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浮华人世间,总会有那么一个人让你清晰地感受到悲喜无常,冷暖微凉,你愿意为她卑微到尘埃里,亦可以为她倾尽所有。
宁聿自记事的那天起就已经学会了如何抵制漫无涯际的黑暗与空旷无依的孤独。他的妈妈是个被包养的情、妇,爱上的男人是她永远都不可能独自拥有的,因为想要得到那个男人的爱,所以她在他身上耗费了所有的心思,男人曾经和她有过约定,绝对不可以和他生子,然而她成功瞒过了男人,最终有了宁聿。
她想要留下宁聿作为把柄以此好要挟那人,但在事情还未成功前,必须要隐藏宁聿的行踪。于是,她选择了郊野外一座不起眼的水泥房子,把宁聿关进一间漆黑的屋子里,整个房间内仅有一盏微弱的台灯和几本翻烂了的旧书,她派一个人每天按时给宁聿送吃的,继而将心思都用在如何扳倒男人的妻子上。
从一开始宁聿是害怕的,可是久而久之也就习以为常,房间的门是紧紧锁上,里面也配备了卫生间,他一个人生活在偌大的房间里,而名义上的妈妈留下的唯一一句话却是“只要留条命就行了”。
很多时候他学会了发呆,他拿着那几本书自己认字习字,可是书就这么几本,翻来覆去重复看了不下几十遍,而那个妈妈派来的佣人也越来越懒,从一天三次的饭点退减到一天两次,有的时候甚至是一天一次,而且饭菜也越来越差,到了后来连一丝丝的肉沫都没有。
他知道那佣人是怎么想的,自己的妈妈好几个月才来看他一次,想必不是特别受欢迎,因此对宁聿的态度也就越来越差。
宁聿知道,自己永不可能就这么下去,他一定会想办法离开这里,他会获得更多的权力和财富,他会让那些瞧不起他的人生不如死。
十岁的那一年,他兀自靠着墙壁,百无聊赖地闭着眼睛休息,却在这时听到身后的墙壁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唔——怎么不见了呢?明明是掉在这里的呀!”
他的身子倏然一震,这么多年被关在房间里除了见过妈妈和那个佣人,再无其他的声音传入耳畔,可是这个声音又是怎么回事?而且听这声音好像还是一个女孩子。
脚步声拖沓着,她似乎在原地转来转去,宁聿想着那女孩的动作和彷徨的表情,不由噗嗤笑出声来。
声音只隔了一堵墙的距离,女孩也清晰地听见了,她先是惊慌失措地四处环顾想要找出那人,可是不论怎么看都没有人影。
宁聿没办法看见女孩的反应,不由感到一阵懊恼,突然屈指敲打几下墙壁,想要吓吓她听听她会是什么反应,只是做完后又在心底狠狠骂了下自己,这会不会把她吓跑呢?
女孩虽是惊恐了下,但听见声音是自己面前的那堵墙传出来的,也用手指同样敲了几下墙壁,轻声问道:“里面有人吗?”
宁聿挑了挑眉,可是从未和同龄人有过交流的他不知道此时应该如何回答,他沉默着思索了好半晌,正在他担心女孩会不会走掉的时候,女孩突然欣喜地说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被老巫婆关在城堡里的精灵,对不对?”
老巫婆?精灵?这都什么跟什么?不过老巫婆这个来配他名义上的妈妈也许是再适合不过了。
“哈哈!太好了,原来你真的是精灵啊!”也许是因为宁聿长时间的沉默,女孩以为他这是承认了,不由高兴地拍着手,“精灵精灵,那我救你出来,你可不可以许我一个愿望呢?”
没想到她还真把自己当作精灵了,宁聿苦笑了下,如果他是精灵的话也就不会整天被关在这样一个地方了。
“我不是精灵。”宁聿否认道,只不过话一出口后又有些后悔,这么一说女孩会不会走了呢?
只是过了好半天再没有听到女孩的声音,宁聿失落地垂下眼帘,她一定是走了,妈妈抛弃了他,现在这个女孩也抛弃掉他。
“走吧走吧!你们全都走好了!就算没有你们我照样活得下去,还可以活得更好!”宁聿愤怒地嘶吼着,一脚狠狠地踹向墙壁,墙壁上的土灰唰唰落下。
这一夜,宁聿失眠了,他的脑中闪过妈妈怒意的面孔,闪过佣人市侩的嘴脸,最后回忆停止在女孩软糯糯的声音上。
翌日,因为昨晚的失眠,今早他沉沉地睡着,只是耳边传来的噪杂声响搅乱了他的梦境,他烦怒地睁开双眼,却发现声音是从墙壁那里传来的。
钝重的声响一下一下敲击,就仿佛扣压着他的心脏,他的脉搏,瞬间,宁聿全身的血脉都变得激昂起来,他突然想到了一种假设,如果墙壁倒塌的话,这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可以离开这里。
他的妈妈选择的这个房子就好像是乡下的老房子,四周都是用水泥糊上,而且由于年代的久远,墙壁没有最早时候的那么牢固,看着石灰粉簌簌坠落于地,他的心底闪过一道狠戾的快感。
不过,这砸墙的人……
他的眼睛倏然一亮,仿佛染满了世间最耀眼的星辰,墙壁被砸出了一个大洞,而洞口外,女孩穿着一条粉色的裙子,金色的日光落满肩头,唇边带着一抹甜甜的笑靥,两颊染上浅浅的粉色,明亮的水眸清澈剔透。
宁聿的目光缓缓移到她手中的那柄小铁锤上,咳咳,真是有点违和感呢!而且,她到底是怎么用小铁锤把这堵墙敲破的?
“精灵精灵——”她小跑到他身边,欣喜地牵过他的手,唇边扬起一抹纯粹的笑容。
手中传来的温度熨烫着他的心,他不由勾起唇角,仿佛这么多年来他从未收获过作为一个孩子的快乐,而第一次能够拥有如此纯粹笑容,却是由面前的女孩所给的。
他握住了她稚嫩的手心,走向外面的日光,那是他一直奢望了良久却迟迟到来的那一抹温暖。
“我是宁聿,你叫什么?”
少年的声音温润沉雅,仿若玉般的清冷无邪却又带着不可获知的温暖。女孩扬起头望着他,眼眸清澈如初:“顾微澜,微雨初斜,清波无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