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太华被吸入巨蛇腹中,不断地向里滑落,停下来时整个身子都包裹在一团粘滑的物事里,憋闷得要死,但总算头脑还清醒,闭住呼吸,双手乱摸,双脚乱蹬,体内炽流又自激荡起来,心知自己马上就快死了,也顾不得那穿心刺骨的疼痛,催动真力打出一拳,也不知结果如何,紧接着又打出一拳。忽然感到奇怪,自己身上并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接着又打出一拳,果然没有,心中顿时高兴起来,不再发拳,催动内力双手乱刺乱分,猛然触到一块硬硬的东西,也顾不得到底是什么,一把抓住用力一挖,身子向前挪去,另一只手臂全力刺出,卟的一声响,手臂伸到了外面,双手向外一分一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钻了出来。他不知道,刚才抓住的乃是一根蛇骨,回手一拳将其砸碎。
但听得头顶一阵嘶叫,接着呼呼风响,虽然看不见,却知巨蛇攻过来了,发走疾奔,双手在脸上一阵乱抹甩掉粘液,睁开眼一看,面前却是一片漆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嗵的一声向后摔倒,头脑顿时发昏,身上隐隐作痛,再看时却是一面岩壁,自己方才目不见物,慌不择路一头撞在了墙壁上。听到背后声响,一看巨蛇张口直咬过来,急忙身形一闪避在旁边,待它咬落时一拳打出,巨蛇的另一只眼睛立时爆炸开来,长声嘶叫,在涧底翻来滚去,蛇头乱撞,痛得死去活来。这一拳乃是内力所集,不但打爆了蛇眼,还伤及了巨蛇大脑,比之怪老头单纯的一刀厉害十倍不止。
孟太华站在涧底一角,任其滚动,折腾了一气,那巨蛇终于趴在涧底不动了。怪老头站在洞口嘿嘿怪笑,说道:“好小子,真有你的,连‘赤血王蟒’都被你摆平了,跟着我以后定然大有前途。”
孟太华冷笑道:“是吗?那多谢了。”心中怒道:“既然脱了困境,就不能再受他摆布。”除去身上的粘液,也不打算再报仇了,呼地窜起数丈,一伸手插入石壁中,向上爬去。
怪老头大叫道:“喂,臭小子给我下来,不许走。”
孟太华哪里肯听,手脚并用爬得更快。
背后忽然风声又起,回头一看,那巨蛇竟然没有死透,再次窜了起来向他攻到。此时身在空中无处可逃,干脆将心一横,合身跳入巨蛇口中,双手上举、脚踏下颚,防它闭嘴再将自己吞入腹中。巨蛇落回地面,巨口全力闭合下压,孟太华却像一根折不弯的金刚柱撑在它口中。
怪老头叫道:“钻到它肚子里再来一次,它就完了。”
孟太华心中大骂:“放屁。”一手撑住蛇嘴,一手握拳,猛力向上击打,巨蛇吃痛巨口大张。孟太华一跃而出,闪在一边,巨蛇在涧底撞来撞去,口咬尾扫似乎已经发狂。
怪老头叫道:“把他的头砍下来它便安静了。”将手中的刀扔了过来。孟太华接住,瞪了他一眼朝巨蛇走去,一跃而起,唰的一刀将悬在空中的蛇头砍了下来,落到地上,见蛇身还在摆动,大叫道:“死了都不老实。”身形闪动,唰唰唰唰一连十余刀将巨蛇断成了小节方才罢手。心道:“我有刀在手,何不与这死老鬼拼上一把。”
握着刀走向洞口,怪老头拍手叫道:“好,够狠,够残暴,就像这‘赤血王蟒’,你……”话还没说完,只见孟太华呼地一下挥刀劈了过来,大叫不妙,急向旁边一闪,贴在墙壁上,嗖的一声,对面墙壁上出现一道极深极长的刀痕,竟是无形的真力所致,顿时吓出一身冷汗。若非他反应够快,此时已经被横断成了两截,见孟太华再度挥刀,呼的一下闪出洞外。孟太华刀锋一转聚力疾劈,怪老头蹦蹦跳跳躲闪着无形的气刃,一时间慌乱不堪,再也笑不出来了。
孟太华一边砍杀一边喊道:“老匹夫,今天不杀了你,我孟太华誓不为人。”运刀如风,急速催动内力,将“天山五伤剑”施展开来,涧底布满一层无形剑气,激射在岩壁上,留下更深更长的刀痕。怪老头的武功也真了得,虽然双腿残疾却飞窜如猿,来去无影,矫健异常,竟然避过了孟太华的致命五剑,待他稍微一松懈,立刻发起反攻,飞窜出去,将巨蛇被砍成小段的身子举起来,一个接一个的掷向孟太华。
孟太华杀意正浓,全不闪让,将飞来的蛇身当做空气断作数节,几乎削成了片。怪老头掷得越来越快,待到最后一节时,忽然抱住蛇身扑向孟太华,到了中途猛地一闪窜下地来,孟太华只顾砍杀蛇身竟未察觉,挥刀劈下之时,怪老头已经出现在他面前,大惊之下急急向后跳开,已然不及,啪啪啪三声,膻中穴又被点中,高举的刀头再也砍不下来。怪老头取下刀,一掌将他打翻在地,挥刀疾劈,刀刀贴着他汗毛擦过,寒光闪闪刺得眼睛发痛,知道这次自己必死,双眼一闭,大叫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杀了我吧。”
怪老头却不下杀手,一收刀又封了他十几处大穴,将他拖回洞中。见洞内一片狼藉,骂了几句又拖了出来扔在地上,自己坐在岩石上,问道:“你刚才所使的可是天山派的五伤剑法?”孟太华别过头去不加理会。怪老头这次很反常,竟然没有生气,接着说道:“你有这等神奇的内力,又学了‘五伤剑’这般举世一流的剑法实在难得,我若单为出一口气杀了你未免太可惜,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想到能够不死,孟太华大是心动,不过这怪老头太夜残暴,不知以后会用什么方法折磨自己,摇摇头说道:“与其做你的一条狗,整天受折磨,不如死了干净。”
怪老头怒气已经冲到了眼角,却忍了下去,说道:“你以为我只会整天折磨人取乐吗?哼!我乃是魔界至尊,别不识时务,还是趁早答应得好。”
孟太华心中忽然一动,问道:“若我肯帮你,你是否可以杀尽天下之人?”
怪老头一怔,随之怒道:“蠢货,我要的是独霸武林,去杀天下人做什么?哼!”停了一会又问道:“你是不是很喜欢杀人?”
孟太华毫不含糊的说道:“是,我要杀尽天下所有的人。”
这句话让怪老头着实吃了一惊,随之哈哈大笑,说道:“好,够霸气,我喜欢。我不会杀尽天下人,不然就没有人听我差遣,没有乐趣。不过只要我一走出这座涧底,武林中马上就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有一半的人会死。”
孟太华双眼一亮,问道:“当真?”
怪老头傲然道:“我要用火和剑来统一武林成就霸业,你就跟着我,将来会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次王,想杀谁便杀谁,天下任何人也奈何不了你。”
孟太华一口答道:“好,我答应,但我不是你的狗,只是为你去杀人。”
怪老头望着他点头说道:“够了。”
孟太华躺在地上冷笑着问道:“我的志向是杀尽天下所有人,你就不怕我哪天杀了你?”
怪老头哈哈大笑,说道:“我从来就没怕过什么,驾驭暴烈成性之人是我的拿手好戏,我的爱好,因为这样的人才够狠、有能力,可以为我做好一切事情,我从来不担心他们会在我手底下翻了天。”
孟太华说道:“好,那你就放开我吧。”
怪老头顿时犹豫起来,但只片刻又自笑道:“有何不可?”啪啪啪一阵疾拍解开了他的穴道。
孟太华挺身站起,活动一下筋骨,呼地向远出打了一拳,知道真气不再受阻碍,说道:“你不会想坐在这涧底成就霸业吧?我们出去。”
怪老头说道:“不急,我还要问你一些事情。”
孟太华坐在地上说道:“问吧。”
怪老头问道:“外面的世态如何,有没有什么人作乱?”
孟太华既已答应服从他,便不做隐瞒,说道:“一年前,武林中出了一个烈鬼教,掀起了一点小风小浪,但很快就被人合力剿灭了,连教主方洞天也惨死在情玉那狗贼的手下。”
怪老头大叫道:“你说那人叫方洞天,他长什么样子?”
孟太华摇头道:“没见过,你认识?”
怪老头怒道:“什么认识?那是我弟弟,他自小不好好学武,只喜欢舞文弄墨,既然如此便不要出来作怪,却成立什么烈鬼教?这下好,连命都没了,哎,我劝过他多少次跟我习武,他就是不听,气死我了,简直气死我了。我要情玉那小子为我弟弟偿命。”想到情玉乃是风云止的儿子,又大叫道:“风云止,你这个王八蛋,从哪弄了这么个野种来?我要你们风云一体尽皆陪葬。”
孟太华故意激怒他说道:“不但他死了,连女儿也死了。”
怪老头却不在手,喝道:“死了就死了,却又什么好再提,以后报仇便是。”
孟太华点头道:“说的也是,不知方前辈以后怎么报仇?”
怪老头大叫道:“什么方前辈?我乃魔宗肖氏的后人,肖名遥你没听过吗?方洞天乃是我弟弟所用的化名,蠢货。”
孟太华惊奇地打量着他,问道:“你不是……不是已经……”
怪老头骂道:“呸,老子我还没死,风云止那小儿杀不死我。当年我向他挑战,一直从峰顶打到涧底,后来一个不小心失足摔下来了。其实也不是摔下来,是我在岩壁间跳来跳去滑下来的,只可惜到后来没了力气,才落到这涧底。”
孟太华看着他下身两根木棒问道:“那你也真够幸运的,只摔断了两条腿。”
怪老头大怒道:“幸运个屁,幸运就不会连腿都没了,害得老子在这涧底和两条丑得要死的巨蛇打了十七年的架,呸。”
孟太华问道:“那两条蛇一条是‘赤血王蟒’,另一条不知道是什么名字?”
怪老头肖名遥没好气地说道:“是与‘赤血王蟒’臭名昭著的‘独角金丝蟒’,不过那独角给我砍下来磨成粉当药吃了,你看不到了。”
孟太华惊道:“你把他的角给吃了,那可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奇异珍宝。”
肖名遥大叫道:“那又怎样?它咬断了我一双腿,我吃他一个角,割它几片肉度日,难道还亏了它不成?”
孟太华奇道:“你摔下来时腿没断?”
肖名遥大骂道:“蠢货,我说过了,我不是摔下来的,是在岩壁间跳来跳去滑下来的。当时那两条巨蟒正在涧底打架,我掉在其中一条身上摔成了重伤,但我的腿可没有残废,当时昏了过去。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涧底边上,那两条巨蟒相互斗得满身是伤,鲜血一股股地向外流,趴在地上只喘气,显然是两败俱伤。”
孟太华问道:“它们是同类,为什么要相斗?”
肖名遥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听我说完不就知道了?这么多废话。我当时强行支撑起身,一直向外呕血,伤得极重,十条命已经去了九条,虽然知道这样的伤必死无疑,但也不能给这两个畜生给吃了,想找个地方躲起来,留个全尸,结果让我发现了一颗硕大无比的血灵芝,就长在两条巨蛇之间的一处岩壁上。”伸手一指说道:“就在对面岩壁上那个有水滴出的洞口边上,那颗血灵芝的肉冠足有两尺之径,大得异乎寻常,我吃了七八天才将它吃完。”
孟太华暗道:“好东西都让你这老废物给吃了,难怪武功如此强悍。”说道:“那两条巨蟒争斗就是为了这颗灵芝仙草吧?听说吃了以后,有起死回生之效,像这样的巨蟒吃了,可以化身成人,升天成仙。”
肖名遥叫道:“无稽之谈,神仙鬼怪之说不足为信,不过起死回生倒是真的,我这条命能保住可全靠了它。”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不过这也给我惹上了麻烦,让我成天和着两条巨蟒斗来斗去。当时它们打累了,眼睁睁地看着我把灵芝摘下来抱回旁边的洞里,气得直瞪眼,却是起不了身。我当时没力气,想杀了它们也杀不了,结果它们一恢复过来便合力攻击我,亏得有了这个山洞,不然可就惨了。它们一时吃我不到,就让一条守在这里,另一条从那边的洞钻出去觅食,吃饱了再换另一条出去,如此和我斗了整整十七年。”
孟太华问道:“你不会只靠吃灵芝度日吧?”
肖名遥骂道:“我又不是神仙,八天后我吃完了灵芝,伤势稍有好转,想出去找些东西吃,谁知就这么碰巧,上面有人打架,掉下两具尸体,一具被‘独角金丝蟒’给吃了,另一条掉到了洞口,被我拖进来,肚子上还插着一把刀,我当时饥渴难耐,又没火没柴,于是便将他给生吃了。这厮还真够肥的,让我整整吃了二十一天才算吃完。如此一来,我的伤势已经好了七八成。”
孟太华听得身上直冒冷汗,面前的这个老家伙还能算一个人吗?竟然将一具死尸整个给生吃了。
肖名遥看着他的眼神大叫道:“你以为我想吃生的,当时没火没柴,要我怎么办?哼!你没吃过,不知道那生肉的腥味,还好我最后习惯了。再后来,上面落下什么能吃的东西我都吃了,实在没办法就提刀冒险去斗那两条巨蟒,在它们身上割下几块肉烤了吃,反正它们也不会死,而且很快会长出来。唉,这十七年,我哪一天不经受死亡的考验,我容易吗?瞧瞧我这头发,才四十多岁就白成这样了。啊呸,我对你说这个干嘛。”
孟太华看着他那近乎六七十岁苍老的面孔,不由叹道:“险境催人老呀!”想想肖名遥还是蛮凄惨的,不过自己绝不会同情他。
或是时间长没与人说话,一打开话匣子可就收不住了。肖名遥接着道:“本来我早就脱了险境,哪知偷鸡不成蚀把米,累得我差点在此终老。我知道‘独角金丝蟒’的独角乃是难得一见的奇宝,吃了武功大增、百毒不侵,于是做好准备后就冒险去砍它的独角,结果被咬住了腿。我当时生死悬于一线,不敢犹豫,一刀砍断了自己的两条腿,忍痛逃回洞中,养了整整两个月的伤,不过后来我武功大成,还是把它的独角砍下来给吃了,也算是报了仇。”
孟太华暗道:“这老家伙果然够狠够毒,古人所言壮士断臂保命已是难得,他却一刀砍断了自己的两条腿,以后我可要千万小心了。”
肖名遥忽然破口大骂道:“他奶奶的,本来是我问你话,现在却成了你问我,呸呸呸,我怎么一次说了这么多不着调的话,呸,现在我问你,除了我弟弟以外还发生了什么事?”
孟太华道:“都是你一家人的事了,尊夫人成立的悬月教现在异常强大,已经席卷了大半个武林,准备成立武盟,开始对风云一体发难了。”
肖名遥瞪眼道:“你是说任玉英要称霸武林?”孟太华点点头,肖名遥冷哼一声,说道:“这个贱人向来野心勃勃,嫁给我也只是为了利用我肖家的势力保护自己、壮大自己,我因在这里,肖氏一族的所有势力还不是落在她的手中,我当时真该一举灭了悬月教,将这个贱人给杀了。”
孟太华奇道:“这又是为了什么,你们可是夫妻呀!”
肖名遥大怒道:“放屁,她根本就不在乎我,她只在乎我弟弟,嫁给我纯粹是为了和她的亲妹妹赌气。”一时间气得无法可施,狠抓自己的乱发,挥拳在岩石上猛打,大叫道:“我操她八辈祖宗,南海一派怎么出了这样一个贱货,她以为背着我跟我弟弟乱来,我就不知道?我是白痴吗?给我带绿帽子,贱货,贱货,若不是因为我弟弟,早就把她们母女剁成了肉泥,啊……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我要杀了这贱货,将她碎尸万段,爆尸街头,我……”双手使劲拉扯乱发,忽然见孟太华站在旁边,一瞪眼猛地向上扑去,噼噼啪啪就是一顿暴打,狂怒之下,出手又狠有快。孟太华这次虽然没被封住穴道,但要躲开却是不能,无故挨打气得要死,将心一横催动内力,欲一掌将肖名遥给打死。他体内炽流外溢,肖名遥打得越重,弹力越大,感到手痛,清醒了许多,木棒在下面一扫,将孟太华撂倒在地,坐回石上长声出气,孟太华直恨得牙痒痒。
肖名遥歇了一会说道:“既然已被你知道了,我也不妨明说,那女儿不是我的,是我弟弟的,我当年知道后几乎发疯,便约了风云止出来决战。若非心浮气躁出招失控,也不会困在这里,可以说这一切都是任玉英那贱人给害的。我出了这里,第一件事就是亲手杀了这贱人,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孟太华冷哼一声说道:“要杀她怕没那么容易,她武功相当厉害,而且还有一柄不为他人所知的神剑。”
肖名遥大怒道:“那又怎样,别以为手持一柄破‘悬月’就很了不起,我已经练成了‘魔十三’只要一出手,立马便可以将她分尸。”
孟太华见过他所发剑气,对这一点倒是没什么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