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言诚想到这里,便单腿跪地抱拳使了个武将的大礼道:“末将明白!请王爷赐教!”
楚彦熙愣了一愣,他忽然意识到韩言诚这次是势在必得。他不想跟这位新科武状元为敌,却也不想在皇帝面前失了面子,就在内心纠结之际,韩言诚已然脱去了外套,只穿一袭贴身衣衫,取了竹剑走入校场。
这人来真的?楚彦熙微微一怔,却也没有退缩。他解下衣带,也是脱掉累赘的外套,缓缓从兵器架上取下一柄竹剑,踱至校场中,与韩言诚面对面站着。
“韩将军,本王领教了。”楚彦熙抱拳回了个礼,便提起剑在胸前做了个起势。
楚翊瑄认得这个招式,这是楚家家传的剑法,由第一代燮王所创。楚家时代尚武,家中所有男丁都会学习这一套剑法防身。
这套剑法的招式并不花哨,但是实战起来,威力还是十分惊人。韩言诚出身武将?由怎能不知?当下敛容挺直了竹剑在胸前,高声道:“多谢王爷赐教!那末将便得罪了!”
说罢,韩言诚一跃而起,直直刺向楚彦熙!
楚彦熙一愣,见他来势凶猛,不由得向后一跳,然后以剑轻挑,把韩言诚来势凶猛的一剑轻轻拨开。这一招看上去如弱无力,却是有楚彦熙十几年功夫在里面的!
宝座上的皇帝轻轻一笑道:“朕最是欣赏的就是十五叔这一招,看上去像是蜻蜓点水,其实是十五叔的真功夫。”
说话间韩言诚已经一跃回身,把竹剑收了回来,在手中挽了个剑花,又一次刺向楚彦熙。这一招速度极快,几乎叫人看不清楚!
此刻连白墨轩也忍不住为楚彦熙捏了一把冷汗,这样凌厉的招式连他这个战场的骁勇之将都不常见!
楚彦熙怎么敢怠慢?猛地往后一跳。将竹剑横在胸前一比,转而如疾风一般快速一顶。两把竹剑相交,只听“嗤!”一声响,两把竹剑浑似被某种大力从中撕开!四散而飞!
众人齐齐吃惊,半晌回不过神来。
“韩言诚,你好大胆子!竟敢对王爷用这样的狠招!”燕飞虎好不容易醒过神,不由得大怒道,“幸好王爷一身功夫,否则岂不是要受了重伤?”
韩言诚见他脸上的惊恐不散。显然刚才给自己那一招吓得不轻,不由觉得好笑,却只是冷寂一笑道:“王爷的功夫,怎会被末将伤到?”听那声调,颇有些嘲讽和试探之意。
“韩将军客气了。”楚彦熙其实刚才也吓了一跳,他没想到韩言诚竟如此当真,还会下了杀招!一股不满的情绪在楚彦熙心里渐渐升起:怎么也算是在御前,竟把宫外决斗那一套搬进宫来!看来本王不能留他面子,几招让他颜面扫地才是!
想到这里,楚彦熙亦是一笑道:“即未分出胜负。便继续吧!”说着,又从兵器架上拿来两把竹剑,将其中一把抛给韩言诚。
不想韩言诚接了剑。竟立刻进招而来!楚彦熙忙向侧一跳接招。两人你来我往,眼看打到百招开外,观战的诸人见斗剑进入胶着状态,不免看得更加全神贯注。连本是存着看隔岸观火之心的白墨轩也换了一副颜色,看得格外投入。
“十五叔的功夫越发俊朗了。”楚翊瑄喃喃自语着一般,“不过,朕看得出来,他没用全力。根本没有。”
校场中的韩言诚粗喘如牛,这一连串的攻击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体力。时下每一次的攻击。韩言诚都会微微抖一下。
楚彦熙却依旧气定神闲,他看得出来。韩言诚是真的想击败自己,可毕竟他是文臣家庭出身。没有那么好的底子,能够坚持到现在没有倒下,已经很难能可贵了。韩言诚的得胜心念很强,几乎到了非胜不可的地步。
楚彦熙明白他的心思,便故意卖了一个破绽,故意输掉了这场比武。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楚彦熙丢了竹剑认输,笑道,“本王输给你了,韩将军!”
韩言诚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故意输给自己,正要说句客气的话,宝座上的皇帝拍手大笑道:“好好好!果真长江后浪推前浪!言城如此能征善战!实乃朕之幸,国之幸!”
韩言诚忙跪地道:“皇上太过抬举末将了!末将何德何能?”
“韩言诚听旨。”楚翊瑄一改面容,正色道,“韩斐之子言诚,身手矫健,品德端正;上奉忠正之明义,下敬孝廉之美德。朕有此子,可谓之幸甚!今,封为九门提督,令兵部尚书衔,并许其上书房行走!”
一道旨意掷下,众人皆是变了颜色,韩言诚第一次唯唯诺诺,不知该如何领旨谢恩。谁知楚翊瑄又是一笑道:“韩言诚这个名字不好,听着像掉书包的老童生。朕赐你个新名字,便做‘义臣’吧!”
圣旨掷下,从今往后,韩言诚不存在了,朝中多了一个名为“韩义臣”的男子——他令兵部尚书衔,任九门提督,还可以上书房行走!
白墨轩的脸色已经黑到了极致。他冷冷抬起头,望着低头含笑的皇帝,心道:原来皇帝是打算重用此人!看得出来,皇上对他的忠义很看重,竟连名字都改成了义臣!
原来我真的没用了……他忽然很想笑出来,只是这么一会儿,便觉得身子异常疲倦,甚至就想着能睡死过去!
皇帝宣完这道旨意,便向韩义臣摆手,让他平身。这才让苏瑾将造就拟好的封赏一个个宣读了下去。除却姬威官复原职之外,其余众人,不过是得了些田产银钱之类的赏赐。
时间一直拖到了快午后,楚翊瑄就在武英殿传了御膳,与诸将同坐,喝酒庆贺。席间,楚彦熙几次想问城外驻扎的军队何时归队,何时回归军营,可几次话到嘴边还是语塞了。
白墨轩心情大坏,喝多了几杯酒,竟像一滩泥似的趴伏在桌上睡死过去。
楚翊瑄嫌他失态,便让左右宫人抬他去东边的配殿休息。
午膳一直持续到下午,酒馔皆残,宫人们陆续撤下,楚翊瑄一边嘟囔着酒话,却一手揽着楚彦熙往西边的配殿走去。
阳光映照着叔侄两人,活像是一对难兄难弟。苏瑾低着头跟在他俩身后,眼神中看不出一点温度。
“十五叔,你能回来真的太好了。”进了配殿,楚翊瑄双手一振,仰翻在榻上低笑道,“就好像过去了很多年……很多年……”
“臣下也觉得过去了很多年。”楚彦熙也觉得酒气往上升,直至上脸上头,只是他心里明白的很。他知道楚翊瑄的心结,如今人在屋檐,只能由着他往下说,“臣下觉得,皇上醉了。不如早点休息。”
“十五叔。她一直记挂着你呢。我对她多么好,可她就是喜欢你,忘不了你。”楚翊瑄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而凄冷,“这世上,我从来没有过如此的挫败。”
楚彦熙一震,他断断没想到楚翊瑄竟会提到这个。不由得萌了退缩之意,便是一礼到底道:“皇上大概是醉了。臣下不如早点告辞,您安置吧!”说着,便要就此退出配殿,不想苏瑾从后面上来,轻轻挡在楚彦熙的面前。
皇帝忽然撑着身子坐起,楚彦熙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黑色的剪细身影出现在面前。他大吃一惊,那人不是几次与自己交手的晓枫又是谁!?
“是你……”楚彦熙愣了半晌,终于冷笑出声。
“久违了十五王爷。”晓枫冷笑着,“真是让您失望了,我一直活到现在。不过,连我自己都没想到,还能活着再见到您,或者说……”晓枫狞笑一声,“见到活着的您!”
楚彦熙双拳紧紧攥住,发出咯吧咯吧的骨头相扣之声。他已经愤怒到了极点,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让你失望了。”楚彦熙在这一瞬间仿佛被杀神附体,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都被他的情绪所染,觉得他似是随时都有可能从地上暴怒而起,把所有人都杀掉!“我和孤鸿都活了下来,没有让你们杀死,对吧?翊瑄,这就是你把我带到这里的原因吗?你要我死,我甘之如饴,自古而来,君要臣死,臣岂敢不死!”
“我不会要你死,十五叔。”楚翊瑄斜飞出一道极为邪魅的笑容,脸上仿佛有一团撒不开的雾气叫人迷惑,“十五叔,我才舍不得要你死。珠儿迟早有一天会回心转意地爱上我,在那一天之前,我才不舍让你死。更何况,她已经为我生下了皇子,我还会让梓茂继承皇位。到那时候,她会一辈子跟我在一起,哪怕千古之后,也会作为圣母皇太后,跟我在一起!”
楚彦熙看着他几乎如地狱里来的恶魔一般,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许久,他才缓缓皱眉道:“你疯了。翊瑄,我无心和你争夺珠儿,她在你身边,只要是安全的,快乐的,每一天都过得很好,我作为臣子,只能祝福你们。你若愿意让梓茂继承大统,我更是乐得开怀。假如我那时还拉得开弓,骑得上马,便继续为梓茂出征。用驻我大燮的铜铸铁打江山——其他的,我已经开得很淡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