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府尹瞧着顾如玉那漫不经心的样子,差点没哎呦一声唤了一声祖宗,若是去查她,只怕他连自家祖坟都要保不住了。
“谷大人,您觉得呢?”京府尹觉得出于尊重,他还是要问下这位谷大人的。
谷天监咬牙,脸上似乎有些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隐忍道:“郡主误会了!您怎么会嫉妒臣呢?”
京府尹闻言面色就有些不好看了,那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似乎是在思考,又似乎是在唤回这位谷天监的注意力:“谷大人,关于这流言蜚语和石碑,您不愿解释当年的事情,下官顺着您,也就不逼问了!您说有人诬陷您,下官也信了,只要您给出名单来,下官就去核查!可您这也不给那也不对的,您这是没事寻下官玩,是吧?”
显然,京府尹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直接忘记了今儿个人家夫妻二人是他自己带回来要审问的。
“难道府尹大人没听刚刚谷大人说什么吗?”顾如玉缓缓的、轻轻的呵呵了一声,“人家刚刚说,是因为皇伯伯近日来给他的恩宠,才会让他成为这众矢之的。所以你说这个那个的,才会被他一一否决!”
“你胡扯!”谷天监在顾如玉这声话音刚落下的时候,就立刻怒跳起来。
刚要冲到顾如玉的面前,就见李听闻速度极快的上前,顺手抽出一旁衙卫的长刀架在了谷天监的脖子上,笑的和气却让人觉得阴寒:“大人,请您注意下分寸!”
“你要做什么!”谷夫人立刻尖叫了一声,刚要冲上前去,就被李听闻一脚给踹了开。
哎哟一声叫唤的谷夫人,捂着肚子缩在一旁抬头要让人为自己说理,却见到李听闻那森寒的眼,瞬间就瑟缩的不敢开口了。
只见李听闻没什么诚意的说了一句抱歉,还不忘回头对着京府尹解释道:“手挪不开!”
意思是,人家的手正拿着刀架在谷天监的脖子上,一时间抽不开只能用脚将人给踹开了。
京府尹差点就没拍桌子大喝一声好了,好吗?对上李听闻那不是很诚恳的眼神,颔首道了一句:“我理解!”
富安老王爷看到这一幕,终于不得不感叹,这朝堂之中还能出现这么几位奇葩,这可真是盛世呐!
不过
富安老王爷眼神一转,看向谷天监的时候,那眼里的鄙夷和不耐就变成了钦佩了:“小子,不错呐!本王还没看出来你有那胆识,竟然在小京子这边告皇帝?”
其实,富安老王爷是老一辈的了,唤谷天监为小子,唤京府尹为小京子是非常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是,因为老王爷在说话的时候,那嘴里还咯嘣着花生米,所以那口齿就有些不清楚。于是在唤小京子的时候,顾如玉‘噗’的一声就喷了出来,只因郡主殿下在这含糊不清的声音之下立刻就联想到了:小精子!
不但词汇有了联想,就是那画面也突然变成了小蝌蚪坐在上面审人的样子,能不喷吗?
“怎么了?”齐瑜轩看着顾如玉呛咳的样子,立刻起身弯腰给她轻拍后背,低声道:“可是喝极了些?呛住了?”
顾如玉脸通红,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却是不愿说出呛住的原因。总不能告诉大家,是因为她自己又污了,所以喷了吧?
“王爷,食不言寝不语!”齐瑜轩看着富安老王爷,眼神之中带着谴责。
富安王爷一脸的茫然,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就让这小子给谴责了。可那眼神吧……
作为一个在某些时候喜欢欺软怕硬的老王爷,富安老王爷那挺直的腰杆默默的弯了,垂头老老实实的吃着花生米不说话了。
还真别说,这小子那阴郁谴责的眼神,看起来还真是够吓人的。
京府尹看着这富安王爷又是在吓死人补偿命之后就打算甩手,很无奈,叹息了一声才直视谷天监道:“大人若是想要状告圣上,这可是要株连九族的事儿!下官做不了主,也帮不了您!只能将您的意思呈给圣上,让他来定夺!”
状告皇帝?那不是说明对皇帝不满吗?对皇帝不满,还将他的行为公布出来,那不就是要造反吗?既然是造反,那肯定要株连九族呐!这种找死的事情,京府尹大人除了能顺水推舟之人,其他的还真的只能爱莫能助呐!
对于京府尹如此的热心肠,谷大人怒了,谷夫人傻了,谷家管家……害怕了!
“大人,小的……小的招供呀!”管家匍匐上前又是一阵哀嚎,那眼泪说下来就下来,一点都不含糊。
京府尹被吓了一跳,刚要开口问话就见顾如玉轻了轻嗓子,一副让他暂时歇歇的样子。
虽然不明白顾如玉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京府尹还是听话的捂着胸口继续装作受惊的样。
只见那一旁的谷大人在愤怒之后,看到管家如此眼底闪过一丝带着惊惧的杀意,对着管家就是猛的踹出一雷奔大脚,怒道:“你给背信弃义的东西,竟然敢污蔑我!”
管家哎呦一声的,滚到了远处。刚巧,就滚到了同样被踹飞的谷夫人的身侧。两人一个捂着肚子,一个嘴角被踹的溢出了血丝,那可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顾如玉看着管家被踹,嘴角溢出一丝薄凉的弧度。
这说起来被迫诬陷和主动坦白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例如,被迫诬陷,那说的都是他们教过的话,虽然都是事实,可这说话的人没发自肺腑的情感,听起来有些夸张和虚伪。若是主动的坦白,不但是有确实的事实,更多的还有那坦白者对被高发者的一丝愤恨。
更何况,这位管家可是被谷大人那一雷奔大脚踹的不清,这嘴角都溢出了血丝,可想而知那腹部也是灼热的剧烈疼痛吧。
“瞧,人家那才叫做踢,你呢?那是伸脚活动胫骨呢!”富安老王爷扫了一眼那管家的吐血的样子,就凉凉的补了一句。
李听闻非常抱歉的看了一眼老王爷,一副受教的样子。
“小的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富安王爷那挑唆的话,管家自然是听的出来。可王爷说的也没错,这一脚确实是有要了他的命的意思。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在护着这个主子?
况且,当众说是要告皇帝,这种株连九族的事情,管家就是再蠢也知道,这些人挖的坑,这谷天监是掉下去了,而且这些贵人都不会让他再有机会上来了。
做了这么多年的阿谀巴结,管家怎么会看不出来这里面的弯弯道道,所以无论是于情面还是于自己的个人感情,他都不能再帮谷天监了。
于是,管家那牛眼里面的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下来,哭嚎着:“府尹大人,夫人之前确实是生有一女,可为了我家老爷的官运,在小姐刚出生还没在府上过半日,就将她丢到了郊外的林子里面,说是让野兽将她吃掉!”
本来应该是倒抽一口气的场景,可管家却在看到众位贵人听了他所说的话的时候,一点都没有吃惊之色,咬了咬牙,便又继续开口道:“可夫人当初想着那孩子太年幼,忍不下心,就让奴才将小姐送到另外一户人家,并且……并且……”
“并且什么?”京府尹沉声一喝,怒道:“怎么,你还要在本官面前摆谱?”
这指桑骂槐的话谁都能听的出来,却是没有人因为他这话而去看谷天监的脸色。
顾如玉有预感,这管家接下来的话肯定就是关系到寿沛白为何会在军中女扮男装了。
“小姐刚生下来,那产婆也不知怎么了,看着就说是个少爷,夫人便动了心思将小姐当做是少爷卖给了一户急需要儿子的人家!将他家本来的孩子调了包!”管家垂头,那手有些哆嗦:“那户人家虽然不忍,但那妇人为了要儿子,又看着奴才的装扮觉得是一个好人家,便将孩子给调包了!”
顾如玉眼尾逐渐满上冰霜,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管家似乎也是孤家寡人一个吧?
“本王记得,十几年前郊外确实是有一女童被饿狼咬死的事情!”富安老王爷突然眯着眼突然说道:“莫非是……”
那管家的头垂的更低了,颤巍巍道:“奴才……奴才以为夫人会有更好的安排,可……可谁知道夫人却还是让奴才将那女娃娃丢到郊外,所以……”
将自己的孩子当做男孩丢寿家,将寿家的女儿丢到了郊外被饿狼咬死?
顾如玉眼底彻底冰寒一片,这样的家庭环境下,寿沛白是怎么长大的?
“那家人,没发现吗?”顾如玉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问道。
管家感受到顾如玉漫天的怒火,瑟缩了下肩膀才道:“那妇人就算得知了此事也不敢声张,因为她还要忙着应付她的丈夫隐瞒小姐的事情,所以没有功夫。在小姐大约五岁的时候,她丈夫去世,那位夫人便开始对小姐苛刻起来!”
“我若是那位夫人,若是得知自己的养女其实是害死自己亲生女儿的罪魁祸首,肯定会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折磨致死,怎么会将她送到边关军营去?”顾如玉端着茶抿了一口,才冰冷的问道:“这不是明摆着要将人给放走吗?”
上头的京府尹听着顾如玉开了口,便噙着冷笑看着已然站起来一脸木然的谷夫人,呵呵冷笑了一声才道:“谷夫人,这接下来的故事,要不您子亲自来说?若是这管家说的有假,您也可以当场戳破,不是吗?”
谷夫人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丈夫,深吸了口气才破釜沉舟道:“没错,这事儿是我做的!可我也很难……很苦啊……”
说着,谷夫人那眼泪就哗哗的落下,看的顾如玉一阵厌烦,刚要开口说上几句嘲讽,就见上头的富安老王爷别过脸去,像是觉得多看一眼就会瞎了眼一样,不客气道:“又不是十几岁的丫头,哭起来会我见犹怜的,都成老太太了,还哭的博同情,害不害臊?”
“东施效颦,恶心!”齐瑜轩神色清冷,语气平平。可这说出的话却比那老王爷说出的一大串的话更让人觉得……伤人呐!
谷夫人本来是真正的悲从中来,可被这一老一少面色嫌弃的样子,竟然还像少女时那样,遇到的委屈就委屈哒哒的看向自己的丈夫,希望能受到一点眼神上的关爱。
可她的枕边人谷天监,给予她的只有一片冰冷无情的冷漠和迟来的杀意。
谷夫人的心彻底的凉了。
谷夫人那心慌心凉的样子众人看到了,谷天监那唾弃发妻眼底起的杀意,众人也看到了。
只是可怜吗?不,不可怜!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这谷夫人一丁点都不可怜。有的只是对这对夫妻的鄙夷。
“老爷,我……我是真的想要帮助您!可那孩子那么小……我又怎么忍的下心??”谷夫人扑到谷天监的脚下,撕心裂肺的哭嚎道:“为了让她不靠近咱们家,我找人跟那家夫人说,这孩子命中犯煞,必须要送到血腥重的地方方可克制!若不如此,怎么能保住那个孩子的命,又怎么能让她远离我们?”
“我记得,招募兵马的时候,这人进去是要验一验的!不知夫人是如何让一个姑娘家一夕之间在进去时,变成男人的?”顾如玉漫不经心的在谷夫人哭的抽气的时候,突然问了一声。
谷夫人闻言还未开口,那边的管家又急急开口道:“是奴才托人寻了关系,将银子送了去,才让小姐勉强过了那关!”
顾如玉听着这位管家的直言不讳,摸着下巴便是一笑,意有所指道:“这都能找到路子送进去,看来谷大人的好友还真的是挺广的!”
都能干涉到兵部里面去了,这手伸出的可是够宽的啊!
管家不明白这成年旧事怎么就让这位郡主殿下说话有点阴森森的,只是打了个哆嗦道:“老爷之前在朝中,一直都有三两好友,分别在……”
“这话,不宜在大堂之上说!”齐瑜轩看着管家那越来越麻溜的话,便对着上头的京府尹微微颔首道:“此事,不再关乎于他的家事,而是涉及到朝中重臣,为避免影响不好,不如带到后面问话!”
带到后面问话?顾如玉立刻伸手按住了齐瑜轩的袖口,蹙眉道:“你也要去后面?”
这话不仅仅是顾如玉想问,就是一旁的京府尹和李听闻也想问。这两个主要的人都去了后面,前面若是只留下了老王爷和郡主殿下的话,那么……
李听闻看了一眼这谷天监夫妇,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一会是不是要去买个棺材什么的先做下准备?
“去吧去吧!正事要紧!”富安老王爷立刻挥了挥手,迫不及待的要和顾如玉来一个双坏合璧,就抢在齐瑜轩开口之前道:“若是耽误了朝堂上的大事,当心圣上处罚你日日留宿在这里办公处罚!”
日日留宿在府尹府?齐瑜轩眉头动了动,这就意味着不能回去和玉儿朝夕相处了?
抿了抿唇,纠结了一小会的齐瑜轩,对着顾如玉温和道:“我去去就回!”
齐瑜轩说完刚起身就看到富安老王爷迫不及待的命人将他的身边加了一个凳子,对着顾如玉就使劲的招手,显然是期待已久了。
齐瑜轩额角抽了抽,丢给李听闻一个留下好好保护的眼神,就加快脚步往后院走去了。总觉得让玉儿和老王爷在一起的时间长的话,会被老王爷给带坏掉。
“谷夫人,要不要继续说故事?”顾如玉走到富安老王爷身边,拱了拱手一副相见恨晚却非常敬重对方学识的学子一般,那老王爷竟然也很受用,也是拱了拱手,两人这才一一落座。
谷夫人神色微微不安,看向闭眼的丈夫,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便也不敢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