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眼龙?”
“……嗯?”他懒懒地抬了抬眼皮,勉强撬开一道眼缝。
“是不是只要我死了,白灵就一定会回来?还是他们要留着我这副躯壳,供白灵的魂魄随时享用?”我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心中满满的苦涩,“白眼龙,你……是不是也想要我的命?”
他没有回答,却冲我翻了个白眼。
我一怔,想想又点了点头:“也是,如今你我心意相通,我若有事想必你也不会好过吧。嗯,这我就放心了。”
每当我说到“心意相通”四个字时,他就忍不住地皱眉,似是被人抓了个把柄,还时常有意无意地将这把柄拿出来炫耀,心情难以言喻地不痛快,却又碍于面子不愿直接否认,否则就会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
继而,二人陷入沉默。
“白眼龙,你爹娘生你时,有给你取名字吧?”想到他曾说过,再见面时会告诉我他的名字,于是顺便问了句。
“水……”他眸光微敛,顿了顿才道:“叫我阿水吧。小时候父亲喜欢这样唤我。”
什么阿水,不过是不愿透露真名罢了。我习惯性翻了翻白眼,笑言若我叫他“阿水”,他就得叫我“关姑娘”,可惜被他眯了眯眼睛,硬生生给鄙视了回去。那就只好继续白眼龙、笨丫头的唤了。无所谓,姑娘我大度,不跟他计较。
“你灵力是不是恢复的差不多了,我们何时离开?”肉也吃饱了,血也喝足了,按理说应该恢复了有七八成吧,我现在都不能肯定他是真的需要养精蓄锐呢,还是故意拖延着不肯走。憋了一肚子的疑问急切地想去寻找解答,我实在没有心情继续在这里耗下去了。
而他对我的焦躁不安视而不见,只是怔怔地盯着我看,眼中划过一丝诧异和一抹浅笑。我被他仿佛凝滞了的眼神盯的脸颊微微发烫,于是用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说:“问你话呢,干嘛一直盯着我看?”记得我才洗过脸,不可能有眼屎吧?虽然这样想着,却还是不经意地用手指摸了摸眼角,佯装着在揉眼睛。
他唇角微翘,眸底星光闪耀,轻道:“你的头发……这满头青丝还是黑色最好看。”
我一愣,眼神穿过他的瞳孔,看见那被风吹起的及腰长发,一缕一缕似被浓墨润染,在那片淡蓝色的眸海中缓缓由雪白变成墨黑,然而我惊讶的倒不是头发颜色的转变,而是他的蓝眸竟明澈的似一面镜子,那里面居然能够倒映出黑白两色来。好奇心大起,正欲凑近看个分明,却被他嫌弃的避开了去,他突然冷冷地道:“你不是一直嫌我长得难看吗?这会儿贴那么近做什么?”
小气鬼!我无趣的哼了一声,腹诽道。他那张长着金毛和龙鳞的脸盘子确实挺难看的,也正因为这样每次他一接近我就忍不住或后退或闭眼,天知道他竟生着这样一双好看的眼睛,浩瀚、深邃、澄澈、神秘,如同黑夜里的星辰一般,眼角轻挑时,那里闪耀着睿智和冷凌,眼皮微眯时,那里暗藏着邪肆与傲慢,令人不自觉的地为之好奇,为之着迷。不知道在龙族之中,他算不算长得好看的,但那双蓝眸肯定是迷倒过不少龙女的吧?
突然想到那日他被黑龙突袭,中途还窜出来一条小白龙,我终于忍不住八卦地问了他一句:“那日你之所以受伤,多半也是因为那条白龙吧?要我猜,那一定是位龙女,你们三个人是什么关系,为什么那条黑龙用尽心思要置你于死地,白龙虽然好像一直在袒护黑龙,可我始终觉得她似乎也有无奈,你那一声长啸是恨她背叛还是恼她无情?”
我一口气问了很多,他只是淡淡的扫了我一眼,语调颇为戏虐的问:“你什么时候对我的事情这样上心了?”
“我无聊八卦一下不行吗?你到底什么时候带我走?”别以为我非得求你不可,逼急了我还放血引凤凰去。
白眼龙望着天边渐渐染红的晚霞,眼神似放空了一般,半响才若有似无的说了句:“你不觉得,这一小段日子过的与世无争,倒也十分清静吗?”
“你不嫌我烦?”
他勾了勾嘴角,淡淡的:“……。有点吵,不烦。”
我愣了一愣,望着他在夕阳下略显孤寂的身影有片刻的失神。那一声自言自语的轻叹,仿似蕴藏了许多的感慨,又仿似牵扯出许多的无奈。他虽然什么都没有告诉我,但我能够感觉得到,他的人生定也少不了荆棘与艰辛。至于那一场阴谋是权利之争,还是美色之争,于我又有何关系呢,想想不听也罢,因此也就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夕阳一点一点隐没在山的那一头,紧接着天色也渐渐暗了下去。月亮没有像平时那般准时爬上天空站岗,取而代之的是朵朵黑云零星散布,没一会儿就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我正思索着困扰我有些日子的一个问题,这里的雨究竟含有什么样的物质,居然能够扑灭火蝴蝶身上的火,令它们在短时间内就变得奄奄一息?这里草木不旺,那些膘肥体健的灵兽们平日里以何为食呢?
正想的认真,眉峰蹙的老高,却听得他道:“阿月,走了。”
我又是一愣。
阿月……
他叫我,阿月?!咱俩何时变得这般亲近了?
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谁知他像蛇一样游到我身边,又道了句:“趁着有雨势掩护,我带你离开这里。阿月,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他将“约定”二字咬的重重的,听的我心脏一阵紧缩。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而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身子,指尖触碰到那晶亮坚硬的龙鳞时,忍不住多抚摸了两下。阿水看了看我,微微沉了沉身子,示意我骑坐上去。我看他没有要俯首低头紧贴地面来屈就我的意思,想来这高度已是他能给我的极限了,于是也没多想,脚尖点地,轻轻一跃骑坐到他脖子上,然而我感觉他身体有些微的不自然,仿佛从未被人这般骑坐过,尚不能适应。
他究竟是什么身份?龙乃水族之贵胄,其身份相当于皇亲贵族,而他性情又是如此的傲娇深沉,想来一定也是来历不凡吧?可相处下来,他似乎从未提及过自己的事情,要确定他的身份,似乎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咦,我什么时候开始对他的事情好奇了?
龙佘山除了这揽月阁,其它山峰的海拔都只有它三分之一的高度,每座山都是相互独立的,没有任何的连亘与衔接。山与山之间隔了很远的距离,山脚下是一片片被割裂的草原,草地上偶尔能够看见几只或是成群正在追逐、奔跑的妖兽。
火石从峰顶的穴口急速喷射而出,到了高空又似烟花一般绽放开去,若是被其中哪怕一块火石击中,恐怕都不仅仅是烈火焚烧这般简单了,那样强烈的冲击力绝对会有穿膛破肚的可能。
虽然我们飞的很高,但仍有可能被那些不知何时就会急速喷射而来的火石所伤。因此,我始终保持高度紧张。
龙鳞太过光滑,我担心自己一个没抓稳,从半空摔下去落入火山口,那死相绝对可以想象。于是挪着屁股一路上滑,直到坐在了阿水的颈脖子上,然后双手抓住他的两个龙角,这才放心的轻吐了一口气,总算有点安全感了。
白眼龙皱了皱眉,沉声道了句:“……抓紧了!”
“这样不是办法。我们飞低一点,绕山峰而行。”上有火石、下有妖兽,现在唯一的办法就只能是绕山飞行了。
白眼龙点点头,长尾向右用力一摆,险险避开一簇火焰后,猛然一个俯冲,似箭一般直冲而下。飞行在半山腰间,快速避让过一座座屏障,如同海鸥擦过海平面般平稳的滑翔在天地间。而此刻的我,双眼被狂风吹的不能睁开,但由于稍稍适应了这样的飞行,神经明显也放松了许多,只是双手还是死死地抓住那两只高贵的龙角丝毫不敢松懈。
不知飞了多久,白眼龙逐渐放缓了速度,在我睁开眼的时候,我俩已经落在地面上了,而眼前的景象令我震惊不已。
屋舍如浮云般飘动在半空中,红漆木门、粉墙黛瓦、鳞次栉比,成片成片的似傍晚时分天边那一抹蔓延而去的火烧云。这俨然是一座城池,而这座城池竟有小半个长乐城那么大。另外,我所谓的落在“地面上”,原来是踩在浮云上面。
“这是哪里?”我呆呆的望着城门上的三个大金字——火云宫,满声惊叹的问白眼龙,“该不会就是……火族妖主,火虞夜的行宫吧?”怪不得小芷常说:龙佘山百兽朝凰,是官宦世家;青云山草木夭灵,是闲云野鹤。这火云宫和连心小筑一比较,简直就是大巫见小巫,着实有着达官显贵和平明百姓之别啊。
白眼龙眯了眯眼:“你那两个朋友一定就困在这火云宫中,火虞夜是个狂傲而又自负的人,以他的脾气和行事作风,肯定会把抓来的人放在自己眼皮底下。”
“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找到他的住所就能找到小芷和黑炭……喂,你飞的时候能不能提前打声招呼……白眼龙,你飞慢点,万一飞过了呢……切~闭嘴就闭嘴,凶什么凶……”
白眼龙背着我在高空中盘旋了一圈,最后他精准的找到了火虞夜的住处。只是堂堂妖主的行宫,周围自然免不了设下灵界或布满防卫。凭白眼龙的灵力,破除灵界穿入行宫深处并非难事,但问题是那些同样盘旋于行宫周围的飞兽群,它们的视觉和嗅觉都异常灵敏,一旦惊动任何一只飞兽,就会引来一群飞兽,警戒信号一旦被它们用鸟兽的语言传达开去,那便是要惊动整个龙佘山的。为此,白眼龙让我用体内的灵力催动绿灵的灵力,这时我才知道原来绿灵还是一种可以用来隐身的灵器,对此我甚是惊叹。但还来不及惊叹,就被眼前之物惊的一怔。
“白泽……师父!那是师父的坐骑。”当我们落在一处屋顶的瓦片上时,我惊讶的看见远处那只通体雪白的独角灵兽——白泽,是子昱的坐骑。他,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