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了,月亮重新钻出云层,蓝柳清发现那个人脸上戴了一个金色面具。
“为什么以为我是来杀你的?”
那人不说话,头朝一边歪着,身子倚在柱子上,就像没骨头似的。
“怎么不说话?”
那人仍是不说话,像是突然间变成了哑巴。
蓝柳清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看不见我吗?”
面具后的眼睛眨了一下,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来,“如果你是来杀我的,我愿意死在你手上。”
蓝柳清有些奇怪,问,“为什么?”
“我在书上看到一句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漂亮的女子,我想我一定在做梦。”
蓝柳清问,“为什么觉得我是来杀你的呢?”
“我得罪了皇兄,他上次从这里离开的时侯说过要杀了我。”说到这里,他笑了一下,“不过他说过很多次,我不知道哪一次才会真的杀了我,我一直在等。”
“你很想死吗?”
那人沉默了一会,“如果皇兄不杀我,我也会闷死。”
蓝柳清看着他,“可以摘了面具让我看你的脸吗?”
那人摇头,“不行,皇兄知道了,会杀了我的。”
蓝柳清忍不住笑起来,“你不是在等死吗,怎么还怕?”
那人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过了一会抬起来,“告诉我,你是谁,我就给你看。”
“我是你皇兄的贵妃。”
那人显然是受了惊吓,一下站直了身子,“你是……皇兄的贵妃……”他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说,“我知道你,皇兄说他喜欢上了一个女人,要封她做贵妃,原来就是你。”
蓝柳清心里微微一动,但比起一闪而过的异样情绪,她更讶异,“你皇兄提过我?”
“提过一次,但是不准我问,我问他就会生气。”
蓝柳清说,“我告诉你,我是谁,现在你该兑现自己的承诺了。”
那人迟疑半响,终于抬手把面具摘了下来,月光下,他有着一张与昆清珑一模一样的脸。
“你叫什么名字?”
“昆清璃。”
“你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吗?”
他看着她的眼睛,声音像呓语,“你这么美,名字一定很好听。”
“我叫蓝柳清。”
“果然和人一样美。”
蓝柳清忍不住笑,“你真会说话。”
“从书上学的。”
“你看了很多书?”
“嗯,我每天没事干,只能看书打发时间,我这里有好几间屋子的书。”他突然想起来,“你刚才说是来救我的?”
她不答反问,“你想出去吗?”
他几乎是立刻回答,“想。”
“你恨你皇兄吗?”
他不答,久久的沉默着。
她说,“我恨。”
昆清璃吃惊的睁大眼睛,“可是皇兄喜欢你。”
她朝他妩媚一笑,“你喜欢我吗?”
“喜欢,”他照实说,“但我不敢。”
“你看,漂亮的女人,人人都喜欢,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蹙眉想了想,点点头,“你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可你为什么恨皇兄?”
“因为他也把我关起来了,他把你关在这个小院子里,他把我关在皇宫里。”
“当贵妃不好吗?为什么要走?”
“我不是蒙达人,我想回自己的国家去。”
他了然的哦了一声,问,“你从哪里来?”
“南原。”
“你这么美,你的国家也一定很美。”
他说话总逗得她笑,“是啊,非常美。”
他很向往的样子,抬头看天上的月亮,“有机会,真想去看一看。”
“你还没说,恨你皇兄吗?”
他把目光收回来,看着她,“连你这样的美人都恨他,我肯定也要恨的。”
蓝柳清掩嘴一笑,“行,那我们是同一阵营的了。我救你出去不难,不过有个前提,你得假扮你皇兄的样子。”
“那有何难,”昆清璃说,“我与皇兄长得一模一样。”
“关样子像还不行,还得模仿他说话的样子,走路的样子,生气的样子,还有……笑的样子。能做到吗?”
他又看了她许久,点头,“我可以。”
他当场就摆出严肃的样子,两只手负在后面,微微抬着下巴,皱着眉头,果然有那么几分神似。
她有些意外,“你偷偷在学他?”
他不好意思的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蓝柳清不敢久留,说,“我要走了,不过我还会来的,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来过。”
他说,“我又不蠢。”顿了一下,指了指侧边的屋子,“我住这里,不冷的时侯,我喜欢呆在廊上,天冷的时侯在屋子里。这里只有一个侍从,晚上他睡得很死,从来不会发现我不在屋子里。”
“好,我会再来的,”蓝柳清娇俏的朝他摆摆手,转身离开。
昆清璃痴迷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直到她融进黑暗里,才把面具戴上,面具合上的瞬间,他嘴角的笑意也敛了。
蓝柳清早上起来的时侯,外头已经大亮,她伸了个懒腰坐起来,德玛和卓丽服侍她更衣,出了账子,她看到桌上摆着一个漂亮的花瓶,里头插着一大把绚丽的花,都是极小的小朵,红黄白紫,五颜六色。她一看就看出来,这不是宫里的花,是草原上的野花。
见她看着那瓶花,德玛笑道:“主子,这是陛下亲自采来,送与主子的呢。”
蓝柳清没说话,看了花一眼,神情自若的去洗漱了。
——
皇帝下了朝,往寝殿这边来,看到蓝柳清站在一棵大树下,像是在迎他。他的嘴角不觉扬起来,加快了步伐,“等朕?”
蓝柳清伸手让他牵住,“臣妾看到花了,很漂亮。”
“喜欢吗?”
“很喜欢。”
“所以特意等着这里,想谢恩?”
“是臣妾想陛下了。”
皇帝手紧了一下,扭头看她,语气有些挪揄,“倒是难得。”
蓝柳清抿嘴一笑,目光望着远处。
“华儿呢?”
“德玛和保姆带着。”
皇帝默了一瞬,说,“这样好。”
“什么?”
“华儿养在你身边,本来就不合规矩,自古慈母多败儿,你要学着放手,让他自己去适应,对他将来有好处。”
“嗯,”蓝柳清应了一声,“臣妾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