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烟曾经无数次设想过他们重逢时的场景。她可能会哭着扑到他怀里紧紧抱着他,或者她可能会对他露出个大大的笑容,问他这些年过得好吗?
可是当这一幕真的来临时,她却失了所有的言语和动作,只能呆呆地望着那个人。
而他也没有任何动作,就停在那里静静地回望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许烟终于找回了自己丢失的声音。她表面上依旧平静,可颤抖的声音却暴露了她的不安:“他是谁?”
彭星蹙了蹙眉道:“他就是这一届的新科状元,云子安。”
子安,子安。
许烟在口中轻轻道出这两个字,温热酥痒的气息于她唇齿间温存。
眼眶中氤氲的雾气模糊了视线,许烟僵硬地转回了头,脑海中一片空白。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以云子安的身份回来,那么云起呢?他把只属于她的云起丢到哪里去了?
她丝毫没有想过眼前这个人不是云起的可能,几乎是第一眼看过去她便确定了这就是他。可就只方才那匆匆一眼她便不敢再继续看他。他变了,变得让她觉得好陌生。
也或许是真的有什么近乡情怯的情绪吧,所以让她在离他这样咫尺的距离退缩了脚步。
她轻轻地迈出了第一步,泪水也随之滑落。她还没有想清楚,她害怕面对现在这个她压根不熟悉的他。
“不知在下能否有这个荣幸邀请殿下同游?”身后传来的熟悉声音使许烟停下了脚步。
还没等她回头,就看到身前多出的一片纯白色衣角。她顺着向上看去,正对上了他深邃的眼眸。
身旁的彭星不知道什么时候退了下去,他身边的公子也没了踪影。
他轻轻附在她耳畔,温柔的声音一如多年前那般:“子安见过殿下”。温柔得让她几乎再次落泪。随后,他含笑拿下了落在她秀发上的一瓣桃花。
她盯着他如暗夜般深邃的眼眸里藏着点点星子,那里面倒映着的人影只有她一人。熟悉的温柔笑容,清冽的松竹冷香,无一不宣告了他的身份。
他真的回来了。
经过四年,无数个日夜,他终于再一次站在了她面前。
“云”许烟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云子安打断。
许烟几乎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向周围打量了一圈。方才彭星和那位公子都知趣的退下去了,可四宫女还在她身边服侍着。虽然她们现在都齐齐低着头,可过分拘谨的动作暴露了她们正密切关注着这边的情况。
许烟话锋一转,对面前的云子安粲然一笑:“好啊,那烦请子安兄多多指教了。”表面上是回应了云子安的话,可实际上这番话是讲给四宫女听的。
果然她们听完后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齐齐退了下去,将场地留给了许烟二人。
不知哪里来的一阵微风吹过,携着漫天桃花纷纷扬扬地飘洒于这世间,引起了不少人的惊呼。一时间御花园就如传说中的仙境一般,美得只应天上有。
许烟于一树桃花瓣间与云子安对视着,落英缤纷之间他们的世界中仿佛只剩下了彼此。他们没有说话,便已经知晓了对方的心意。
云子安笑笑,伸出他干净修长的手:“走吧”。不需要过多的言语,许烟将手搭在他的手上。云子安收紧他们交织在一起的手,温柔地牵着她离开。
许烟没有问他要带她去哪里,只要确定这个人是他,无论哪里她都愿意义无反顾地与他走下去。
“方才人太多,不便与你多说。”走了许久,直至走到竹林深处,云子安才出声说话。接着,便停了下来。
许烟一直沉浸于见到他的不真实感中,直到停下来才发现他们方才竟一直牵着手。红晕倏地爬上了她的脸颊,她轻轻挣扎着想要抽出她的手,可却发现他手中的力似乎更大了些。
许烟抬头看向他,正对上他含笑的眼神,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打趣。许烟一时有些羞恼,加大了力将手抽了出来。
许烟气鼓鼓道:“新科状元竟在光天化日之下轻薄当朝太女,怕不是修养出了问题。”
云子安轻笑出声:“是在下唐突了”。
许烟见云子安真的向她道了歉,心里软了一角。可是四年没有回音的等待怎能就这样轻飘飘的一笔带过?
许烟沉下有些浮躁的心,重新看向云子安道:“所以你到底是云子安还是云起?”
云子安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许烟直视着他:“我要你亲口给我一个答案。”
云子安没有再回避,他定定地看着许烟:“我是云起,也是子安。”
许烟没有问他为什么不以云起的身份回来,他这样做必然是有他的缘由,所以方才才要让她掩人耳目。
不知怎的,许烟突然想到柳霏那娉婷的身姿。心中像是有根刺,细细小小的,不经意间扎了她一下,留下一个洞,汩汩地流着血。
云起见许烟许久没有说话,正准备出声问询时,听到了她的声音:“你和柳霏的事情……你知道吗?”
云起一早便知道她会问这个问题,他沉默着,许久没有应答。即使从他知道的那一刻开始到现在他已经想过无数次回应她的方法,可每一个都让他无法言说。
良久,他才回答:“嗯”。
如果说之前许烟还心存侥幸,那么在听到云起的答案后便再没了理由。他如此直白,让她连最后一个能继续欺骗自己的理由都失去了。
“如果我说,这件事在定下来时我毫不知情你会信吗?”突如其来的清冽声音传进许烟一点点沉寂下去的心中。
因为这一句话,许烟的眼眸中亮起了星星点点的光,像是装进了漫天星河。
怎么可能不相信?面前站着的这个人,无论他是云起还是云子安,无论他怀有怎样的目的,只要他要她相信他,要她站在他身边,她便是愿意的。
“我信。”没有多余的言语,不需要多余的解释。
因为他是云起,是她的云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