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心先是晓以大义,而后又动之以情道:“冬哥哥,琳儿记得,当时您跟十五爷的关系也很好。您不是时常过来找十五爷玩吗?再者,十五爷还跟琳儿说过,若是寻常人家的叔侄俩,定然是跟皇上的关系更加亲密些。到底中间隔着皇长子,真是造化弄人。”
说着,馥心一个屈膝,恭恭敬敬说道:“臣妾失言了,皇上勿怪。”
楚翊瑄却给她有关楚彦熙的话惊得呆住——他没有立刻回应馥心的致歉,而是若有所思怔怔望着八仙桌上的九龙剑。许久才如呓语一般喃喃道:“十五叔说的,叫人感动呢……”他叹了口气道,“身在皇家,确有太多的无可奈何,若我跟十五叔,只是平常的叔侄俩……唉。不提也罢了吧!”
当年楚翊瑄为自己的父亲筹谋,一路将他送上了太子的位置,并使计将争夺帝位的政敌楚翊瑄贬去了云州——想到这里,他忽然不悦地想起自己的父亲曾经逼着自己杀死楚彦熙,还以贞儿相逼……他望着盈盈含笑的馥心,却忽然觉得心底升起一股寒气,邪魅的脸上登时出现了一抹杀机:“琳儿,你老实与朕说,你是不是跟楚彦熙有什么关系!是燕琳若派你进宫的!燕柔嘉已对朕承认了!你如实说!”
馥心看他凶恶的面孔,不免背后起栗,即刻小嘴一扁,捏着丝帕哭道:“冬哥哥,您……冤枉啊……我……我……”
她帕子掩面,嘤嘤哭着,楚翊瑄见了倒是心生怜惜,忙宽慰道:“琳儿,我胡说八道呢,你别哭了……哎呀,我怎么能疑心你呢?到底是你如今也算是海荣的女儿了……海荣怎么会跟十五叔有关系……唉,我是害怕你喜欢十五叔……”
不想他竟一语中的。馥心不能再与他纠缠此事,转而道:“冬哥哥你要是再说,就让馥心无地自容了!”
楚翊瑄见她说的郑重便没有再追问下去,转而提起八仙桌上的九龙剑道:“你既是不认识谢明韬。我便给他一个好去处。”
馥心一惊,脱口便问:“皇上是要杀了他?”
“琳儿,你不是不认得他么?”楚翊瑄疑窦顿起,蹙眉发问。
“不管认得不认得,杀人这种事情,冬哥哥以后不要在琳儿面前提起。听见了便十分胆战心惊。”馥心故意淡淡地说道,仿佛真是与此事无关。
“我不会杀他,毕竟他还算是我的舅舅。我见过他,年纪与十五叔相仿,脾性学识又相近。定然是惺惺相惜了吧?”楚翊瑄脸上露出一分讥诮,“朕便派他俩去平山守皇陵吧。宗人府那些废物不是不愿定十五叔的罪么?朕便亲自定他的罪好了。”
楚凌曦称帝之后,将自己的家祠修建成而成的皇家陵园。跑马圈地了近百亩地,又使十余风水师堪舆点穴,发三万民夫修建。楚凌曦驾崩之后。身葬平山皇陵——那鬼地方除了石头,皇陵,另外就是孝陵卫,那是连恶鬼都不愿意去的地方。
馥心只觉得心底一阵阵的抽搐,心道:去了那地方,前程几乎就完了——可是好歹算是留住了一条性命,活着总比死了强。
也许每年皇上清明扫墓的时候。还能看着王爷和谢大哥……
她敛住心神,强作一副笑容道:“都由冬哥哥做主吧,琳儿只求一样,不要杀人好不好?琳儿真的很怕杀人呢!”
“杀人只是利器。这把利器就在朕的手中,如何使用这把利器,朕有数。非杀伐之时。朕是绝对不会挥舞这把利器的。”楚翊瑄忽然提起九龙剑,刷地一下将它从剑鞘中抽了出来。他邪魅的脸上带着阴郁和化不开的愁,似梦呓一般低声道,“所以,不要逼着朕。使出这件武器。”
刷!
楚翊瑄忽然向侧一跃,挺剑便刺出——这是馥心第一次看楚翊瑄施展武功。记得楚翊瑄第一次出现在馥心的眼前,还是长孙殿下。他看上去很像是一个文弱的,病了很久的书生。那么的苍白无力,甚至有些虚弱不堪。
后来他登极为帝,褪去龙袍朝服的他,依旧是个尚未长大的孩子……只是这一刻,他英武潇洒,一招一式如同行云流水般顺畅,翻转腾挪——时而横剑扫过,如同秋风扫落叶;时而平剑连刺,如同流星万点……
馥心恍惚中,竟觉得面前这个男人仿佛不是她所熟知的万圣至尊,而是一个那个冷剑热心的剑侠谢孤鸿。不过这只是一瞬间的错愕,她忽然敛住心神,一面拍手一面赞美皇帝的武功。不过,他功夫真的很俊,甚至不输楚彦熙。
他一个旋转收回九龙剑,以馥心看不清的动作提剑回鞘。他轻喘着,胸口一阵阵起伏,脸上额头满是细碎的汗珠,馥心忙拿过丝帕给他擦脸:“冬哥哥累了吧,快坐下休息一会儿。琳儿给冬哥哥倒茶……”
正说着,楚翊瑄将手中的九龙剑放在桌上,一把拉过馥心将她横抱而起:“累?怎么会累呢?”
“哥哥……”
楚翊瑄横抱着她一路走进寝宫,檐角下的宫人看见此景,忙低头下去不敢再看一眼。他快速将馥心放在床上,略有些焦急地解她的衣扣,连喘息都变得异常粗声粗气。
“皇上……在这里……还是……还是不要吧……”馥心颤颤地说道,“这儿是稷宫……祖宗的规矩……不能……”
楚翊瑄哼笑一声,将外衣脱下掷在地上:“规矩?朕就是规矩!过来,琳儿,我想要你……要你……”他轻吻着她光洁的玉颈,将她最后一件贴身的小衣脱下……
“哥哥……轻一点……”馥心在他耳侧低语着。
“琳儿,我爱你……永远不要离开我,好吗?”他在她的鬓角边私语,“离开你,我害怕我又会变成那个人……那个我自己都不喜欢的人……”
馥心看着他眼底的悲哀,抬起手抚摸他的脸颊和胸膛,认真地答道:“好!”
他弯下身子深深地吻她的唇,这一刻两情缱绻,正是永不分离的恋人。
黑暗中的横梁之上,一个黑色的身影盘腿坐着。她蒙着半边脸,只露着两只剪水深瞳。长长的睫毛蒲闪如扇,分明是个俏丽的女性。
她是晓枫,楚翊瑄的贴身护卫,从他回归长安,便寸步不离——除却一路去云州追杀楚彦熙之时短暂离开过几个月,几乎是形影不离。
主子,这个女人可不一般呐。属下不是回报过您了么?她跟楚彦熙和谢明韬关系都不一般……谢明韬为了她几乎把整个星曜城都翻过来了……
主子,晓枫以为,她进宫,就是为了救出身在宗人府的十五王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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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过去,馥心睡得甚是香甜。一早睁开眼睛,只觉得很是晃眼,所有的东西都看不清楚,温暖的被窝让馥心不想起身。她再次合上眼,翻了个身。
可她忽然觉得,被子和床铺都过于松软,根本不像是身在扶风殿……她惊愕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睡在稷宫永和殿的寝宫之中。
她不免吸了一口凉气,想要坐起身,可是忽然意识到自己竟是完全光着身子!
怎么办?她略有些尴尬地四下望,发现寝殿里居然没有一个人。黄色的纱帘垂落在地,光线透射进来,一片月光似的朦胧。
“娘娘……您醒了?”一个声音从殿脚传来,兰菱随之快步小跑而来。
“我还在稷宫?”馥心说了一句话才发现自己嗓音沙哑,忽然想起昨夜的情醉意迷,不由得脸红了半边,为了打断这种羞涩的感觉,她又道,“皇上呢?”
“回娘娘的话,皇上上朝去了。皇上召了奴婢和红蕊过来服侍娘娘——皇上说娘娘倦了,怕是要睡到中午,叫奴婢们不得打扰。”兰菱意识到她的窘状,忙屈膝一礼,转身拿来一套衣服捧上来,“娘娘,奴婢服侍你穿衣洗漱吧!”
馥心因她的细心而欣慰,由她扶着坐起穿衣。不过一会儿,红蕊也进了寝殿,见馥心醒了,忙出门打来了热水,跟着兰菱一起服侍她们的娴昭仪娘娘穿衣梳妆。
她们竟然把她的妆奁和首饰盒都一同抱来了,让整个寝殿都弥漫着一股粉牡丹香粉的气味。馥心忽然觉得很好笑,上千年来,稷宫都是皇权至尊的所在,决不允许任何后妃的涉足——如今她不仅涉足了进来,还将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沾上了她的气息?
馥心意识到这是个在后宫服众立威的好机会。她从红蕊手中拿过木梳自己梳发,又对红蕊道:“红蕊,拿着香粉盒子,四下抖一抖。”
红蕊不解其意,却也照着她的指示做了。
兰菱略带着些敬佩地看着馥心,许久,在她耳边小声道:“娘娘,您把头上的簪子给奴婢一个好吗?”
馥心知道她要做什么,将头上那枚最为精致的碧珠簪子拿下来递给她。
兰菱慧目一眨,转而走向叠好的床铺,将簪子塞进棉被之中。做完了这些事,兰菱如释重负地一笑,对着馥心眨眼道:“娘娘,我们一会儿回去吧,晚上等着翻牌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