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人?谁是南方人?”馥心觉得太震惊了,难不成这些南越宛城的遗民都混进宫来了?这皇帝也太不小心了,说不定哪一天就死在这些遗老遗少之下了!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在冷宫的时候听苏兰甄提起过,她说过,楚凌曦征服南越和宛城之后,听说江南多产美女,把两国王都所有十四虽以上的少女掳来帝都长安,用相貌评级,分送给支持楚凌曦的各位盟友,从六大异姓王到底层士兵,都享有这些“战利品”。
难不成,宫里还有这些美女们?她们跟自己一样,失去了家园和亲人,又失去了自由,才要害死皇帝?楚凌曦怎么死的,还不够明白吗?
海兰慧的声音打断了馥心的思绪:“……其时进宫的美女众多,馥心,你的贴身宫人兰菱也是其中之一。还有康太妃和愉太嫔,她们都是旧宛城人。”
兰菱的事,馥心大约听红蕊说过。兰菱十三岁的时候,赶上了楚凌曦当政之时最后一次选秀。因她的相貌人品才学都是当届秀女的头挑人才,被选入宫中。只可惜在淑女院的时候,失火烧伤了一条手臂,做了宫人……后来进了颐福宫,成了海兰慧的心腹。
可馥心并不知道,兰菱竟是一个江南美女?
付羽瑶定了一定,转而道:“可是,如果真是如此,他们为什么要选择害禧姐姐呢,这话着实说不通呀!南越和宛城的遗民。跟禧姐姐有什么仇呢?”
海兰慧冷冷哼了一声,看这样子她并不喜欢付羽瑶喊她为“禧姐姐”,只是碍于情势。没有表露出来罢了。
付羽瑶的心性最是平和不过,见海兰慧的脸色,却丝毫不带不悦,而是低声说着:“古怪的是,这些南方遗族,手握天下奇毒,为何单单选择要刺杀禧姐姐。禧姐姐跟他们并无多大仇恨。说句掉脑袋的话。他们若要刺杀什么的人话,为何不选择刺杀皇上;抑或刺杀平梁王爷——王爷虽然英武。但究竟平梁王府的戒备远不如皇城,相对还会容易些……”
“这也是叫人不明白的一点啊!”馥心点头称是,转而又冲海兰慧道,“姐姐可曾在宫中得罪过什么人?”
“除却宸妃。还能有谁。”海兰慧冷笑一声转而又道,“别瞎猜了,即便这钩吻之毒原产于南方,也不一定就是南方人用得——如今大运河通行已近四年,什么东西这长安城还没有的?夹带进来,也并非难事。再者这宫中的鬼蜮伎俩,你们虽刚入宫不久,见识得还不够多么?”
馥心两人听罢,想来这入宫的快两年间。大小也算见识过这宫中的争风吃醋权术诡计了,下毒这种事情,倒不算稀奇了。馥心长长叹息道:“妹妹真是无用。当日姐姐还想着帮衬妹妹,妹妹如今却自顾不暇,竟完全抽不出手来帮衬姐姐,还让姐姐无端受害,差一点就命丧黄泉!细细想来真是可怕至极!”
“馥心,你能有这份心。做姐姐的便没有白受这些苦楚……唉,妹妹。你可曾知道,父亲如今在精卫海上作战,收复失地艰难,她宸妃的哥哥沈诃却是坐镇滨海,督促补给——只怕是因为宸妃传了话出去,沈诃补给不力,克扣军饷甚至是军粮!导致父亲作战节节败退!沈诃更是胆大包天,用军舰偷渡异域的珠宝和手工制品,军港中竟无舰船驰援!”
“什么!?”馥心生生抽了一口凉气——虽然她跟自己的“父亲”海荣没太多感情,但听了宸妃兄妹的“丰功伟业”,也惊得花容失色。她忽然想起宸妃日里奢华到无以复加的衣饰打扮,却万万不曾想到她面儿上华贵的资本竟是自己哥哥私底下如此龌蹉的行为!
“怎么……就没人禀告皇上吗?”付羽瑶的声音因为生气而微微颤抖,“若硬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沈家人的行为,那就只有一个‘不要脸’了!前线作战是何等吃紧!?他们兄妹竟如此贪婪的中饱私囊!?”
“简直是祸国殃民啊……”馥心亦是恨得咬牙切齿,“且说是不是咱们的父亲在前线作战,换做任何一个将军,沈家的作为,都是混账到了极致!是啊,庄姐姐说的对,缘何就没人上奏皇上呢?”
海兰慧叹息道:“父亲早就一连几次上了镗报,可是,兵部都给沈家买通了,任何不利的镗报,都被悄悄截留了。幸好前些日子韩言诚捎了信进来,否则我还不知道父亲海外作战的情况!”
馥心听了韩言诚这个名字,不由得周身一抖,她回迎着海兰慧的目光,看她脸上颇有些怡然又狐疑,忙道:“大概是信捎错了,韩言诚本是要把信带给我的。”
韩言诚当日得了馥心的帮助,本来,馥心捎话出去让他打听看守皇陵的王爷和谢大哥近况如何。韩言诚辗转打听后,是要带信给馥心——却不想馥心升了昭仪娘娘,这些捎信进来的宫人,错把海兰慧当成了韩言诚口中的“海贵人”,把一封信交给了她。
海兰慧立时注意到她极不自然的表情,略是冷然一笑,从袖中套出一张折好的宣纸递给馥心:“韩言诚。”
馥心快速浏览过信的内容,除却海兰慧刚才提及的事,还有便是楚彦熙和谢孤鸿的近况——楚彦熙身子大不如前,刚到了平山皇陵,便大病一场,还生生呕出过鲜血。谢孤鸿因为身世暴露,军官为了防止晋国遗民起来营救他,将他囚禁在平山的军监之中。
寥寥几笔虽然并不生动,只是白描了前后因果,可馥心看了,还是没能忍住热泪——她为了避免失态,急忙将绢子抢近双眸,狠狠擦了擦道:“父亲竟受这般屈辱!真是闻所未闻!姐姐,隔日见到皇上,我一定细细向他禀明此事!”她多么心疼王爷和谢大哥!却不能为他们狠狠哭一场!
“妹妹,你切莫冲动!”付羽瑶急忙伸出一手攥住她近乎于冰凉的小手,“妹妹,咱们皇上是何等精明之人?岂会给宸妃蒙蔽?只怕此事,还另有隐情!”
海家的两姐妹几乎同时转过头,或是愤怒或是吃惊地看着付羽瑶。半晌,付羽瑶才道:“咱们皇上是什么人,是二十岁便能独断乾坤,执掌大权的人,岂会给沈家兄妹蒙蔽戏弄?妹妹,此事调查清楚,再向皇上回禀不迟!家父曾说过,带兵打仗,犹如手剥洋葱,一层套一层,且不会山倒垂成,急不得呢!况且,宸妃现在风头正劲,万一……”
海兰慧终于对付羽瑶有了几分赞许颜色,含笑道:“庄妹妹说的,便是我要说的。”
“此事,我定然会调查清楚……”馥心脸上,渐渐浮现出一股从来没有过的凶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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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近,整个上清皇城披上了节日的盛装,毫无置疑,春节是华族最大的节日,整个华夏大地,都沉醉在节日的欢乐气氛之中。
兰菱带着宫人们布置殿堂,把大红窗花贴满了所有的窗纸,把洒金的缎带红灯笼挂满了每一处檐角……眼看着节日的气氛越来越浓,腊月二十八那日,天降大雪,把整个皇城染成了白茫茫的冰雪世界。万籁俱静,天下一片萧瑟,馥心婉拒了皇后看戏的邀请,把明少颐请过来听平安脉。
“娘娘的身子骨,倒是比从前好了许多。”明少颐听完了脉,支起身子略露出几分浅浅的笑意。这个书呆子难得一笑,但每每笑起来,便很是灿烂,犹如午后阳光下的水晶。
“这还要多谢明太医的悉心调养呢!本宫的谢仪,已经叫人送过去了——”见明少颐正有推辞之意,馥心又道,“你别急着推辞!本宫有话要说:快到年下了,本宫知道你的妻子犯了事,正在大理寺听罪,而你正缺银两上下打点,这才尽一份心力,你便拿了去,隔日沉冤昭雪,你再慢慢还上本宫便是。”说着,她低笑一声道,“本宫虽不是什么皇宫贵主,但这些银钱,还是借得起的。再者,你的用心,本宫全然知道,权当一谢!”
“娘娘……微臣……微臣不知说什么才好了!”明少颐极为感动,眼中立时有了莹润之意。
“你别急着谢,本宫便喜欢这样,先是夸人赏人,便又要求人了。”说着,馥心招呼红蕊取来一直极小的瓷盒递给明少颐,“明太医,此物请你看过。你可认识。”
明少颐打开此盒,只是看了一眼便是大惊失色,吃吃道:“娘娘,此物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若是给人发现了,不单单是娘娘要被赐死,整个海氏都会受到牵连!甚至诛九族!”
“怎么,明太医认得此物?”馥心慵懒一笑,并未露出任何震惊和害怕。
“娘娘,此物乃是天下奇毒,说它为万毒之首都不为过!此物乃是剧毒钩吻,原产于川桂云海之地,当地居民称之为‘山砒霜’。毒性猛烈至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