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被痛苦紧紧包围着的谢小桃,无意识地发出了一声又一声地呻吟,落在屋子里所有关心她的人的耳中,激起了一片苦涩的涟漪。
整间屋子里最为心痛的要数琅少了,“哪里冷?”一边问着,一边伸手将谢小桃紧紧抱住,“来,我抱住你,你就不冷了。”这一瞬间,他的眼中只有谢小桃,再无什么男女之别,更没有其他人的存在。不,他与谢小桃之间从来就没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隔阂,因为每一次他都以凤飞飞的身份出现在谢小桃的身边的。
连翘在一旁看着,总觉得琅少这样的举动好像有些怪异,但至于哪里奇怪,却是说不出来。
琅少死死地抱着谢小桃,一个劲地责怪自己,说什么会一直保护谢小桃,可当谢小桃真正遇见危险的时候,他却不在她的身边,甚至连对方是什么时候中的五彩毒蜘蛛的剧毒都不清楚。
琅少并不清楚自己的怀抱究竟有多么的温暖,够不够驱散谢小桃身体里的寒意,但见着自己在抱紧以后,对方便真的没有再继续喊着冷了,悬着的心也是稍稍落了下去。这样应该算是些许安慰吧?
然而,这样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溺在琅少怀中的瘦弱人儿便是立刻伸出手,想要从中挣脱出来。谢小桃的动作是那么的坚决,叫琅少的心情又一次跌落进了谷底。他怔怔地看着那在猛烈挣扎的女孩儿,心头闪过了一丝酸楚。不是说很冷吗?为何又要将他推开?是他的怀抱不够温暖,还是她根本就不想自己被别的男人碰?
越想越觉得难受,琅少真的没有想到在谢小桃的心底是如此地排斥自己,只是他却不知道此时此刻的谢小桃正在经历冰火两重天交替的痛苦,冷一阵、热一阵。
见着琅少的神色有异,连翘便是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赶忙上前提醒,“凤小姐,您也是才回来没多久,还是由奴婢来伺候我家小姐吧。”
这一次,琅少没有拒绝,就那么木然地站起了身子,任由一个小小的婢女取代了自己刚刚的位置。
连翘为谢小桃拧了帕子,搭在了谢小桃已经冒出了一层细密汗珠的额头,除此之外,她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不知过了多久,紧紧闭合在一起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灌入了一阵夹着片片雪花的寒风。
众人望了过去,才知是储沂轩回来了,玄色的衣衫上还挂着一层细小的雪花,足可见他走得是怎样的匆忙。“药来了,用温水泡了,给她服下。”一边命令,一边将紧紧攥了一路的药瓶递给了一旁的天风。
天风未敢迟疑,立刻按照储沂轩的吩咐照做,然后端着一碗呈现出淡黄色的药汤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床榻边上。在场众人当中,恐怕也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清楚手里的这碗药是如何的来之不易,尽管她并不清楚储沂轩究竟是用了怎么样的办法和手段,才能用这么快的速度找到她师父绝顶长老,并说服对方赐药的。
连翘伸出手接过天风手里的药碗,舀了一勺,送到了谢小桃的唇畔,可惜对方死活都不肯吃。她急得眼泪直打转,“怎么办?小姐不肯吃药!”她想,谢小桃一定是有意识的,所以才会拒不吃药。
事发突然,突然到叫储沂轩连好好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他忍不住咳了两声,“叫我来试试。”说着走到了床榻边上。
而连翘,则是知趣的给储沂轩让开了位置,叫其坐在了那里。
坐下以后,储沂轩便是将谢小桃揽进了自己怀中,用勺子舀了一些,轻轻吹到了合适的温度,才送至对方的唇边,可惜也还是一样点滴未进。“来,乖乖把药吃了……”
这一句话好像有魔力似的,竟然是叫谢小桃接了下去,“不,我不吃……好难受……”
“难受就更应该吃药……”储沂轩温柔地说。
“不,那些是给百姓吃的……”谢小桃极为虚弱地说,好像是已经恢复了神智,“再说了,我好难受,完全吃不下去……叫我死吧……”这种痛不欲生的滋味,她真的是受够了。
储沂轩的心猛地一沉,旋即想到了绝顶长老在赠药时所说的话。他将唇凑到了谢小桃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锦儿,你要挺过去,”这是他第一次叫谢小桃为锦儿,听起来是那样的动听,“那个怪老头儿说了,五彩毒蜘蛛的毒性虽然猛烈,但对于心性坚定的人来说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言外之意是想告诉谢小桃,一定不可以放弃对生的向往,一个人若是连求生的念头都没有,就算是有人为之求来了解药,也是无济于事。
谢小桃没有回应,只是专注地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
储沂轩看着那张因为痛苦而变得益发苍白的小脸,真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紧紧握住了谢小桃冰凉得好似千年寒冰般的小手,在对方耳边低声道:“锦儿,你不能就这样放弃生的希望,想想那些真正关心你的人,想想你未完成的心愿。你不是说过,一直都想重新回到上京城吗?你就这样死掉了,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去了!”
站在一旁的连翘直直地看着那两个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人,恍惚间生出了一种别样的感觉。如果说看见刚刚伪装成女人的琅少紧紧抱住谢小桃的样子,是出于师姐妹之间的友情,那现在储沂轩对谢小桃的,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兄长之情。莫不是这个荣王爷真的喜欢上我家小姐了?小姐,你快点醒醒吧?醒过来就能看见那个如神仙般的男人为你担心、神伤了。小姐,求求你,快点把药吃下去吧。
同样的景象落入了琅少的眼中,却是又一番滋味,他隐约感觉仿佛那两个人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琅少又想起之前谢小桃对自己的强烈排斥,心中除了苦涩外,便再也容不下其他。
小桃花,这是你的选择吗?琅少在心里默默地问着,其实就算没有这个问题,他也明白自己始终是不可能成为与之共轡红尘的人,因为他从来都没有勇气用真面目示人。
储沂轩又在谢小桃耳畔低低地说了一些什么,后来便重新舀了一勺汤药,放到了谢小桃的唇边,“来,喝了它,听话。你只要肯把药喝了,我就帮你实现一切未完成的心愿。记住,是一切!不是一件、两件!”
这般信誓旦旦的话语好似有魔力一般,缓缓飘入了谢小桃的耳朵,暂时舒缓了来自体内的痛苦。她微微张开了嘴巴,那淡黄色的药汤便顺势流了进去。
见状,储沂轩原本紧皱着的眉头终于是有了片刻的舒展,他又舀了一勺,喂给了谢小桃吃,一勺接着一勺,很快便是将汤药全部喂得一干二净。
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连翘,几乎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她紧紧捂住了嘴巴,唯有一双眼睛里忍不住蓄满了晶莹的泪花。
就在连翘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储沂轩却是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抱紧谢小桃的手,小心翼翼的将她安放在了床上,又是体贴的为其盖好被子,然后才缓缓站起了身子,对着众人道:“好了,药已经吃下去了,接下来就看她能不能挺过今晚这一关了。”其实,绝顶长老说过,只要谢小桃能成功将这碗药喝下去,身体就不会再也什么大碍了。他将视线移到了还挂着眼泪的连翘脸上,“照顾好你家小姐。”说完,便朝着屋外走了起来。
连翘的反应有些迟钝,但还是在储沂轩离开这间房间以前,及时回过了神儿,“王爷这是要离开了吗?”
储沂轩顿下脚步,其实这里已经没有他什么事情了,再留下来也没有什么意思。
“可我家小姐万一……”连翘欲言又止,好像是觉得这样的理由有些苍白。
储沂轩却是听进了耳朵里,犹豫了片刻,“今天,本王就在旁边屋守着,有什么事情随时通知本王。”言罢,便是彻底离开了这间房间。
那样干脆离开的背影又叫琅少生出了好一阵自卑感,如果他也像对方那样的决然,是不是同样也能叫人念念不忘,然而,他并不清楚储沂轩之所以走得这样果断,并非是因为彻底放下心来,而是因为害怕被人察觉到自己的疲惫。
天风走到了床榻边上,将手搭在了谢小桃的脉门上,良久,苍老的面容上便添了几分喜色。她师父所配制的解药果然是名不虚传,才刚刚服下没多久,就已经有了起色,相信至多再过一晚上,谢小桃便可以苏醒过来了。“现在,苏四小姐总算是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了。”
琅少也是放下心来,觉得自己其实是一个多余的人,便是开口道:“既然这样,我就把小桃花交给你们照顾了。”
这话叫连翘听得有些迷茫,“凤小姐,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去城外接应陆九爷他们。”琅少淡淡一笑,笑容里却是蕴藏了淡淡的酸楚,“别告诉小桃花,我其实已经回来了。”声音落下,也如储沂轩那般决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