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激动(1 / 1)

慵懒随意的阿拉伯曲风不知何时突然停了下来,峤子墨穿着那身深色长袍,干净利落地坐在钢琴前。眉目轻垂,如画中仙人,写意风流。

像喑哑沉闷的钟声一般,缓慢均匀而庄严,像沉寂的海浪一般,深深重重地拍打着悬崖——当第一声琴音响起来的时候,云溪整个人眼睛豁然一静。从容不迫、史诗般刚毅的性格、不可战胜的力量和奋激的热潮,她从没想过,峤子墨竟然会选择这样的一首曲子——拉赫曼尼诺夫第二钢琴协奏曲。这首即便是在乐界也少有人敢直面挑战的超高难度钢琴曲!

酒吧的主人似乎亦被这琴声惊动,从吧台后面走出。浓密的胡须微微颤着,双目却像是被人放进去一团火焰一样,整个人都要燃烧起来。

“关掉彩灯!”她听到主人高呼一声略带阿拉伯口音的英文,随即,整个酒吧的所有炫目灯光倏然一暗,只有一束略带晕黄的灯光浅浅地映在峤子墨的身后,越发衬得他的影子那般修长。

音乐就在此时渐渐转化为悲壮的激情,像是随着行列的匀整而有力的步调进行下去,逐渐音调委婉、感情温暖,随后速度放慢,节奏流畅,情调平和,像一幅带有淡淡的哀愁色调的风景画。就在人们心情沉淀下来的时刻,忽然一个爆发,音调那傲然决断、平地而起,明净的曲风里被抒情、激昂和英勇精神照应升温,更流畅、更从容,在迷人的双眸间,云溪轻易地发现他眼底映出的“她”的影子。

明朗的幻想被热切、欢乐的激情所代替,他的手指无比娴熟而迅速地在那黑白键钮上盘旋、交错,像是旋风,又像是跳跃,速度翻腾,节奏有力,不可遏制的华彩和钢琴明亮清脆的音色将整个酒吧里所有人都怔傻了。如炽热而激奋的抒情咏唱,将所有的听众瞬间征服。

当最后一个音符在空气中悄然落幕后,云溪慢慢地闭上双眼。双手交握,几乎有些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栗。

她从不知道,外表这么理性自制的峤子墨,竟然能演绎出这般迫人的音乐!

音乐明明已经结束,她却觉得自己的每一个细胞都在不停颤抖、雀跃、疯狂,灵魂最深处都开始摇曳。

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接受过这样的冲击,以至于,她浑身的皮肤都开始不听身体使唤。

全场出现了一片诡异的安静……。

在这安静里,每一个人都清楚地能够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她豁然睁开双眼,直直地落向朝她一步一步走来的男人,只觉得,他的每一步都踩在她的心跳上。

那么准,那么响,以至于,她不得不双手交握,才能止住自己颤栗的灵魂。

“你从来没和我说过,你还会弹钢琴。”这么一双优雅的手,她曾猜测过,在谈判桌前,在某些特定的场合里,会是如何雷厉风行、杀伐决断,却从没有想过,竟然也能艺术地在那黑白之间纵横徜徉,将天地间最美好的音符演奏而出。

“你不知道的有很多,”他笑着牵过她的手,细细的笑容在眼底转瞬即逝,下一刻,他紧搂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一下子带入怀中:“不过,只要你愿意,我在你面前,永远是一本摊开的书,随你翻阅。”

扣在腰侧的手是那么滚烫,像是空气中都热了几分。倾尽全力的演奏让他看上去多了一份野性,云溪明显感觉到他在她耳侧的呼吸要粗上许多,整个人的背后细细地出了层汗,却让她整个人都几乎晃了神。

“太精彩了!”就在云溪几乎要双手回抱的那一刻,一个激动复杂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云溪侧头,恰对上卓伊那双崇拜惊羡的双眼。碧蓝的眼底里瞳孔骤然紧缩,那纤长的睫毛止不住地颤抖着,一如她整个人,握着酒杯的手指都开始不听使唤地抖动着。那啤酒在里面回旋者、荡漾着,几乎眼看着就要溢出来。那目光里的情绪已经无需语言,赤果明白。

约瑟夫突然捧着她的手,将酒杯取出,恰到好处地将卓伊往身后一拉,挡住她那双几乎掩不住任何情绪的眼睛:“抱歉,我妹妹也是学音乐的,她有些太过入迷了。”

酒不自醉,人自醉。

迷的是音乐还是人?

她不点破,只是笑得别有深意,慢慢地退出峤子墨的怀抱:“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既然已经这般闪耀登场,后面想要清闲无异于白日做梦了。出来逛酒吧不过是为了放松,如果被人当珍奇围观,就实在没有这个必要了。

“对不起,”卓伊如梦初醒,顿时慌张地看着云溪:“我刚刚只是一下子太激动了,你不要误会,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显然,卓伊从没有遇过这样的场景,解释的时候,脸都紧张得通红,一双眼睛如麋鹿一样惴惴不安地看着她,又满怀歉意地望向峤子墨,最后,着急地握住约瑟夫的手:“我真的只是单纯的赞美。”

看着她这个样子,仿佛她们转身离开就像是看不起她的人品一样。四周的人顿时有些怜惜地望着这位蓝眸美人,又看了看云溪,眼神微妙,就连准备上前来寒暄的酒吧主人都一时止了步子,进退维谷。

“我妹妹是音乐学院的学生,学的是小提琴,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她这么激动了。你弹得真好。”约瑟夫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她放松,随即真诚地望向峤子墨:“如果不介意的话,能告诉我你们住在哪吗?等你们有空,能不能听一听我妹妹的小提琴,最近,她遇到了瓶颈,一直无法突破。”

峤子墨无动于衷,连抬头看他一眼也没有。

空气似乎很重,又似乎很轻,他望着云溪,眸子里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我们走。”

金贵淡漠,从头至尾,竟是连约瑟夫和卓伊的话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卓伊那张满是企盼的脸顿时黯然,眼帘垂下,她静静地退后两步,让开位置,嘴边涩涩一笑。

约瑟夫安慰地握紧了她的手,无声安慰。

云溪自上一辈子还没重生前,就见惯了美女无数。从肉弹妖姬、到清纯学生、再到干练金领,什么样的丽人都领教过,但不得不说,卓伊这张纯粹到不知所措的模样,让人根本无法硬下心肠对她说“不”。

只可惜……

呵呵,她冷云溪偏是那种铁石心肠,荤素不计。

“卓伊,没有任何路是没有荆棘的,音乐这东西,本来就是要靠自己一路走到底。靠别人,你永远都无法突破瓶颈。”人不愿独立,永远依靠别人,这辈子,就不用想有任何作为。

不管她对峤子墨的音乐是真的赞叹到情不自禁的地步,还是别有所图,她不介意给她一个善意的忠告。

近在咫尺的峤子墨,瞬时觉得心情有史以来这般美好。落在她肌肤上的手腕忍不住轻轻一勾,顺势又往下了几分。

云溪顿时抛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随即对踟蹰不已的约瑟夫摆手道:“有机会的话,下次见。”

谈话间,酒吧里的灯光已经重新打开,但整个店里的人似乎兴趣都已经不在其他,各个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四人身上。

峤子墨始终牵着她,环着她,仿佛刚刚在钢琴前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她是他的主心骨,她是他的佛前菩提树。

在门口排队的人诧异和不解的目光中,云溪和峤子墨畅通无阻地走出酒吧。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直神色自持的某人,“啪”地一声拍开某人的手:“够了!好好走路!”

这人简直要把她当拐杖了还是怎么的?全身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当她练过千斤顶吗?

“我要好好看看。”峤子墨不顾她开始发黑的脸色,眼睛如墨,笑意浓厚。

“看什么?”云溪无奈地揉了揉肩膀和腰际,简直是被这人缠住了,一点办法都没有。

“看看你吃醋的样子。”柔软的眼神里如春回大地,鲜花绚烂,便是天际上最璀璨的那颗星都无法与之匹敌。

他站在这漫漫夜色下,空寂的星空、古老的城池都不过是他背后的浮光一影。

云溪全身一顿,静默地抬头看着他。

像是忽然陷入一滩深渊,那么美又那么危险,却又觉得,其实,自己早已踩入了一只脚,却从不愿低头去审视而已。

这个人,要说什么好?

像是最迷人的毒药,只要轻轻一沾,就毫无退避的余地。

他宠她,爱她,溺她,凡事总是清醒地洞若观火,但是,强势、独占又透在骨子里。

今天被他这般明确地抓住了把柄,到底是从,还是不从?

云溪幽然一笑,那双滟滟的双眸如淬火琉璃,闪耀出惊心动魄的光泽。

看得峤子墨浑身一动,下一刻,在她还未说出一个字的时候,便已攫住了她的双唇,火热、强悍,唇舌交织,毫不给她一丝退避的余地。

娇软的身体与他矫健的躯体紧紧合二为一。

星空下,寂静中,她深深地叹息,下一刻,双手反扣住他的颈项,紧紧地、重重地吻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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