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越货的事儿让东厂去做,嗯,有道理。”天浪点头,“当我想到一个总是一脸贱笑的狗腿子,突然间画风一转,惨白着一张脸阴阳怪气的坐在一块刻着‘精忠报国’或是‘还我河山’的匾额下面的样子,总是有点怪怪的啊!”
芊芊也嗤嗤笑了,抬起纤纤玉手仰卧指着天空,拿腔作势的假装成东厂厂公的样子说:“袁崇焕这老匹夫,自诩忠良,咱家却看他不爽,现在便去抄他的家,灭他满门,还有诛他的九族!”
两个人哈哈大笑,芊芊反而都不困了,天浪要走,芊芊却说,“再玩儿会儿吗,和你聊天,也挺有意思的。”
天浪故意犯难的问道,“那你不睡觉了?刚才还让我圆润地滚开呢。”
“等会儿再睡,咱俩再聊会儿。”
“那好,咱们就再聊一聊马如龙吧,你是不是也查清了他逃跑去云南都干了什么呢?”天浪问道,芊芊一听便笑了,“呵呵,当然,秦老将军现在也是本宫的属下,他的调兵虎符在我手上,有事情当然需要最先向我上报了。”
“那你查到了什么?”天浪问。
“秦老将军此前在追击孙可望时便来信说,这个马如龙在孔有德攻打桂林的那会儿,便以为大明就要完了,他便有心另攀高枝,打算把他的女儿马寒香嫁给孙可望,这才携家带口的逃去云南。
不过后来发现孙可望的老婆多得连他自己都数不过来了,马寒香嫁过去,也不过是个贵妾而已,怕是连住的地方都得和别的小妾挤一挤,马如龙也就作罢了。
加之马寒香虽然以为大明要亡了,却还是对你这个帅表哥念念不忘的,对于嫁给孙可望,她也是不同意的。那个时候其实我也有心和你一样,让这条蛀虫再多干些坏事,便让秦老将军先别抓他,只是暗地里盯着他们。”
“是啊,”天浪点头说,“这件事还是让母妃她老人家来个大义灭亲的好,看来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没错啊,我一个当媳妇的,就算母妃的娘家人做事再出格,也总的顾及她老人家的面子吧,我已经准备把马如龙的罪证和他本人都交给母妃了,看她怎么处理,如果母妃说杀他自然最好,如果母妃还是心软要放过他,也不过是再让东厂的人练练手,悄悄赐他一杯毒药让他死个悄无声息罢了。”
“老婆,还是你够狠,不但学会了你老公给人挖坑的本事,你还能更进一步,在陷马坑里插竹签子扎人!”
芊芊狡黠一笑,“呵呵,这便是夫唱妇随,你的那些龌龊事,在旁人看来高深莫测,却是永远也逃不过我的眼睛。别怪我如此行事,你我在这个世界都太孤单了,相依为命的,所以便该把爱和恨都抓得牢牢的。
其实无论前世和今生,都是注定了的,人生便是修行,爱该爱的人和爱你的人;杀该死的人和自己想死的人,不过都是修行的一种,哦啊,怎么又困了?好了,可是我现在的修行方法呢,除了大吃,便是大睡。”
芊芊说着说着,便又打起哈欠来,推着天浪说,“好了好了,我可要睡觉了!”
回到靖江王府以后,天浪的脑海里也时常回忆当天和芊芊聊天时的话语。
东正殿的门前,在夕阳下的两把摇椅中,两个人悠闲地躺着摇椅悠荡,眼前匆匆而过的宫人都在为他们而忙碌,宫女也好,中官儿也一样,天浪和芊芊把每一个人都当成家人。
他还有她,从一对学生伴侣转眼定格为另一个世界里一对儿地位最尊崇的夫妻。
生杀予夺只在两个人看着风景聊着天的时候便覆雨翻云了,他们是那样的冷漠,可以任意决定人的生死,他们是那样的无情,把敌人打倒后还要踏上一万只脚。
“天浪,好皇帝和坏皇帝,都只在一念之间,孝宗弘治皇帝温良敦敏,但是他的好是因为他勤政爱民;世宗和神宗也不可谓不聪明,他们都是人间的天才,但是,他们的心中只有自己,而没有百姓,所谓的大明天下,也都被他们自私的认为是自己家的后花园。”
默然很久,芊芊突然说话了,而且说的话题很深奥。
天浪敛正神色看向她,握着的手又紧了紧,“你知道这几天来我在想什么?”
“嗯,”芊芊轻哼,“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了解你吗?每当我需要揣摩你心思的时候,便想一想如果是自己,会怎么做,怎么想。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学习一起恋爱,一起做夫妻,思维恐怕都早已同化了。你杀的人太多了,所以心中有些游移不定,不知道到底是杀还是不杀,是杀人好还是救人好。”
芊芊看了看天浪,莞尔笑着说,“你被我的那句人生就是修行的话触动了,你一直在犹豫和彷徨,有些拿捏不准日后靠什么理念来治国,犹豫到底是用法家还是儒家。”
“那你觉着到底是法家还是儒家呢?”天浪问道。
“无论是什么,只要运用的是各家的精髓,便都是好的,只要别把自己的贪婪需求包裹上孔圣人的外衣,圣人才不会被气得再活过来一次。
不过我可以举个例子,儒家是个慈祥的治病救人的医生,他可以起死回生,包治百病,但是他不能代替父母诞生新生命。
法家当然是个刚正不阿,明正典刑的判官了,可他只能治人的罪,判罚人的刑期,同样对新生命也没有任何意义。
然而没了新生命,等大夫、判官还有天下百姓都死了,这个世界也就不存在了。任何世界,任何朝代都需要新的生命,而新生命的出生,首先会是一盆血水,这世界就没有不流血的新生。”
世界没有不流血的新生?内心重复着芊芊的这句话,天浪觉着非常有道理。
芊芊把身子侧向了天浪这边,目光灼灼注视着自己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