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不别扭,也得睡,一连几天,尉迟不易都睡在蓝霁华的床上,她怕露馅,晚上也裹了胸,这样就不用抱枕头睡了。
她现在对蓝霁华没那么敌视了,也不在心里骂他南原狗了,临睡前,两个人总要说上好一会子话。关系貌似变得融洽起来。
蓝霁华看着她,“不易,给我讲讲你们皇后吧。”
尉迟不易有些奇怪:“你怎么对我们皇后感兴趣?”
“听说她很漂亮。”
“再漂亮也是我们皇后,”尉迟不易皱着眉头,“你是南原的国君,打听东越皇后,有点不象话吧,我可告诉你,我们东越皇帝爱妻如命,要是知道你对皇后有非份之想,说不会率军队打过来,我劝你还是别问了。”
“没什么非份之想,就随便问问,”蓝霁华说,“东越的百姓是不是挺喜欢她的?”
“那当然,皇后是个率真的人,百姓们都爱戴她,我也喜欢她。”尉迟不易说,“在临安城,有两个女人很受大家尊敬,一个是皇后娘娘,一个是咱们东越的大商人,叫史莺莺,她的生意做得可大了,是个干脆豪爽的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嗯,巾帼不让须眉,我见过她几次,真是个能干人……”
她说着说着,停了下来,觉得蓝霁华的神色有些怪怪的,他看着她,好象认真在听,但眼神是虚的,似乎透过她,看到了别的人,有点向往,又有点惆怅,说不出的怪异。
她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陛下,你听没听啊?”
“听,”蓝霁华回过神来:“你接着说,我想听。”时间过得真快啊,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都成大商人了。
那时侯史莺莺还在西北的时侯,他偷偷去看过她几次,因为怕自己会忘记她的样子,后来她离开了西北,他就见不着了,记忆中的那张脸渐渐模糊起来,今天听到尉迟不易提起她,那张脸立刻又清晰起来,干脆豪爽,那就是她的样子啊!
“临安城的百姓们都管她叫史老板,史老板光在临安就开了三十多家店铺,什么都有卖,有酒楼,客栈,绸缎店,木材店,家俱店,米铺,酱菜铺,点心铺……多了去了。对了,史老板不光做生意,她还忒厉害,把一个大恶霸揪了出来,她手里的那些店铺,有些原先是那大恶霸的,后来恶霸伏了法,财产被没收了,皇上为了嘉奖她,就把那些店铺都赏给她了……我真挺佩服她的,特意去史家商号买东西,想见见史老板,有一回,还见着了,浓眉大眼,长得忒漂亮,她的漂亮和皇后娘娘不一样,娘娘胜在貌美,史老板胜在英气,我那时侯就想,我也要成为她那样的人,男人能做的事,我……”
尉迟不易发现自己说漏了嘴,立马打住,可蓝霁华并没有察觉,他好象又走神了。
“陛下,陛下……”
连叫了几声,蓝霁华才回过神来,“什么?”
尉迟不易有点不高兴,“你根本没在听嘛,心不在焉想什么呢,你不听,我就睡觉了。”
“我听着呢,你接着说。”
话虽这样说,还是有点老神在在的样子,尉迟不易真生气了,转过身,拿背着他,气呼呼的说,“我累了,睡觉。”
“好吧,你睡,明天再接着说。”
尉迟不易如今在蓝霁华身边也能很快睡着,可是半夜却被他翻身的声音吵醒,那时侯,灯已经熄了,万籁俱寂,一丁点动静都听得十分清晰,她听到蓝霁华跟烙饼似的,一小会的功夫,已经不知道翻了多少遍了。
被吵醒,她有点恼,压低了声音说,“你睡不睡啊,不睡下去。”
蓝霁华是真睡不着,有多少年没听到史莺莺的消息了,尉迟不易的话开启了他的记忆大门,前尘往事扑面而来,太多的画面在脑子里飞转,那个让他心动的女人,任何时侯都热闹非凡的驿站,还有一去不复返的美好岁月,记载着他的青春,他的爱恋,他的快乐……
那些画面如此清晰,就象是在昨天,它们藏在记忆深处,他从不敢看,不敢回忆,如今排山倒海似的将他淹没,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曾快乐过。
尉迟不易的态度不太好,他不介意,她的声音低沉,在这深夜里显得很有磁性,也让他清醒了些。
“不易。”他叫她。
“什么?”她还是没有好态度。
“把你的手给我。”
“做什么?”
“我睡不着,想握着你的手。”
尉迟不易奇怪:“你睡不着,干嘛要握着我的手?”
“我也不知道,试试吧,或许就能睡着了呢。”他是真的不知道,但是想试试,有时侯坐在殿里无端端觉得心慌,可是尉迟不易到了跟前,他的心就定下来了。
尉迟不易犹豫了一下,把手伸过去,“那你握着吧,睡着了就要松开啊。”
蓝霁华哑笑,睡着了,还怎么知道松开?
“嗯。”他答应她,把那只小手握住。
他的手比一般男人的软,掌心有薄茧,大概是握刀握的,当一名刺客要经过严格的训练,想必他当年是受了苦的。
“不易。”
尉迟不易不耐烦起来,“不是握住了么,怎么还不睡,不睡我把手收回来了。”
她作势挣扎,蓝霁华忙握紧,“行,我不说话了。”
说来也怪,握着她的手,蓝霁华纷乱的心渐渐平复了下来,虽然还是没有睡意,但不至于翻来覆去,他静静的躺着,姆指轻轻摩挲着尉迟不易的手背。
睡在那边的人大概有了察觉,拿指甲掐了他一下,蓝霁华无声的笑,不敢再动。
他侧身躺着,看着尉迟不易,黑暗中,只能看到模样的影子,渐渐的,他听到她的呼吸声,轻浅均匀,便知道她睡过去了。他偷偷的又摩挲她的手背,又软又细滑。
蓝霁华闭上眼睛,听着她的呼吸声,渐渐的也睡过去了。他睡得不沉,有时侯感觉手里有什么东西要溜走,立刻握紧了。
黑暗中,那只枕头上,两只手整晚都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