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烟从来没有想过一直以来在她身前,在许国人民身前为她们遮挡风雨的大山有一天会轰然倒下,毫无声息。她甚至没能来得及和她说最后一句话,她怎么能就这样倒下?许烟喏喏道:“怎么会?怎么可能?”
就在许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的同时,一直跪在迎春身旁的将士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殿下,现下当务之急是您不能倒下!刚刚从青城传回来的消息,去年一直在修的堤坝,在前日大雨中倒塌了!”
许烟拍案而起,怒视着将士道:“你说什么?”
将士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继续解释道:“原先负责监工的两位大臣在听说消息后已经卷款跑了,何将军现在在稳住青城人心,并派了人去追这两位大臣。可是青城中有人闹事,甚至已经联合了南郡的流民,准备一举叛乱!”
许烟这次彻底失去了力气,倒在了椅子上,久久未语。一旁的迎春试探地问出声:“殿下,殿下?”
许烟知道自己没有时间悲痛,没有时间愤怒。她强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对将士冷静地说道:“你就在这里等着,哪里都不要去。我会派人看着这里。青城的事情暂时不要传播,等我回来之后再商量对策。”言毕,便随着迎春走了出去。
许烟与迎春一路上没有交流。迎春也罕见的没有出声说一些话来引起许烟的兴趣。她明白许烟现在需要一个人静静,可是许烟的身份却不允许她这么做。她看着许烟瘦削的背影,暗自叹了口气。
许烟猛地将门推开,门板打在门槛上发出“啪”的一声,将女帝房中的所有人都惊了一下。
许烟的眼神冷冷地扫过他们在座的每一个人,随后直奔女帝的位置。许清此刻安静地躺在那张全宝华寺最好的床上,美好的容颜一如许烟这几日来看她的样子。
许烟淡淡地开口道:“是你们说没有检查到毒针?”
张院判哆哆嗦嗦地走了出来,丝毫不敢抬头去看许烟现在的表情,低头回道:“是。当时因为女帝身体尊贵的原因,所以并没有仔细检查身上。之前从切脉来看,女帝的身体没有丝毫异常,也就......没有注意到。”
许烟突然笑出声来,沉默中突然加入这样的笑声,更渲染了几分诡异:“你们不觉得你们现在说出的话好笑吗?为什么不让女太医来诊治?为什么当时没能检查到,现在便能检查到了?”
张院判出声道:“因为当时......”
他的话没有说完,便被许烟压抑着怒气的声音打断:“你们到底知不知道,你们诊治的这个人是谁?是许国女帝!是什么人给了你们这等熊心豹子胆,让你们如此懈怠,觉得大概差不多就行了?!”
张院判所有辩解的话皆噎在了喉间,再没法为自己辩驳。
许烟没有看他,仔细打量着许清的状态,然后继续道:“你们看出来了吗,这毒针上的毒究竟是什么?”
张院判在许烟审视的目光下支支吾吾的回道:“臣......还没有查出来。”
许烟抚着许清的手一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转过头看着张院判,生怕是刚才自己听错了。她紧盯着张院判,一字一句道:“你说什么?”
张院判在许烟的视线威压下,声音一降再降,最后竟像是自己的呓语一般:“臣从未见过此毒。”
许烟不再看他,直接对迎春吩咐道:“马上出去找母皇的贴身侍从青尘,让她去给你交接所有事情。然后迅速张贴皇榜,在全国范围内召集名医,会解毒的优先。听明白了吗?”
迎春对许烟福了福身,退了下去。
许烟继续问道:“按你们的判断,母皇中了这个毒之后会有什么表现?”
张院判方才听了许烟的安排,现在已经明白了他们还在这里的作用便是做一些简单的维持女帝生命的工作罢了。他躬身回道:“臣确实是有一个初步的判断。陛下中此毒应该不是最近的事情,倒像是从几十年前便种下了。”
张院判看到许烟质问的眼神,顿了顿继续道:“今次受伤严重,可能是诱发了此毒的原因。不过依陛下如今的反应来看,这毒应该是会让她昏迷一段时间,然后迅速使其各个器官枯竭直至无力回天。”
许烟从张院判的分析中已经对此毒有了大概的了解。几十年前就已经种下,那岂非要追溯到母皇还是太女的时候?她将自己的疑惑道出:“那你们这么多年为母皇请平安脉时难道没有发现吗?”话一出口,许烟便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之处。
这群太医怕是能少些事便少些,再加上母皇身体一直硬朗。所以可能一直没能为母皇做过这种全身检查吧。
不过,自己身体里埋着一根毒针这种事,母皇难道不知道吗?
不过无论是这根毒针的事,还是从前许烟一直存着的那些从未道出的疑惑,此刻在长睡不醒的女帝面前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许烟最后看了张院判一眼,眼里的警告神色不容忽视:“你该知道我要对你说什么吧?好好照顾我母皇,不准把这个消息告诉其他任何人,否则不仅是你的官职,还有你全家老小的命!”
言毕,许烟便一如她来时那般,风风火火地走了出去。暗夜中,许烟对身后招了招手,何洵便出现在了她面前。
许烟开门见山地说道:“现在带我去见京城总舵主。”
何洵一直陪在许烟身边。看着许烟从女帝房中出来时不愉的脸色便能猜到女帝此刻的情形一定不容乐观。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许烟出来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去见京城总舵主。
何洵看了看漆黑的夜色,犹豫地开口道:“殿下,如今天色已晚,想必舵主也已睡下。不如我们明日再去?”
许烟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你不是说过他今日便可见我吗?如今还有两个时辰才到明日。”
何洵默默地叹了口气回道:“那便要委屈殿下一番了。京城离这里太远,只能骑马过去,坐马车是到不了的。”
许烟轻嗤一声,径直向前方走去,向后扔下一句话:“别把我想得太弱。”
京城千机阁中——
“怎么,你真不打算回去吗?”一道轻佻的男声响起。胸前的黑袍随意地散开,并不在意此刻自己的形象如何。
站在窗前的,是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他轻声开口:“她会来的,还有两个时辰。我只需要在此等她便好。”
黑袍男子嗤笑一声:“不过你若是在意她的话自己与她坦白便好了,还非要扯上我当这个什么劳什子京城总舵主。让老四他们知道了岂不嘲笑我一整年?”
站在男子身后五大三粗的男人听到他的话后默默擦了擦汗。
戴着面具的男子没有再接他的话,淡淡道:“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