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翎箭织成了密密的网,将金龙死死的围困住,受伤的金龙发出咆哮的怒嚎,与这张吃人的网做殊死之搏。我用血玉的灵力幻化出一面巨型盾牌,将金翎箭挡在了盾牌之外,然后回身对金龙喊道:“别因一时之愤丢了身家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快跟我走!”
金龙用它那双因暴怒而充血的双眼瞪向我,似乎对我这种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行为并不表示感激。我哪里还管它乐不乐意,直接扑过去指着它的鼻子大骂:“不就是被人算计陷害了么,值得你拿命来跟这种小人较劲?人说大丈夫能屈能伸,一时的荣辱成败算个屁啊!你跟我走是不走?”
金龙微微一愣,像是被我说动了,一甩尾巴转身随我朝青莲峰飞去,借着雨势的掩护,在没人发现的情况下,悄悄将它领回了自己的住处。不多久,雨就停了,乌云散去之后,太阳依旧明媚。由于魂魄不能离开真身太久,在简单安置了金龙之后,我赶紧飞身去找小芷,让肉魂重新合而为一。可当我能够自由移动时,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身体虚脱的像是一滩烂泥,几乎就要倒地晕死过去。凤红绡说的果然没错,做任何事情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这魂魄哪是想分出去就能够随便分出去的?!
如果只是我一人受罪也就罢了,却不想还连累了小芷,她的状态竟与我极其相似,亦是头晕眼花、四肢乏力、脸色苍白。这之后我才知道,原来血玉吸食的不单单是妖精的几滴血,而是通过血液吞噬和控制它们的灵力,从此以后血玉的主人便能随时“借用”这种灵力,而与此同时,献血的那只妖则会消耗相应的灵力。此外,血玉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强大的力量,它能将所有吞噬而来的灵力增强好几倍释放出去,也就是说血玉的主人会拥有比献血之妖的灵力更为强大的灵力。但血玉只吸食一种妖的血,那便是自愿被吸食的妖的血。
最后我和小芷居然双双昏迷在了山顶的凉亭中,我没有想到第一次使用血玉就几乎丢了半条小命,更没想到原来小芷明知道会有这种后果还依旧愿意献血。哎,俩二货!
当我再次醒转时,发现自己身在莲池,并且躺在子昱的床上。夜深人静时,房间里萤光清寒,子昱的一只手正搭在我的额头上,幽暗深沉的眸子透着几分冷峻,银色蝴蝶面具之下的那张脸没有任何表情,连唇色都是十分清淡的。
虽然子昱没有说话,但我从他神色上看出来,我似乎是招惹到他了,而且还令他颇为不悦。尴尬的撑起身子,似笑非笑的抿唇:“那个,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也正是我想问的。”
“我用小芷的血喂了血玉,想试试灵验不灵验,结果体力透支就晕倒了。”我琢磨着金龙的事情还是先别告诉师父了。
子昱眉头微蹙:“我送你珑血冥玉,让红绡助你长百年灵智,不是让你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而是为了让你日后不但能够自保,还可以在妖界立足。血玉是木族至尊灵器之一,就连道行不高的小妖都不敢轻易使用,更何况是你?一旦血玉灵力反噬,你便会魂不附体,死于非命。”
凤红绡是有告诫我别轻易使用血玉,却也没说后果会这般严重啊,更何况当时的情景难道要我见死不救?
我低了低头:“下次不敢了。”
见我认错态度还算诚恳,子昱的脸色才稍显缓和:“今晚就在这歇息,待天明了再回吧。”
心突然漏跳了一拍,我抬头与他对视,脸颊泛起桃红色:“师父,那个,好像,不太方便吧?”
子昱兀自笑了笑:“那个是哪个?”
我突然想抽自己几个嘴巴。
“你身子尚虚,不便来回奔波。今晚我去莲心小筑睡,你安心休养吧。”
我小声的哦了一句,突然惊道:“小芷呢?”
“陌羽会照顾她的。”说完,便拉上房门出去了。
额,师父,你还没告诉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第二日天刚朦朦亮我就起了床,因为担心金龙的伤势,也顾不上去看小芷,就直接赶回我的住处。院子里静悄悄的,不知道金龙此刻是死是活?爬上缠满藤蔓的木梯,推开屋门蹑手蹑脚的进去:“金龙,我回来了,你还在吗?”
话音未落,脖子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感觉越勒越紧,眼前浮动的是一条金龙的脑袋,双眸透着阴沉的危险气息。我因为透不过气而被憋的满脸通红,瞪圆了眼睛用力挤出几个字:“恩将仇报你,放,放开。”
金龙歪着脑袋瞅了我一会,才松开缠住我脖子的那条尾巴。可能是触痛了伤口,突然嘶嚎了一声闷闷地趴在地板上。
我抓起桌上的茶水给自己猛灌了几口,待缓过气来才愤愤地盯着金龙道:“我这条小命都在你手上断送两回了,早知道这样就不救你了,真是多管闲事、自讨苦吃。”
金龙用眼睛斜睨着我,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俨然是胸口处的箭伤让它没有力气对我凶了。
我冷静的想了想,俗话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我都舍命救了他,难道还要眼睁睁看着它在我面前断气不成?可是它这一身伤,又该如何救治呢?
这时候,金龙抬起头看着我:“你想救我?”
“废话!”我白了它一眼,“难道你不想让我救?”
金龙虚弱的轻笑道:“我胸口处的金翎箭射穿了心脏,而且这支箭上沾有奇毒,早已错过了救治的时机,整颗心脏都已溃烂成水了。若想救我,除非换心。你愿意把你的心借给我吗?”
“我警告你,你,你别乱来啊!”我猛地退后几步,双手护住胸口,“好歹我也救了你,你可不能恩将仇报啊。妖没有心还能活,我没有心就必死无疑了。”
金龙眯了眯眼:“你是人?”
“我不是人!”我立时矢口否认,但转念一想又道,“对,我是人,所以你要了我的心脏也没用。”
金龙摆出一副“我早知道你不是妖”的表情,似笑非笑地盯着我看了一会:“我方才吓唬你的,否则你也不会说实话。”
我白眼一翻:“说吧,你想我怎么救你?”
金龙顿了顿,眼神逐渐温和:“青园的后门处有个机关,你按照我告诉你的方法开启机关,会看见一扇桃木暗门,通过这扇暗门穿越清幽林进入虚忘之境,因为你不是妖,那里面的迷幻阵对你不起作用,你只需凝神静气一直向前走,最后会看到一处三叠瀑,瀑布底下有一个寒潭,你沉入寒潭沿着光亮游到出口,那里有一片园林,你进去后会看到一株被上千只火蝴蝶所守护的树,那棵树上结了几个妖心果,你取来一个便可救我。”
我诧异地凝视于他:“青园一直是由陌羽看守,别说外人了,就连花楚都少有机会光顾,你又怎会对青园如此了解?”
“你不必知道。”
你要我在自家的地盘、师父的眼皮底下替你偷东西,还让我不必知道,你是装傻呢还是当我好忽悠?“青园可不是谁都能进的,何况我还是个凡人。”
金龙讽刺的吹起龙须:“你若是一般的人,子昱会舍得送你耗尽他百年灵力修炼而成的珑血冥玉?据闻前不久他破例收了个爱徒,想必就是你这个丫头片子了。”
他可真是什么都知道啊!我惊诧之余又多了几分疑惑,想来问了他也不会说:“我在青莲峰混了好一阵子,日日都去青园帮忙照看灵草,却也没听说那里有什么机关暗门、虚妄之境的。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那妖心果藏的如此隐蔽,必定是什么稀世罕物之类的东西,如果我真帮你偷了一个来,被师父知道了恐怕也是会受罚的。不如,我先去问过师父?”
金龙眼神肯定的说:“他不会答应的。”
“那你还让我去偷?!明摆着要我倒大霉嘛。”我气极反笑,过去给它查看伤口,“我先帮你把毒箭拔出来,然后用灵药替你止血。我有一只蒲苇草的花灵叫小葵,她能替你疗伤和解毒,至于心脏,妖心果什么的,你容我再想想。”师父虽然待我格外宽容,但也不代表我能随便盗窃他的“奇珍异宝”呀。
我给金龙处理好伤口后,小芷也刚好回来了。她看了看金龙又瞅了瞅我:“姐姐,这家伙怎么睡在你屋里啊,它有没有对你不规矩?”
“我说你这小脑袋瓜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给了她一记毛栗子,疼的某犬嗷嗷直叫,“没看见他还裹了好几层纱布呢,小心我把你也揍成这样。”
小葵从她毛发里探出个脑袋来,咯咯咯的笑个不停,惹的某犬极其尴尬,恼羞成怒之余,决定去墙脚画圈圈了。
我让小葵帮金龙清除了体内奇毒,但心脏溃烂成水已成事实,看来真只有换心这一个办法了。
“你们妖类没有心也会死吗?”我好奇的问他。
“你以为妖是什么做的?!”金龙似乎恢复了些体力,声音也比之前清亮很多,还有心情和我调侃,“不会立即死,但也活不过百日。不过倒是能够吃些人心来进补,你可愿意奉献一个给我尝尝?”
我骇然骂道:“你干嘛不去弄些妖心吃吃?别老想着打我的主意,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他摇摇头:“妖心是冷的,人心是热的,妖心没有人心好吃。”
“你尝过?”
“你猜?”
“有病!”
小芷看着我俩斗嘴,总觉得哪里不舒服,于是冲金龙大吼一声,与不惊人死不休的道:“你个淫贼,不许挑逗姐姐。姐姐早就心有所属了,除非你是水族妖主的儿子水慕凌……”
我慌忙堵住她的嘴巴,气急败坏的一阵怒视。丫的能不能说点人话!
金龙晃了晃脑袋,连两只龙角都笑的花枝乱颤:“原来你爱慕我们龙殿下啊!眼光还挺高的,哈哈~”
“你闭嘴!我今生所爱之人已死,从此心如止水,不会再爱慕任何男子。”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话,令我对自己又羞又恼,“要偷妖心果你自己去偷,我犯不着为一个来历不明的妖怪冒第三次险。”
“作为交换条件,我许你一个心愿,待我痊愈之后,定会找机会把你引荐给龙殿下,说不定他会看在我的面子上纳你为婢,让你日夜陪伴左右,以便瞻仰其尊容,这般如何?”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说了不去就是不去。”
金龙脸上一肃,四爪朝天邪恶的扬唇:“你必须去!否则我就先剖了你身边这只小犬,品鉴一下妖心的味道,然后再剜了你的这颗心,如此正好做个比较,到底是妖心好吃些,还是人心味道更佳。”
“你敢!”
“多亏了你的花灵和药草,我现在毒也解了,伤也正在恢复,想要对付你们两个,也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情。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决定。”
“你威胁我?”
“我没有吃了你,已经算是报恩了。”
我真真恨极了自己,脑袋被驴踢了才会舍命去救一只妖!
小芷成了人质,尽管我满腔的不乐意,却也只能按金龙说的去做,只是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跟着凤红绡和师父多学点妖术,等血玉的力量变得足够强大了,我就再不用受人威胁和摆布了。但是在这之前,本姑娘也只好忍了。
对于青园,我是有出入的自由,但要在陌羽的眼皮子底下行窃,倒也费了我一些功夫的。金龙给了我三只锦囊,第一只里面放了无色无味的迷魂药,我趁陌羽不注意悄悄倒进他的茶水里,他对我并无戒防,和平时一样,锄草锄的累了,提起茶壶就是一通牛饮。等太阳刚刚落下山头,他便说有些体乏,先回去歇息了,我装作若无其事的点头,目送他离开。然后我按照金龙所说的方法,找到那个机关暗门所在,一跺脚咬咬牙就进去了。一切如他所言,我果真进了一个迷魂阵,服下第二只锦囊里的清心丸,找到三叠瀑和寒潭,最后进入一片园林,我发誓这里绝对是个世外桃源、蓬莱仙境,里面的景致是任何人间美景都无法与之媲美的,简直令人窒息和忘我。第三只锦囊打开后发出一种异香,上千只浑身被烈火所围绕的火蝴蝶,被这种奇异的芳香所吸引,纷纷飞离了妖心树,而我正好借此时机采了一颗妖心果,收起锦囊赶紧按原路返回。原本一切都异常顺利,可谁知却在匆忙赶回家的路上,迎面撞见了夜间巡卫的尾离和筑筑。虽然月色朦胧,但这该死的妖心果居然会发出微弱的红色光芒,虽然我狡辩了几句,用编好的故事唬弄过了他们的盘查,但依旧难以消除他二人的狐疑。可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希望能够满天过海、不了了之。
然,后来事实证明,我实在是太天真了!而且,更为天真的是,我直至此时,还不知道自己究竟闯了多大的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