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好啦,”崔氏出面解围道,“勇哥儿年纪小,妹妹也别太拘着他了,不然以后勇哥儿都不敢来外祖家了。?■中文▼▼网 ?”
赵慧虽然性格直率,可也是当家主母,崔氏话里头给的台阶怎么听不出来,再者,陈勇是独子,再怎么胡闹也是心尖尖上的小疙瘩,哪里真狠得下心一直罚着骂着,不过是当了众人的面做做样子罢了,于是便顺了崔氏的话说道:“也就是看在嫂嫂们的面子上才饶了他,要是在家里非得拿了家法伺候不可。”说完又拍了拍陈勇的脑袋:“还不快去给你二舅妈道个谢。”
陈勇虽是淘气,但是鬼精灵得很,只跑到了崔氏跟前,又是作揖又是撒娇道:“二舅妈最好了,以后勇儿长大了必定孝敬二舅妈。”
崔氏笑得乐呵呵的,摸了陈勇的脑袋:“勇哥儿真是懂事。”
这事也就这么揭过去了。
人已到齐,诗会很快就开始了。连成梅作为东道主,自然是要主持一番的。规矩也简单,只是请了崔氏以院子里任何一样事物作为题诗的主题,赵家姐妹和陈家姐妹并连成梅、倩宁以此咏一诗,最后交由崔氏,刘氏和赵慧评选,分个高下,连成梅为前三甲还特意准备了小奖品,不外乎是小香囊之类的。其实这也就是寻个由头一家人聚聚,至于名次都是次要的。
崔氏听得要让她来选题,不由笑道:“这活儿怎么轮到我来做了,该由大嫂来选才是,想当初大嫂可是冠绝京城的大才女呢。”
刘氏微微笑了笑:“你也说是当年了,如今早就荒废了,还提那些作甚。”
“既然如此,那我就斗胆献丑了。八?一?中文▲?网 ■”崔氏说着环视了一圈咏梅斋的院子,低头沉吟了片刻,才提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字。赵慧在旁边看着赞道:“这题目好。”说着帮着举起那张纸,只见上面写着“秋意”两个字。
众人看了题目都各自思考,刘氏则点上了一炷香,以香灭为结束时间。
倩宁自小就不喜欢吟诗作赋,看到这题目就头大,再环顾四周,连成梅是才女,胸有成竹的样子,想来做这么一诗是信手拈来的事情。梦芊、梦莹、梦莲、梦芝都在低头沉思,陈雅在院子里踱着步,似乎在寻找灵感,陈娴则是冷着脸,好似在呆。
倩宁心里暗叹,早知道会请了这么多人过来,就应该在听雨轩装病,省得一会还丢人现眼。
很快的,就有人开始提笔了,陈雅第一个交了卷,崔氏等人看了之后脸上都是满意的神情,想来做得不错。
紧接着,连成梅、梦芊、陈娴也6续交了卷。
剩下几个人当中,梦莲、梦芝都在桌子上虚写着,梦莹咬着笔杆愣,期间勇哥儿还跑了过来瞅了眼梦莹的空白卷,笑道:“三表姐,要不要我帮你作一呀?”梦莹狠狠打了他一个响指:“呆一边玩去,别打扰我的思路。”陈勇吐了吐舌头,跑到一边自己玩儿去了。
眼见着香只剩下四分之一了,梦莲、梦芝也交了卷,就剩下倩宁和梦莹还在冥思苦想。
刘氏轻轻走到倩宁身边,低声问道:“可是有思路?”
倩宁苦着脸,咬着嘴唇。∮八∮一∮中∮文,刘氏立时明白了,指了指树上枯黄的叶子:“作诗,最重要的就是将人的情思寄托在特定的事物上,以有形衬托无形,才能引起别人的共鸣,初学作诗,最简单的莫过于选一些具体的事物来吟做,比如秋叶,比如秋日,懂了吗?”
倩宁少时失母,父亲才学浅薄,继母又是个妾室扶正的,对于教导女儿尤其还是前任之女完全不上心,更不曾在家中请过先生,若不是有姐姐从小一笔一画教着,只怕自己就是目不识丁了,更别提诗词歌赋,而像刘氏这样的理论更是闻所未闻。听得似乎有些醍醐灌顶,却又似懂非懂。
刘氏也不等倩宁回答,只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担心,随意编一便是,都是一家人,不碍事的。”
倩宁乖巧的点了点头,恰好看见连成梅带着鄙视的眼神看向自己,心下立时明白,她这是在等着看好戏呢。会不会她这般兴师动众地办诗会,就是为了让自己出洋相?
只可惜了,自小在继母的阴影中长大,被嘲笑被冤屈的日子自己可是没少过,要是这么点小事就能影响到自己,那过去在6家受的委屈早把自己压垮了。
倩宁根据刘氏的提示,又尽力回忆原本看过的诗书当中的词句,突然好似灵性大开,提笔就写下了以下几句:“天高日又远,地广树在渊。风煞叶飘零,步急声萧沙。”笔刚一落,就听得刘氏说道:“时间到了,倩宁,梦莹快交卷吧。”
梦莹哀求道:“伯母,我还差一个字,就让我写完吧。”
刘氏慈爱道:“又不是春闱科考,哪里还不让你写完一个字了,慢慢写,写完再交过来。”
梦莹大呼:“伯母最好了!”说完,赶紧写完剩下的诗句。
倩宁则是径直走到刘氏面前,把纸递了过去,刘氏接了过来:“方才所说的可是有帮助?”
倩宁点点头:“听了母亲的话,好歹胡诌出来了呢。”
刘氏笑着低头看倩宁所做的诗句,谁知竟然脸色大变,身子也摇晃了起来,梦芊正好在旁边,急忙扶住:“娘,你怎么了?身体不适?”
刘氏急忙卷起倩宁交的诗句。勉强笑道:“我没事,就是突然眼前晃了晃,可能是站的有点久了。”
倩宁急忙从旁边拉了一把椅子过来,伸手要扶了刘氏坐下,刘氏却是反射性的一躲,倩宁愣了愣,刘氏已经自顾自的坐下了,倩宁尴尬的缩回了手。
刘氏又吩咐道:“梦芊,你拿杯水给我。”
“哎。”梦芊应着话,急忙把茶杯递给刘氏,刘氏的手却一抖,茶水全都撒了出来,把倩宁所做的诗全都浸湿了。
梦芊吓得叫了起来:“娘,你没烫着吧?”边说着边拿了手帕给刘氏擦拭。
一旁的崔氏和赵慧又走了过来,关切的问着刘氏。
刘氏摆了摆手:“我没事的,大家继续吧,不用管我。”又看了倩宁一眼道:“倩宁,你扶我回去。”
倩宁还沉浸在方才刘氏的拒绝上没反应过来,刘氏又突然招呼自己陪她回去,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听话的应道:“好的。”说着就上前搀了刘氏的手,在接触的那一刹那,倩宁明显感觉到了刘氏身子颤抖一下,又很快恢复平静。
倩宁对刘氏的反应充满了疑问,却又不好问出口,只得陪着刘氏慢慢走回韵华堂。
待得回了韵华堂,倩宁在厅堂等着刘氏,没一会,刘氏就换好衣服出来了,面色沉静,一点都没看出有所异常,可是看向倩宁的眼神却带着些许的探究和冷意:“方才你所做的诗句,是你自己所做,还是在哪里看见的?”
“是我自己做的啊……”倩宁老实回答道,难道刘氏是嫌弃自己的诗做的不好,才会失态?
“确定是你做的么?”刘氏一字一句的问道,“你可要老老实实跟我说实话。”
倩宁有些莫名,难道除了自己,还会有人做出这么烂的诗句么?“是我做的,母亲,这有什么问题么?”倩宁反问道。
刘氏听得脸色惨白,身子更是忍不住晃了晃,倩宁急忙走上前要扶住她,却还是被刘氏拒绝了:“我没事,没事了,你先回去吧,我要休息一会。”说完,也不管不顾倩宁,自己走回了卧房。
倩宁一头雾水地离开了韵华堂。
刘氏回到卧房,从箱笼里面拿出了一个卷轴,慢慢的打开,上面也是一诗,赫然就是方才倩宁所做的那,只是笔迹非常刚劲有力,应该是一个男子所写。
刘氏摩挲着诗句,眼中含着泪水:“作孽啊,真是作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