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葵坐着看书,但是真的看不进去了,想了想,只得对汤弱婷道:“汤公子,能将这本书借给我么?我能在三天之内看完,三日后我将书给你送回来。可否?”
“牛小姐,我也有一事相求。”汤弱婷将小厮斥退,回身将书堂的门关上。
走到汤葵面前,突地一跪。
“牛小姐,实不相瞒,家姐有难,凤霞兄说您一定可以帮我……”
这时书房门突然大开,进来一位年迈的女性,年龄在不惑之年和知命之年之间,换句话说,40岁至50岁之间,身着居家紫袍,一脸冷凝。
“想必阁下就是牛凤牛小姐,今日光临寒舍,令寒舍蓬荜生辉,豚子久仰阁下风采,如今得见,真是一个妙人。”
汤葵见来人是长辈,便立即起身相迎,倒是没料到对方这一番恭维把她闹了一个大红脸,连忙说:“不妄哪里受得住阁下如此谬赞,贵公子玉人一个风度翩翩,怎是不才能高攀的。”
“哦?看来是犬子难入阁下尊眼。”
汤葵只觉无语,对方明明在无理取闹。
“阁下随豚子从大门入,众目睽睽,再者,阁下与豚子独处一室良久……犬子名节尽失。阁下难道想甩手就打道回府?”
“……”汤葵是真的无语了,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禀报。”
“讲。”
“牛府贵客到。”
“有请!”
汤葵早该想到,进来的是牛凤麟!
“汤阁老,久违了,久违大教。”牛凤麟一个抢跪,屈一膝的半跪礼。(行礼时,向前跨出一步(一般为左腿),后腿弯曲,膝盖着地。抢跪属地位低向地位高的人所行的见面礼。)“常怀渴想,时常渴慕。”
汤阁老将牛凤麟扶起来,笑得震天响,不住拍着她的肩膀。
“你们牛家人才汇聚,能人辈出!你妹妹不错!”手指向汤葵,笑道:“有奇才,远迈不群。身长七尺八寸,美词气,有风仪,而土木形骸,不自藻饰,人以为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您太谬赞她了。”牛凤麟走到汤葵身边,一手搭在汤葵的肩上。
“豚子心仪令妹良久,也应邀去贵府相亲,今日令妹既在鄙人府上破了豚子名节,难道不该为此负起责任来么?”汤阁老顿了顿,继续道:“不妨我们结个亲家,不知牛卿以为如何?”
“家父家母云游在外,不妄实在做不了这个主。”牛凤麟推脱,汤葵不知为何只觉得违和。
“长姐如母,”汤阁老顿了顿,摸了摸鼻子道:“我若说这个亲你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呢?”
“母亲!”汤弱婷本在汤阁老身后站着,现下却突然扑出来跪在汤阁老面前,只听他哭道:“母亲,弱婷命苦,已非完璧之身,又有克妻之恶名,牛小姐不愿娶我,也是常情,请母亲……莫再强求!”
汤阁老忽的脸色一变,望住汤弱婷,整个表情都柔软了下来,她上前摩挲着汤弱婷的肩膀,缓缓道:“婷婷,啊婷婷,你是母亲的心头肉,是家里最小的最受宠爱的孩子,谁敢欺辱你!母亲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牛凤麟沉着一张脸,始终没什么表情。汤葵倒是感到,可能这个亲,自己是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了,她们,牛凤的大姐和汤阁老,包括汤弱婷,明明就是在唱戏!
“不!母亲!如此强求来的幸福,”汤弱婷忽的变了一副嘴脸,变得强势且坚决,“那还不如去死!”说着便朝房间里的柱子撞去。
碰地一声,满头是血,还好他母亲拉了他一把,撞伤并不严重,只是一头一脸的鲜血,看着很可怖很渗人。
“你!”汤阁老抱着汤弱婷瞪向汤葵,咬牙切齿道:“这样你也不愿娶我家孩子?”
门外突然涌入一群人来,手里拿着剑,纷纷指向牛家两姐妹。
“母亲,请将幺弟交给我带去医治。”一个绿衣女子走向汤阁老。
谁知那汤弱婷却紧紧揪着母亲的衣袖不愿离开,汤阁老只得继续抱着他,众人都怒瞪着汤葵。
汤葵淡漠地望向汤弱婷,从他的双眼中看到了歉意与不忍。不禁叹口气。
“这门亲事,我且应下,先带着令公子治疗去吧。”
牛凤麟不禁诧异,望向汤葵,问道:“幺凤,你可知你应了什么?”
“我知道。”汤葵将目光转向别处,不是今天这样也会是明天,不是有句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更何况牛凤家里人也是勾结在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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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府
汤葵回到自己的房子里,洗漱一番便躺在了床上,发呆。
躺了很久,直到左右两侧的侧卧都点起了灯,只有她躺在黑暗中,她看见了灯光才惊觉,怎么白娉婷没有什么反应?莫非,她还不知道?
她往自己左边的卧室走去,掀开门帘,只见白娉婷正在看书,汤葵走过去,阴影挡住了视线,白娉婷不得不抬起头来。汤葵看清楚了她手里的书,可不正是么。
“呃,”汤葵指了指书,“她……”
白娉婷却十分干脆利落,直接道:“我知道你要大婚了。”
“嗯。”
她突然仿佛极累了,叹了口气道:“你难道不觉得不妥?”
汤葵在她对面坐下,倒了杯茶,闻言失笑道:“大大的不妥,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
“闹剧。”白娉婷嗤笑。
“这就是社会和现状。”汤葵弹了白娉婷一脑贲。
“你就不想着改变这些?”白娉婷已经是一副怒其不争的口气了。
“我说,你这么撺掇着我,有何目的?”汤葵嘿嘿笑道:“白大小姐,你不担心你自己么?罢了,我这里是越来越热闹了。”
汤葵站起身准备离开,顺手拿走了白娉婷手底下的那本。
回到自己的主卧,汤葵将——汤弱婷晕倒后她顺手牵羊。
将灯多点亮了几盏,在床头柜上也放了几盏,瞬间房间里就大亮。和衣钻入被窝里,翻了翻书,汤葵翻到了讲蛊的那一些篇幅文章。
浏览了一堆蛊名,忽然看到了杀魂。凝目细看,养金蚕蛊,乃把十二种毒虫放在缸中,秘密埋在十字路口,让它们自相残杀,吃来吃去,经过七七四十九日,再秘密取出放在香炉中,早晚用清茶、馨香供奉;这样获得的金蚕是无形的,存在于香灰之中。而这杀魂,则是将十二只练出的金蚕蛊放在一缸内,密封,让他们互相残杀,吃来吃去,一年后,最后只剩下一只,形态颜色都变了。
至于变成什么形状,那段模糊了,这本书太过于陈旧,看不清楚,倒是王宝松在旁边批注:中蛊者濒死,辅以十年还魂草便可死而复生,再喂以天南星木鳖子、苦杏仁、丁公藤、吴茱萸等十六种有毒中药擭以矮骡子的红草帽且炼成的本命蛊。
这里有必要解释矮骡子是什么,在广东话和台湾话中是小混混的意思,也就是平常我们常说的痞子和小流氓的意思,对于那些常年不干正经事整天游手好闲的人的蔑称,用于嘲讽的语气。但是在一些民俗中,也有另外一种意思,即山魈野怪。
只见王宝松批注道:矮骡子矮小不过几十公分,总是戴着红色草帽,没人见过它们,但却传说它们戴的红色草帽,是用龙蕨草编的,而龙蕨草却有“山珍之王”的美称。
后面就断了,似是被人撕去了,无解,汤葵只好重新翻到目录,且看看有没有什么感兴趣的。
谁知,还没来得及,便有人钻入了她的被窝、她的怀里。汤葵展开怀抱抱住怀中人,只想静静继续看书,却不想,怀中的人却十分急切地在她身上点着火。
由着怀中的人摩挲抚摸,他猫在被子里,嘴在她的胸/乳间浮游、咂嘬。
半刻钟,来人伏在她身上幽幽哭泣,汤葵将被子拉下,露出了掌珠的头和光裸的肩膀,掌珠竟然是光溜溜就溜上了她的床。
“妻主,您就要大婚了。”说着,掌珠楚楚抬起脸,泪珠不断滑落,“小的……”
汤葵抬手,用食指贴住他的唇,笑着道:“嘘……我只喜欢女人,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会护你周全。”
不知是高兴还是更加的悲戚,掌珠闻言止不住啜泣。
“晚上好,夜里好,玫瑰花、丁香花都已闭上眼,你也快睡觉。到明天,大清早,又是会说会跳。晚上好,夜里好,天使在守卫你,睡吧,圣婴树会在梦里出现。睡得香,睡得甜,你会梦见乐园。”
汤葵哼着歌,这是她小时候母亲给她哼唱的摇篮曲。此时她的心异常平静,单手抱住掌珠,拿着书,继续翻页看书,这次无意中翻阅竟是翻到了一种蛊,有点像是白娉婷给她下的,不禁凝神去看。
怀里掌珠半伏在她身上,还在抽噎,却在她的歌声中渐渐气息平稳地睡去。放下掌珠,给他盖好被子,汤葵盘腿坐着,看到:“盒有怪物,若鬼,其妖形变化,杂类殊种.或为猪狗,或为虫蛇,其人皆自知其形状。常行之于百姓,所中皆死。”
王宝松批注道:所种者能心领神会中蛊者的心绪。
下面写了解蛊的方法,仍是看不清,汤葵郁闷。
扔下书,下床吹灯,再到床边把床头柜上的灯吹灭,脱衣上床,挨着掌珠就这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