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心见她这般模样,不由得亦是哭道:“红蕊,你这是干什么呀!说什么报答恩情,说什么死心的!姐姐……唉!我……我……”
“好妹妹,这恐怕是红蕊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了,”红蕊强忍住眼泪说道,“不管怎么说,我是跟着你一块进宫的,当年咱们在王府,也算是情同姐妹不是?情分便在那里——珠儿,你不要想着要把我送出宫什么的,我是不会走的。”说到这里,她死死攥住馥心的手说道,“珠儿,咱们姐妹认识这么久了,你还不了解我吗?让我陪着你吧,我现在就是出宫去,也不一定会比现在更好……我已经习惯了。”
馥心回握着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道:“红蕊,你让我说什么好呢……唉,你现在看着我虽然风光,是悫妃,除了宸妃之外,无人能与我比肩,可是,祸福旦夕也只是一念之间……这里实在不是什么好归宿啊!”
红蕊还是再三推辞,实在不愿离开馥心,她也只好叹了口气,不再说下去了。
红蕊见馥心不再说让她走的事,才又道:“娘娘,今儿有件事,我得实话跟您说——其实早在叶儿被贬去冷宫之前,她私下找过我几次,说的话都差不多:都是以姐妹之情相求,说是宸妃现在一家独大,要我做一些事害您……可是,娘娘,我都没有答应她;叶儿已经不是以前的叶儿了……”
“是啊,叶儿不是以前的叶儿了。”馥心其实一点都不意外——因为兰菱早就发现了这些事,只是馥心从来也没当回事。叶儿根本就是痴心妄想,早在王府的时候,红蕊就对叶儿没什么好感。直到叶儿对宁妃下手,红蕊更是认清了叶儿的本性;叶儿当年本就是宁妃救回来的,她竟能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下手!
一个能伤害自己救命恩人的人,又怎么会顾忌姐妹之情?
馥心想到这里,不禁哼笑一声:“叶儿?红蕊,我不知道你,我现在想着。叶儿根本就不是人!你想。当年她是宁妃救她回去的,后来燕妃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一点也不顾及这救命之恩,说下手就下手!”
红蕊听她这样说。只是叹了口气道:“当年,我也觉得叶儿是不大懂事,现在看来,叶儿是一个性格敏感有自卑。偏偏还是一个重心计的。”
馥心摇头,却又苦笑一声道:“偏偏这些心计。却叫人丝毫看不上眼。”
红蕊听她话中之意,与叶儿的姐妹情谊怕是早就断了,转而又道:“娘娘,兰月做了些宵夜。奴婢一会儿给您端进来吧。”
“晚上回来前跟皇上吃过了。不必了——今儿着实有些倦了,我想洗漱睡了。”馥心摇了摇头。
红蕊点点头,便去打来热水。伺候馥心卸妆洗脸,换上干净的寝衣。
馥心喝了些热水。轻轻躺下,红蕊给她掖好被角,小声道:“娘娘,您睡吧,奴婢就在旁边守着您。”
越是倦,馥心反倒是越睡不着,况且今天白天的事实在是太过震惊,让馥心几乎毫无招架之力,现在她满脑子都是王爷,皇帝,还有谢孤鸿……不知翻身翻了多久,总是浅浅的才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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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以后,天一直是阴沉沉的。
自打馥心出了月子,便要去太皇太后,皇太后,宸妃宫中请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一直对馥心格外客气,而宸妃自打淑嫔被打入冷宫,也像是斗败的公鸡,暂时也没找馥心的茬。
馥心现下执掌凤印,后宫嫔妃除宸妃之外,每日也要来萱漓殿请安。
萱漓殿先前在设计之初并非考虑到每日的晨昏定省,所以这些嫔妃一时涌进来,显得倒是十分狭小拥挤。隔日,林定恩带了内务府的人来,将萱漓殿的西配殿打扫了出来,将早几年陈皇后承乾宫用过的一些家具器皿都拿了过来——
“娘娘,太皇太后有旨意,说是现在悫娘娘您执掌凤印,每日受众妃请安,没有个敞亮的地方,却有些不成话,这不是让奴才们打扫一间房出来,准许用陈皇后宫中的旧物布置出来。”林定恩见着馥心先是打了个千,随后起身冲馥心微微报来,“娘娘,太皇太后的意思是顾着您的体面。”
“体面不体面的,也不算是什么,只是这萱漓殿,每日若挤进来这么多姐姐妹妹,倒也实在不成话呢!”馥心咯咯一笑,叫红蕊拿一些银钱赏过这些过来做事的奴才,继而又冲付羽瑶道,“姐姐,你将养了这些日子,可是大好了?妹妹产后一直不得空去看你。”
现下,萱漓殿里显得十分拥挤——馥心端坐在上座,左边下首是元修容,白晓雪,叶选侍,和刚刚晋了贵人的田茉昔和萧锦瑟;右手边依次是付羽瑶,燕柔嘉,海兰慧,慕容雪瑗和陈韵榕。
听到馥心这样说,付羽瑶虽是坐着,但还是半转过身,微欠欠道:“回娘娘的话,嫔妾这几日身子不觉得重了,葛太医和明太医都十分周全。”话虽如此,她脸上还是恹恹的,虽是打了些胭脂在双颊,依旧看得出一脸病容。
馥心见她这般模样,已大约猜出了几分她身子依旧不适,不过还是笑道:“姐姐的气色很好呢!不过老话说的,病来山倒,病去抽丝——姐姐要好生将养着才是呢!”
说着,她又转向林定恩道:“林公公,本宫记得,前些日子到了些燕窝,仿佛皇上拨了些给本宫——本宫现在调养得当,大约不必吃这么好的东西了,隔日给姐姐的颐福宫送去吧!”
付羽瑶听了,忙站起道:“娘娘,这可使不得……”
“没什么使得不使得的!”馥心恬然一笑,又转向海兰慧道,“姐姐有孕,身子也得补一些,林公公心里定是有数的,本宫就不多吩咐了。”
元修容脸上毫无表情,可她下首的叶儿却低低一笑道:“悫妃娘娘很是仁爱,宫中这么多姐妹,您都能护得如此周全!这番才干,真可谓之皇上的贤内助了!”
这话说得倒是杀机四伏——一个“贤内助”恐怕是要把一顶皇后的帽子扣在馥心头上!现在中宫之位虚悬,后宫所有的女人都盯着坤宁宫那把凤椅,连她宸妃都不例外!如今谁敢声称想做皇后,岂不是要人群起而攻之?
馥心何等聪明?一下子便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当着这么多人,以协理皇妃之尊与一个小小选侍一般见识,却是伤了身份,馥心只是低笑道:“叶选侍这话说的倒是有趣至极,什么贤内助的?试问叶选侍,在这上清皇城,在座的,不在座的,上到宸妃娘娘,下到叶选侍你,哪一个不是皇上的贤内助?只是位份有些高低,可咱们对皇上的一片真心实意,哪一个有假的呢?且不说宸妃娘娘,便是叶选侍,不也真心真意地一门心思对皇上么?”
付羽瑶刚刚就听出这叶儿的挑衅之意,可这会子头疼欲裂,想说一句两句的反驳,可如何也张不开口;燕柔嘉眼珠一转,冷笑道:“小小一个选侍,也配一个‘贤内助’?皇上倒是想搭理你,你配么?”
叶儿脸上登时一白,立时道:“都是皇上的女人,正如娘娘所说,位份有高低,可真心实意却不分亲疏远近吧!”
元修容听叶儿这话明显有吃亏之意,心想着前些日子宸妃的叮嘱,让自己护着些叶儿,于是缓缓抬起脸,长叹口气道:“慧才人这话说得实在太难听了。什么配与不配的——别人瞧着再不配,可叶儿到底是皇上亲口下旨册封的选侍……这选侍嘛,自是比慧才人的位份低了许多,可是,位份再低,到底也是皇上封的!不如,慧才人去问问皇上配与不配?”
燕柔嘉听了这话,嘴边再有些不入耳的骂辞,却再也说不出口,俏唇嚅嚅泛白,却也无话可说。她身子往前一探,刚要说些话来,白晓雪却是笑道:“都是自家姐妹,说什么配不配的?没得叫人听了去,还以为咱们要动手打架呢不是?”说着她偷偷看了一眼馥心的表情,见她脸上风淡云轻,显然是一副局势在握的闲适之意,便又笑道,“才人也罢,选侍也好,都是皇家的人,您说是吗,悫娘娘?”
馥心听这话,倒是有些各打五十大板的意思,却也没在说什么。想着再坐下去,恐怕要生起事来,馥心便端茶送客,让众人先是回去。
燕柔嘉气鼓鼓地不肯走,付羽瑶见她这样,和海兰慧偷偷留了下来。白晓雪脸上略带些意味,可她分明不想蹚这浑水,于是便先行退了出去。余下陈韵榕自认为也是馥心的人,于是也悄悄折了回来。
“柔嘉,你又何苦出口伤人呢!”馥心蹙眉数落着燕柔嘉,“你分明知道,叶儿是宸妃动了心计把她放出来的,元修容她们明显跟她是一路,现在她们已站稳了脚跟,你这会子出口伤人,除了自买破产,自掉身份,对咱们有什么好处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