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林中没有月光,更没有星光。
有的只是单一的漆黑夜空。
城堡的走廊中,破军靠在墙边,嘴唇上咬着的牙签随着说话而上下摆动起来:“如果东瀛岛失守的话,这里倒是个不错的好去处。”“我们不会失败!陛下怎么会输给那群整天忙着内斗的人类。”七煞一贯都是无条件的信任该隐,因此,违背王命令的家伙,都是该死的叛逆,这种不合逻辑的想法却在它看来是理所当然。
“陛下难得宽宏大量,不计前嫌的让艾尔维特回去,那个懦夫,竟然因为害怕人类而不敢出手!果然,当初不让它成为王是正确的选择。”七煞扭过头,回望那扇已经紧闭的银色大门,“一副讨好的表情去阿谀引渡人协会的人类,丢尽我们血族的颜面。”“反正我们要做的只是传达该隐的话而已,不用纠结那么多。”“破军,怎么能直呼陛下的名讳!”“哦,原来如此,要叫陛下啊,最近记忆有点不怎么好。”嬉皮笑脸的耸着肩,七煞虽然不满,可也无可奈何,被称为该隐手下三大战将的血族成员,分别是自己,破军还有另一位贪狼,实力在伯仲之间的三人要是互相打起来,恐怕很难分出胜负。
七煞暂时还没有用实力让破军听话的信心。
“放弃吧,艾尔维特的个性我们都很了解,那家伙可是说到做到的主,况且,永夜林终归不是我们的地盘。”完全是放弃战斗打算的破军摊着手,一副爱莫能助的神情,墨镜后的眼眸中也许正写满了戏谑,七煞不喜欢破军,更不喜欢阴奉阳违却受到该隐信任的贪狼,明明陛下的左右手只需要自己就够了。
“不过,你好像没那么容易就放弃吧。”破军意味深长的看着七煞,它才不相信该隐会是那么大肚的家伙,一定还留着自己不知道的底牌。
“哼……艾尔维特肯出手,也只是锦上添花罢了,陛下从来不会把希望寄托在飘渺虚无的废物身上。”七煞那只突起的眼珠诡异的转动起来,好似在谋划什么,对于这些,破军并没兴趣,“不知道该隐到底有什么妙计令你那么信心十足,反正我的任务完成了……好啦好啦,是陛下,不用那么瞪我吧?”避开七煞那尖锐的目光,破军摆摆手,朝着走廊前方走去,七煞则没有跟上去,在身后的黑暗中,似乎还有一个人在那。
“按照当初的约定,动手吧,艾尔维特已经对血族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了。”绑着绷带的脸庞有了明显的鼓动,低沉而令人不适的笑声断断续续的发出,随后摇摆的追着破军而去,只剩下黑暗中的某人伫立不动,似乎在考虑什么……
在准备好的客房里,白烨坐在床沿,拨弄着手里的誓约之牙,房间里,飘荡着淡淡的酒香,源头来自窗台上的一只陶瓷酒壶和两张酒碟,那是岑菲伊带来的,听说还是特地从紫琴那里讨要来的,刚才分明摆出一副要和自己保持距离的姿态,如今却又主动上门来找自己喝酒。
“那么怀疑的眼神,是担心我有所图谋吗?”岑菲伊整个人坐在了窗台上,右手托起酒碟,用指尖顶住,平衡在眼前,精妙的角度,令酒水一点都没晃出,不过白烨可没心情欣赏魔女的杂耍,“我只是搞不懂你的想法罢了,这种时候,我倒是有点怀念老姐,毕竟她的想法都写在脸上了。”“如果人人都能像白若嫣那般坦率,可就没有谋士的生存空间了……对了,艾莉丝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岑菲伊指尖上的酒碟开始了快速的旋转,那双漂亮的眼眸望向了白烨,与他对视起来。
白烨微微一愣,脱口而出道:“这个问题,不是你该更清楚吗,你可是那位血族女皇培育出来的人……”“不,将我推上革命者干部位置的人是另一个人格——鸢,至于艾莉丝,她常年都处于沉睡中,而且,我和鸢见面的次数其实并不多,可无论是鸢还是艾莉丝,两人的命令我都会去执行。”岑菲伊唯一带有感情的亲人也许就是那位人类的宿敌女人,没有女皇陛下,就没有如今凶名在外的魔女。
“说来,的确是两个人格,艾莉丝的话,该怎么形容呢?任性,张扬……大概是类似的印象吧,其实,我接触她的时间也不长,短短几天罢了,根本无法彻底的看透她。”唯一清楚的便是那位女皇不愧是造就了如今这个时代的怪物。
“你的女性恐惧症也是她治好的?”
“算是吧,艾莉丝说那是类似心里的疾病,通过一些暗示可以痊愈。”
“仅仅是暗示吗?”岑菲伊笑容骤然盛开,那可不是什么友好的信号,为什么这个女人很敏感的察觉到了问题所在?
“当然。”白烨打算死不承认,接下来,他短暂的叙述了发生在无尽密林里的事,唯一隐瞒的便是自己将艾莉丝给睡了的事情。
岑菲伊很有耐心的听完了,这段叙述很连贯,没有可疑的地方,但就白烨所说,艾莉丝进入了白烨过去的记忆中,用那个叫舞的女人来进行劝导,才令他心结被打开,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吗?光是依靠心理的治疗的确有可能成功,但是,在短短一天内就克服,岑菲伊是不信的,除非还加入了别的激烈手段……比如说,用女人的直接接触来打破那份恐惧。
“不可能吧……”唯独这个不可能,艾莉丝那么高傲的血族女皇,怎么可能和这种人类上床,最重要的是,这么做毫无意义。
“等等,我总觉得你说法里面有致命的漏洞,不管怎么想,将生命交给一个旧人类,艾莉丝哪来的自信你可以抵挡住那些血族猎人?就算是和你订立了临时契约,你也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白烨还隐瞒了关于他身世的推测结论,自己的母亲是叶倾城,一旦这点被魔女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反正,事情就像我告诉你的那般,倒是你,怎么会狼狈的被追杀到这里……又是你的计策吗?”“让你失望了,这次可是真的被人追杀,那位神州的总统先生,着实给我好好上了一课。”岑菲伊的左手拎起酒壶,为另一只空的酒碟里倒满了酒水,白烨无奈的站起来,走过去拿了起来,一边漫不经心的追问道:“总统?是赵炎吗。”“就是那位大叔,本以为是一个三姓家奴,结果他远远比我想象中要危险,就连我身边最亲近的人也被他利用……输了啊,输的很彻底。”右手上的酒碟移到嘴边,扬起头,一饮而尽。
“你认输了?”白烨也跟着喝下,眼中满是不信,记忆中的岑菲伊可不是那么容易认输的女人。
甩动着那头迷人的紫发,魔女弯起嘴角,一副骄傲的笑容。
“怎么可能,让我吃的亏,下一次可就要双倍拿回来了。”
“我就知道……那你打算怎么离开,那群要你性命的家伙看起来不像是会轻易放弃的类型。”
“所以我很讨厌死缠烂打的男人……我失踪的消息应该会很快传到总部,就算组织里的许多人我无法信任,可只要有三个人有所反应就足够了……”
“革命者的三圣天?”白烨对其中的小丑还有张源可谓是记忆尤新,客观来看,那些都不算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看似和我最亲近的小丑其实我并不能保证,倒是张源,必定会赶来,他是由艾莉丝,不,该说是鸢亲自招揽进组织的,在组织不能失去我的情况下,张源不会坐视我遇到危险。”听起来张狂的发言,但白烨很认同,如果革命者没有了岑菲伊,那么就等于失去了威慑力。
魔女毫无疑问是组织的中流砥柱。
“那么你呢,亲爱的自由领域引渡人先生,兼职神秘的送葬人先生,艾尔维特给你的回答,还令人满意吗?”岑菲伊重新在酒碟里倒满酒,身体微微向前倾斜,胸前那被紧紧包束起来的圆滚物体好似要破衣而出。
白烨撇开了目光,轻松的说道:“协会的要求只是让我确定艾尔维特是否也会和血族一起捣乱,跟艾莉丝的目的是相同的,如今,它同意中立旁观,对我而言是最好的选择,休息一下我就离开永夜林,老姐她们还在仙朵拉等我。”“那可真是皆大欢喜的结局,既然如此,早点休息吧。”将酒碟里的甜酒灌入喉中,脸蛋荡漾起了一丝嫣红,岑菲伊从窗台上跳了下来,然后径直走到床边,转身坐下,没有离开的意思。
“这里是我的房间,岑菲伊。”“我知道,走回去很累的,只好将你的床稍微征用一下喽。”故作无邪的恳求神情,充满着令男人躁动的杀伤力,白烨当然也不能免俗。
“你知道我现在的状况吧,已经不害怕女人的我,可是会随意侵犯你的。”白烨皱起眉头,竭力做出冷酷恐怖的样子,而岑菲伊的右手忽然间伸出,轻轻摩挲着那张脱去稚气的面庞,然后慢慢攀升,最后恶作剧的点了点白烨拧紧的眉心,“果然不害怕了……少了不少乐趣,那么,你想对我做什么呢?”岑菲伊的动作无疑点燃了某根理智的*。
“你认为呢?”感觉到自己被轻视后,莫名的有一股无名邪火,白烨翻身抓住岑菲伊的双手将她压在了身下,就如同刚才见面时的场景,只是这一次白烨不再是抱着恐吓的心态,而是被本能驱使。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和我都是同一种人,不会拥有所谓的恋爱感情,我们都是为了活下去可以不择手段的同类!所以我很明白的,就算你很亲昵的接近我,抚摸我,甚至挑逗我,那只是在很冷静的思考下做出的娱乐动作,在你心中,我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而我,不是你无聊时可以随意摆弄的玩具!”咆哮声,令岑菲伊脸上露出了意外的神色,这样的反应的确在预料外,而最震惊的恐怕是白烨自己,这股如同愤怒的情绪……
自己为何要愤怒?
“我虽然不抗拒和女人上床*,那些可以归类为本能的发泄,可我不愿意做他人的玩具,你那种高高在上,仿佛可以摆弄任何人的目光,很讨厌……”抓着岑菲伊的手指不经意的加大了力气,可在岑菲伊的脸上丝毫看不到痛楚。
她竟然笑了,随后归于平静,用极其肯定的声音说道:“你不会伤害我的,正确来说,你不会用这样的方式去伤害女人……因为这样一来,你不就和流云镇那些畜生没区别了吗?”不知道岑菲伊是如何查到这件事情的,但白烨的内心还是狠狠的抽痛一下,自己最痛恨的便是那些将自己姐姐们残害的人渣,自己绝对不会做出类似的行径……
“所以,你是故意拿我寻开心?”
“怎么可能,目前我们可是同一阵营的同伴哦,白烨……因为肯定你不会做出趁虚而入之类的卑鄙事情,所以才决定在你房间里睡觉的,我不相信任何人,只坚信自己的判断……”
“坚信我绝对不会伤害你?”
“至少不会用这种方式。”
“过分聪明的女人真讨厌……”
“所以,请不要让我回去,让我在你的守护下好好睡一会,拜托了,我很害怕……害怕黑暗中独自一人沉睡的自己将永远无法醒来。”面无表情的说出了完全不符合魔女风格的话,岑菲伊只是脱下了平日的假面。
她并不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更不是一个能够从容游走在充满阴谋丑陋世界里的无敌谋士。
在那之前,岑菲伊是一个女人。
看着世界黑暗长大。
变得不再信任任何人,包括所谓的同伴。
可她偶尔也会在疲惫时希望安稳的睡一觉,在伤心时希望好好哭泣。
什么都没有说,两人的脸近在咫尺之间。
最终,白烨松开了手,向后跳出一步,随手扯起一块毛毯,裹在身上,坐在了墙角。
“我累了……有趣的事留到下次,晚安。”闭上双眼,好似是睡着了。
将被子轻轻拉扯盖到身上的岑菲伊望着墙角的男人,暗暗的笑道:“真是个胆小的男人……”缩回被窝,很快便陷入了梦乡中,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的安稳和甜美。
这是久违的一场好觉。
希望可以再睡的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