过去,可是这瓶水她都已经喝了一半了,还怎么递出去。
正纠结着就听沈翊晗问:“你还喝吗?”
她下意识摇摇头。
沈翊晗伸手从她手里拿过水瓶,无比自然地就着瓶口喝了两口剩下的水,一抬眼,看她目瞪口呆,又很有风度地加了一句:“没关系,我不介意。”
屋子里一下子极静,因为夏梓萱已经石化。
就在这时,沈翊晗身上的手机忽然尖叫起来。
他站起身,一手正拿着水瓶,另一只手吊着,只好无奈地对夏梓萱说::“手机在右边的裤袋里,麻烦帮我拿出来。”
他这句话总算让夏梓萱及时从石化状态清醒过来,赶紧站起身,快速从他身上翻出手机,顺便还看了一眼屏幕,电话是陆老打来的。
沈翊晗似乎早就等着这个电话了,接过手机直接点开问:“陆老,化验结果出来了?”
陆老的声音却半天才从耳机里传出来:而且似乎想说的并不是这件事儿,让他一问啊了一声才说:“结果出来了,你猜的没错,郭成体内的确还有别的东西。”
沈翊晗没说话,他等着陆老说下去。
不过陆老却没接着说刚才的话题,而是关心地问:“我听陈煜他们说你出车祸了?伤着了没?”
“还好,只是断了胳膊,有点儿碍事。”
“哦,那我就放心了,”听得出来电话那头儿陆老明显松了口气,顿了一下,才又问:“对了,你那有没有夏梓萱的电话?她今天轮休,我找不到她。”
沈翊晗一挑眉:“你找小夏?”
夏梓萱一听陆老找自己赶忙向前凑了凑,隐约听到陆老在电话里说:“是这样,上头刚派了个新案子下来,得出现场,我刚才给谢警官他们那组打了电话,他们正给姜蕊和尚志杰问话,说是你规定他们人员不许分散,所以可能没办法马上赶到现场,你又在医院,我就想着找找小夏,看看她能不能抽时间去现场加个班。”
沈翊晗听完,瞥了夏梓萱一眼,却并没有把电话给她的意思,而是语气淡淡地问:“陆老,知道是什么案子吗?”
他不给,夏梓萱也不能硬抢,只好继续支着耳朵听,不过眼睛也没闲着,顺便看了看吊在架子上的输液瓶,那里还有不到三分之一的液体。
关于新案子陆老明显知道的也不多,想了一会儿才说:“具体的我也还不清楚,只知道案发地点在大学,被害人是个年轻女孩儿,据说死得挺诡异,现在警方已经封了现场。”
“死得诡异?”沈翊晗一挑眉,似乎很感兴趣:“你把地址发给我,我和小夏马上就过去。”
另一边儿的陆老却让他给弄懵了,半天才磕磕巴巴地问:“啊?你?你···你和小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