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伦。
教廷的天文台建在这个狭小的神之国度最高的丘陵顶部,有着古洛伦帝国时期典型的大理石立柱结构,是一座圆顶的柱形高塔。
高塔的圆顶下面,是教廷古老的珍藏,传说中按照神明的设计建造的大望远镜,就算在精华式望远镜大行其道的今天,也依然是世界上最好的天文望远镜之一。
教皇威廉三世现在就站在这台望远镜旁边,看着一面镜子上蓝色天空中突兀的明亮星辰。
“力量……”
瘦弱的教皇在镜子前沉吟着。
“我们没有发出指令,科学之光本来不应该出现的……”
“我知道。”
教皇轻轻点头,声音中是难掩的衰老。
“根据计算,这次攻击是瞄准埃芒凯沙漠中的一个地方,所以行动的是力量,它的轨迹刚好经过那里。”
“我知道。”
教皇再次点头。
然后这个狭窄黑暗的空间中陷入了一片沉默。
所有人都看着教皇,揣测着他的想法,但他们无法从这个弱不禁风的老人脸上看到任何东西。
“我什么都知道……”
教皇在心里感慨着,再一次深深地感受到自己的衰弱。
如果不是教廷,那么能够让一颗星辰发出科学之光的,就只有科学,那位唯一的神明本人。
神明在行动前告诉了教皇他的计划,但也仅止于此。
如果教皇无法理解神明的决定,那就意味着非常严重的事情正在发生。
但老人完全不明白,为什么科学突然改变了计划,放弃了将麦哲伦献祭,转而选择至他于死地,甚至直接动用了科学之光——那绝不是因为原本的计划刚刚遭遇了一次挫折。
“这是神明的意志。”
“光明的胜利必将降临。”
众人围绕着教皇低头祈祷,充满虔诚。
而教皇心中只有叹息。
“我主……你到底想要什么……”
……
如果有人看到过一块纯金在自上而下的激光照射下融化,那他就能理解科学之光下的芭特丝有多么危险。
被科学之光打散四溢的神力远比融化的黄金更危险,没人知道这股失控的力量会制造什么。
“毫无疑问,教廷根本不在乎。”
“其实……也许女神保护了麦哲伦。”
女伯爵看了一眼那纯金正在融化的景象,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危险的预感。
“也许是这样,如果科学之光直接落在麦哲伦身上,他一定会变成一缕烟尘。”
沙盗已经被击溃了,他们在神力的冲击下几近疯狂,四散而逃,只留下沙丘上一片狼藉,还有庞大的战争机器。
“教廷的目标到底是谁?”
阿蒙笑了,他知道女伯爵在说什么,教廷完全不应该知道芭特丝的存在,就算知道了,也无法确定位置,那么科学之光真正的目标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麦哲伦……”
一道恐怖的波动突然传来,打断了阿蒙想说的话。
那是一次恐怖的大爆炸,临死的神明身上爆发出一次彻底的神力冲击,制造了一片诡异的死寂和足以与太阳匹敌的强光,然后在飞扬的沙尘中,沉入了沉寂。
女伯爵朝着城墙般缓缓接近的沙暴伸出一只手,但最终还是没有迈出脚步。
她的嗅觉、视觉、听觉,乃至超凡的对精华、神力的感知,这一切都告诉她,那里什么都没有剩下。
然后沙暴降临了。
刚刚得到喘息之机的魔法师们撑起了精华护盾,尽可能地缩小收到的冲击,准备对抗接下来的恐怖狂潮。
那将是一阵恐怖的狂风和让所有人失去视力的强光,伴随着刺痛与灼热,规模完全是一场天灾,而真正恐怖的,制造这一切的冲击将接踵而至。
神力,而今只有在埃芒凯才能见到的超凡力量,将带来一场真正的灾难。
预料中的冲击如约而至。
强大的魔法大师和女伯爵阿蒙一起撑起了护盾,将幸存的年轻学徒保护起来,他们尽可能地挤在一起,但受到冲击的面积仍然太大。
沙暴笼罩之中,一片漆黑,风号鬼哭像是天崩地裂,这个世界都像是混沌未开,不断有闷雷响起,就像是巨石落在地上的声音。
但这只是开始,随之而来的是仿佛天地初开般的光明大放,还有最后令人绝望的神力狂涛。
所有人都在这恐怖的冲击中苦苦支撑,时间仿佛停滞了。
然后终于,一切重归平静。
没有人受伤,所有人安然无恙,遮蔽感官的光明散去,沙丘上一片蓝天,厚厚的云层被科学之光蒸发,一个蓝色空洞周围白云层峦叠嶂,一缕阳光透过连绵的云层,落在平坦的沙丘上。
“教廷……”
“喵!”
一声猫叫突然响了起来,女伯爵转过身,看到了从沙子下面爬出来的麦哲伦和闪电般朝她跑来的贝蒂小姐。
“你活下来了。”
女伯爵接住跳到她怀里的小猫,然后看着一头沙尘狼狈不堪的麦哲伦。
“发生了什么?”
麦哲伦低下头把头发里的沙子抖出来,吐出一口混着沙子的吐沫,然后朝着女伯爵走了过去:“很多事情,我也没想到最后会变成这样……”
他在沙丘上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一边拍打着沾满沙尘的衣服,一片朝着身边看了一眼。
看到麦哲伦的眼神,站在他身边的雅典娜露出了一个与女伯爵如出一辙的微笑。
“真不巧,我确实对发生了什么有一点了解。”
麦哲伦知道这句话只有自己能听到,他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到了女伯爵身边。
“我们运气真不错。”
“是的,”女伯爵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麦哲伦一眼,“所有人都活下来了。”
在魔法师们的保护下,学徒们毫发无伤,现在他们开始显露作用了,一个精华动力的巨大雪橇被组装起来,足以将脱力的魔法师一次全部带回远处的营地。
“走吧。”
坐在这个看上去非常粗苯的大木板上,麦哲伦看了沙丘上坍塌的狮身人面像最后一眼,然后躺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