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珍,你干什么呀?”上官弘昫俯下身莫名其妙地推了推直摔了个脸朝地的卓茵珍,“没事吧?”
夜芸慕也站住身,坐在边侧看着摔了个狗吃屎般的卓家二爷,担心地问:“二爷,二爷?没摔坏吧?”
其实夜芸慕想问的是:你没摔坏脑子吧?
正说话间,忽地车帘一动,一女子掀帘伸头钻进车内,惊奇地看着车内三人。
说时快那时迟,卓茵珍一个侧身上翻,“嚓嚓”一声已双脚落地,上身直直坐在边侧的车凳上。
夜芸慕和上官弘昫目瞪口呆地看着用了不到两秒钟就一气呵成正襟危坐的卓茵珍,齐齐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你们两人在干嘛呢?”班阳丹放下车帘,扯扯夜芸慕的裙摆,如莺鹂般的声传入车内三人的耳朵:“表姐,怎么还不下车?大家都攥着心等着呢。”
上官弘昫正要扶夜芸慕躬身出车帘,却听班阳丹又惊异地叫了一声:“咦,二爷您也在啊?刚才怎么没瞧见您呢?”
夜芸慕只觉口腔中的气直往鼻孔里冒,使劲地掩嘴忍住笑。
卓茵珍暗中长舒了口气,正要扬起笑容回答,但听班阳丹继续说道:
“哦,对了,我刚才好像见到有一堆会蠕动的块状物体整个趴在车厢地上,难道……,原来……,敢情,那是您呐?”
“扑呲”一个没忍住,夜芸慕还是破声笑出声来。一旁的上官弘昫悄悄抓过夜芸慕的衣袖,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她柔软的手心,也终是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郡主好!那个,让郡主见笑了。”卓茵珍见隐瞒不了,尴尬着自嘲式地笑笑:“凑巧凑巧。幸好没把我这高束的俊发给摔乱了!”
“表哥,嫂子,你们不帮我怎么还笑呢?”卓茵珍瞅着一旁止不住笑声的夜芸慕和上官弘昫。
“嫂子?我表姐怎么又成二爷您的嫂子了?”班阳丹故作镇定,强收回笑意,扬脸问道。
“嫂子就那样成嫂子了。只是郡主你能不用这个‘您’字吗?”卓茵珍向外跨出一步,满脸希冀地问。
“不能!”班阳丹立马一口回绝,摇着头说:“以我对二爷的尊重,不用‘您’是不行的!”
“真的,郡主你尊重我?为什么?哪里?什么时候?”卓茵珍兴奋地嗖地站起身,“呯”一声,头顶直撞车顶,紧接着那堪称完美的高束美冠极不配合地在头上摇摇欲坠。
“哈,哈,哈!”班阳丹再来忍不了了,丢掉车帘,整个人站在车外痛快地大笑起来。
夜芸慕和上官弘昫摇着头双双下了马车,并肩走向夜府大门,而卓茵珍则是呆站在马车旁,看着大笑不止的班阳丹,也跟着傻笑起来。
“上官弘昫,我有话说。”夜芸慕心中思定,蓦地在大门前站定,神色肃穆,侧首说道。
上官弘昫始料未及一个不作防,差些撞上高高的门槛,“嗯,我听着呢。”
“今日我感到累得慌。上官弘昫,我想好好歇几天,你忙你的事。不用担心我!”夜芸慕揉揉疲惫的双眼,轻抚抚额头,心绪纷杂地开口。
“芸芸,你可是为东宫的事烦心了?”上官弘昫的眼角闪过一抹无奈的伤痛,轻声安慰道:“我知道这事委屈你了,我替母后和皇兄向你道歉。”
“可几天见不到你,我想我会生病的。”上官弘昫装出一幅可怜相,轻轻扯扯夜芸慕的长袖。
“上官弘昫,我知道这事跟你无关。但你的身份你的立场,类似的事在今后不可避免。”夜芸慕轻叹口气,颇为无奈地说:“我向来向往轻松自由无压力的生活,自问担负压力和抗皇权的能力很差劲,我想我有必要好好思虑我能否承受得了,也对我们的将来下个定论。好吗?”
“你说的都对,所以我无法勉强你,也不能把想法强加给你。”上官弘昫微点点头,语气迫切又带着些许殇然:“芸芸,我尊重你的决定,但是希望你不要阻止我关心你,也不要让我没期盼没心骨地等下去。”
“好。我明白,你先回去吧。”夜芸慕眉目深情地望着上官弘昫,眼中也满是不舍。
上官弘昫,我承认喜欢你,爱上你,可我真的没勇气在这个皇权至上的社会里和高高在上的你生活在一起。请允许我暂时回避,过后我会给你一个确切的答复。
上官弘昫一瞬不瞬地看着夜芸慕跨过门槛,走过前院,行过回廊,踏上小径,直至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
殊不知,这一望将是他们人生低谷转折的最后一眼。
夜芸慕回到清松苑,才发现夜昀展一直愁眉苦脸地坐着等她,似乎很有心事。
“三哥,等久了吧?”夜芸慕轻步走到夜昀展背后,双臂环在夜昀展的胸口,低声又淡然地问。
夜昀展急急抓过夜芸慕的手,将她拉在对面坐下,求救似的说:“小妹,你帮帮三哥。”
夜芸慕看着急得愁眉不展的哥哥,心中似有船桨重重划过,看来三哥真遇到难事了,不然不会连我的异样也看不出,平素的三哥不是这样的。
“有什么事小妹能帮上的,三哥尽管说,我绝不推辞。”夜芸慕故作潇洒,艰难露出一个笑容。
三盏茶后,夜芸慕终于了解夜昀情愁眉苦脸为何事了。
“三哥,虽然淳于要为锦儿招婿,但锦儿不是那样就能服软的人。”夜芸慕轻啜口茶,微一思索,又道:“既然你们相互喜欢,就要勇敢地为自己争取。你在这儿净着急也没用。这样吧,我给锦儿写封信,你向皇上请个旨去边关看看二哥,亲自把信送去,然后约她在边境见面,好好谈谈,合计合计。”
“好。”夜昀展郑重地点点头,待夜芸慕写完信函拿上后就急急往门外走去。
夜芸慕只好无奈又欣慰地看着夜昀展的背景苦笑。随后,她又拿起狼毫,给圭王上官宏茂写了封函,婉言表达了自己的意思,谢绝了他的关心和好意,随信还送去了宣康帝特赠与父亲夜硕年的贡品荔枝,以示礼尚往来。
第二日,夜芸慕为了排解心中的烦闷,平复起伏不定的心绪,不想给自己发愣的时间,一整天都努力使自己处于忙碌状态。
夜芸慕一会儿跟侄儿夜修哲玩耍嬉闹,一会儿又跑去看望各位怀孕的嫂嫂,跟着又到清亦苑陪母亲去说话。可是即使忙了一天,她的脑中还是时不时涌过昨日东宫发生的事情,还让她联想到古代历史中种种残酷,想着想着就再也睡不着了。
第三日,夜芸慕禀过母亲就要准备去往淮山王府,前脚刚跨上车凳,就听边上传来一阵尖细的娘娘腔:“夜小姐请留步,皇后娘娘有懿旨下。”
半个时辰后,夜芸慕被带到太极宫立政殿。卓皇后正慈眉善目地坐在正位上等着她。
夜芸慕行过礼后,顺从地在下边坐下。
“芸慕,你也知道,无论是你的容貌、机智、家世和才华都是我最为欣赏的。这些年来,也确实证明我的眼光很独到。现今你跟昫儿也解了前嫌,似乎相处得也较为融洽。可这两日我却见昫儿闷闷不乐,情绪低落,你们吵架了?”卓皇后语气淡淡,嘴角扬笑,可话音却夹杂着一定的冰度。
“没有。只是这几日臣女有些忙,未曾同贤王见面而已。”夜芸慕双手垂放在膝上,柔声回答。
“原是这样?昫儿从小倍受我疼爱,我几乎事事都顺着他。如果他有不当之处,你要多担当些。若不是什么大事,你不妨也迁让他一些,毕竟他是大洛的皇子,凡事你也要以大局为重。”卓皇后笑盈盈地走下阶来,拉起夜芸慕,亲热地说道。
“是,臣女明白,臣女遵旨。”夜芸慕低首轻声应道。
走出宏伟富丽又令人压抑万分的皇宫,夜芸慕犹被压上了一块沉重的大铁石,拽着她的心直往下沉。
在去往淮山王府的路上,夜芸慕心绪难平,还未解开的心结反而越缠越紧。她突地想起昨日母亲在无意中提到过外祖母将要于近日去寺庙还愿祈福,自己是不是也需要时间冷静地思考思考?
次日,正在贤王府后院练功的上官弘昫收到莫实呈来的一封信函,他半紧张半激动地打开,夜芸慕那娟秀优美悦目的字迹赫然跃于纸上:
上官弘昫,我已随外祖母去往岳西山清风寺祈愿,一个月后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