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郝家兄弟想要提出一个条件,看在多年的老面皮上,于七不可能立刻转身走人。于是七爷便下了马,将缰绳牵在手里对三人说道:“好啊,多年的同门之情,愚兄也不想与三位师弟产生什么误会,今日在此把话说清楚最好。如果三位师弟担心愚兄会强拉你们去栖霞县,那么大可不必,我于七的为人,这许多年来,三位师弟难道还没有了解吗?我于七从来不喜欢强人所难。”
于七的话,让郝家三兄弟有些脸红,然而郝家长兄还是不想因为拒绝了于七从此被绿林同道看不起,所以他还是把早已打算好的想法说了出来:“大师兄,我郝家也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然而大师兄想要举义,却也非同小可。我们三兄弟总该需要知道您大师兄到底有什么本事可以敌得过清兵才行。所以我想和大师兄比试比试身手,如果大师兄胜了我,我郝家人将会全部加入义军,从此生死全凭天命,绝无怨言。如果大师兄胜不过我,那么再休要提起此事,我郝家也将远走他乡,再不问江湖中事。”
于七听后狂笑,笑的郝家三兄弟都愣了。笑过后,于七又正色道:“依我看,三位师弟大可不必如此多虑。如果你们怕会被我于七连累,那么自然随时可以隐迹远走,我于七是拦不住的。如果你们想要掂量一下我这大师兄的成色,恐怕也不应该是这种理由。何况你们也知道,我于七拔刀,只为天下不平之事,绝不会无故与人争一时之短长,如果只是切磋,倒也无妨,可今日愚兄还有事,改日再说吧,咱们也就此别过。举义之事不可强求,更何况这是十有八九要掉脑袋的,咱们山水有相逢,只要此后我于七还活着,便是后会有期了。”
说罢于七便要上马,于家长兄喊了一句:“大师兄是不想比了?”于家老二也问道:“莫非大师兄看不起我郝家的本事?”于七也没回头,只说了一句:“两位师弟的好意于七心领了,有些话我还没听懂,这一路上应该琢磨琢磨再做计较。”
不料此时于七正面对着的郝家老三说道:“大师兄听不懂我二位哥哥说话,总不会还看不懂小弟的枪法吧。今日小弟的太乙枪,定要大师兄点拨一二。”说罢便亮了招式,随后便来了一个‘迎门解带’一枪挑开了于七腰间玉佩上的结子,并用枪尖儿将玉佩挑起,拿到了自己手中。
师兄弟间比武也是常有的,郝家老三的举动,如果放在过去他们之间,也是平常事,只不过今日的于七并不想和他们几个比试罢了。
郝家老三随即便要将玉佩双手交还给于七,而被挑落了玉佩的于七也没恼怒,还出口赞叹了一句:“好枪法,真要是比试一番,愚兄未必能赢你,今日愚兄不和三位师弟较量绝没有别的意思,愚兄也不会怪你们。正所谓人各有志,更何况愚兄所走的路,明明是一条死路,何苦让所有人陪绑?你们都是我于七一辈子的兄弟,然而今天我却要和你们割袍断义,不为别的,只为你们该将师傅的教授以及你们郝家的绝学一代代的传下去。”
郝家老三正双手递过玉佩,于七也正伸手要接,一听这话,郝家老三立刻将于七接起玉佩的手攥住,喊了一声:“大师兄!”郝家老大和郝家老二也都飞奔过来,不料于七却含泪推开了郝家老三,并对身后两个兄弟喊道:“都别过来,听我说。”
三兄弟都怔住了,于七呜咽了,他仰天想要止住眼中泪水,怅然的说了一句:“想必哥哥我时日不多了,可你们一定要替哥哥好好活着,割袍断义之事,明日便会传遍胶东,若问原因,只为早年我于七偷学了你郝家的太乙枪,那招迎门解带我已会了。”
郝家老大急道:“大师兄为什么这么说?我郝家的太乙枪虽不外传,却也从未避讳大师兄啊。”于七拦住话道:“就这么说,都记住喽,咱们一年前便以不和,今日为此事断交,如果日后三位兄弟能够看到我于家的后人,呵呵,假如那时他们还活着的话,希望你们能偶尔接济一下,不至于让他们太难过活。”
说完于七双足点地,跳上了马背,又用力一扯,将征衫的下摆撕下一长条,咬破手指在上面写了血书,随手抛向了身后,打马便走。只留下身后的郝家兄弟默默流泪,那血书慢慢的飘落在地上,可是兄弟三人,谁也不愿去捡。
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
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
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
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
别了,故人,因为坚持,所以放弃,因为无悔,所以别离。愿你们的人生更美好,而我?生是一团火,死后一把灰。这人世间的种种无外乎取舍二字,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潇潇的雨、烈烈的酒,漫漫的路,徐徐地走,无论大路还是小路,总会有走到尽头的那一日。但愿那一日,劲风吹走一地黄土一把灰,只留下记忆中那激情的火焰。
于七喝醉了,醉在了这乡间的一处四壁漏风的小酒馆儿里。从郝家离开后,于七再也不想去见任何刚刚还想见的人。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虽未必是故人心变,然而于七今日的选择,已是故人心中的负担。
于七一边喝酒,一边自言自语道:“变也好,不变也好,我们还永远是兄弟,为了战旗上的忠义当道四个字,我绝不回头,你们也不必相陪。就算只有我一人孤单前行,路还是路,只有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了。”说罢,于七喝干了最后一碗酒,扔到桌上一块儿银子便摇摇晃晃的走出了酒家,而路上的雨,已经比刚刚小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