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滴雨珠顺着许烟的发丝滴落在地上,她仿佛木了一般,呆呆地站在原地。她依旧看着远方,希望在朝阳初升的方向,有那么一个人也随着旭阳向她走来。
可是,没有。直到地平线出现第一丝亮光,她低下了眼眸。她终于意识到,不会有人来了。不会有人走向她,不会有人拥抱她。那些日子关于那个人的记忆,都是黄粱一梦罢了。
“傻瓜,怎么站在这里?为什么不打伞?我不来的话你预备一直站在这里吗?”熟悉的冷冽嗓音响起,犹如梦中一般。
许烟不敢抬头,她怕抬头发现这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幻觉。
直到一件月白色衣袍覆在她身上,她的视线才顺着那修长的手颤抖着向上看去。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的,朝阳也已升起。暖暖的金黄色光芒洒在大地上,为所有的一切都镀上一层不真实的光晕。云起就那样站在她面前,笑得温柔。
眼前突然模糊,冰凉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云起皱着眉轻柔地为她拂去面颊上的泪珠。
许烟扑进他的怀里,眼泪不受控制地越流越凶。她呜咽着:“你怎么才来?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云起强撑着咽下喉间的血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对她道:“抱歉,我记错时辰了。”
许烟不说话,更紧地抱着他精瘦的腰身。
云起叹了口气,将许烟拉开。看着她小花猫似的脸,拿出帕子为她抹去脸上花了的妆容。他轻柔的动作仿佛是不忍打破这场美好。
许烟瞧着从未这样温柔过的云起,一时失了神。云起的手抚过她脸上的每一寸,都带起丝丝的酥痒。她听到云起说:“你是最好看的,不需要用这些。”
大脑迟钝片刻才明白云起说的话,许烟的脸腾的升起了红晕。
“以后,也别再穿这样的衣裙了,不适合你。”言毕,许烟看着云起温柔地将她肩上滑落的纱拢起来,复又将她腰间的丝带解开,重新为她系好。
许烟喃喃开口道:“这是梦吗?”
云起为她系带的动作停滞了下,鸦色的羽睫没有抬起:“不是梦,是我。”
许烟看着云起,想到自己来之前已经演练过数遍的话,这一刻却突然都梗在了喉间。过了许久,她才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你要走了吗?”
没有丝毫犹豫,云起回答道:“是”。
空气仿佛一瞬间沉寂了下来。许烟脑海中飞速转过那些话:
你和柳霏在一起了吗?
你不要我了吗?
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会记得我吗?
可是真到这个时候,她却一句话都问不出来。
没过多久,她听到了云起的声音:“你之前说,你不想学习,如果你不是女帝就好了。现在还是这样想的吗?”
许烟没有料到云起会突然提起这个,她怔了一瞬,随后点点头。
云起沉沉的眸子盯住她道:“那么之后呢?”
许烟愣了愣:“什么之后?”
云起继续道:“如果你不当女帝,你要去做什么?”
许烟皱了皱眉,她没有想到云起会突然问起这个。她看着沐浴在阳光下的云起,鬼使神差般的,她脱口而出:“像梁国那样。你那么聪明,你来当皇帝,我当你的皇后啊!”
当说出口,许烟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仿佛是说过无数遍,仿佛是刻在记忆深处的话,没有思考,她立刻说了出来。
云起眸子深处蕴含着的情绪是许烟无法读懂的,他盯着许烟良久后吐出一个字:“好。”
现在的许烟不知道,为了这个字,云起和她,以及天下人将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一瞬间她突然记起来自己的问题,许烟仿佛是怕自己忘了一般,匆匆开口道:“我和你还是朋友吗?”
听到这句话,云起明显愣了一下。随后许烟觉得自己像是被盯上的猎物一般,没来由的,被云起看得心慌。
接着,她听到了云起的回答:“或许之前是,可不知是哪个瞬间开始,我便再不想把你当成朋友了。”
许烟有些慌张地看向他,正对上他幽深的眸子。一瞬间,她失了所有言语。
随后,她便撞上了云起的胸膛。她能听到云起如擂的心跳声,和她的交织在一起。一切都安静了下来,世界只有他们的心跳存在。
许烟的额头滚烫,身体像是被禁锢住了一般动弹不得。她能感到在自己身边不停来往穿梭着的人。
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有她熟悉的冷香,有一个月白色的少年。他不断向她靠近,对她说了什么呢?她努力凑近想要听清,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眼前的一切如烟般吹散,她猛地睁开眼睛,对上了四宫女担忧的眸子。
许烟怔愣着,没有缓过神来。迎春瞧着她这副模样,立即转头叫太医过来。
许烟看着一名白胡子老头走过来,将手放在她的额头上,又看了看她的眼睛,复转头对迎春说道:“热已经退了。殿下昏迷太长时间一下子怕是恢复不过来,再多休息几日便好了。”随后,便让霜降随他出去抓药去了。
迎春将凉凉的帕子熨在许烟额头上,一开始她的神色温柔着,可没过多久,眼眶便渐渐变红,“啪嗒”,一滴滴眼泪断了线似的落了下来。
迎春忙将脸上泪痕擦去,将手中帕子递给旁边的夏至,走了出去。
夏至上前,许烟才发现她的眼眶竟也是红的。
许烟想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喉间如刀割般的疼痛,使她说不出话来。
夏至注意到许烟有些痛苦的神色,忙上前问道:“殿下怎么了?”
许烟指了指旁边的茶杯,夏至这才反应过来,为许烟倒了杯水来。
看着许烟喝下水,夏至才终于忍不住道:“您也别怪我们姐妹几个失态,实在是您这些日子吓着我们了。”
看到许烟疑问的神色,她继续道:“具体我们也不清楚,听守门的弟子说,五日前您跌跌撞撞地走进书堂,没走两步便晕了过去。紧接着,便发起了热。这一病就是五日。”
说到这儿,夏至的眼眶又蓄起了泪水:“我们姐妹被叫来时,就看到您面色通红,嘴唇泛白地躺在那里。我们四个衣不解带地照顾了您五日,您都没有一点醒来的迹象,差点以为您”
许烟怔愣着。五日?她竟昏迷了五日?
她想到了什么,突然抓住夏至问道:“那云起呢?他走了吗?”声音嘶哑着,完全不似平日。
夏至被她突然的问题弄得有些懵,随后,她才回道:“云公子五日前的清晨便启程了。”
许烟的手顿时失了力气,软软地耷拉在身侧。
五日前便走了,云起,那真的不是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