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二人唏嘘不已,心情感到愈发沉重,与白行之告辞后缓缓回酒楼。文菁道:“咱们之前只道水茫茫是一个女魔头,从来没想过她变成这样子的原因。”接着又叹道:“世间的鸳鸯多是苦命之人。”徐晟知她又联想到了自己,轻轻搂过她的肩膀,抱在怀中,默然不语。
不知不觉中,已回到酒楼。徐晟从后院马背上拿来斗笠,二人戴在头上后,又刻意压低了帽檐,旁人很难看清面貌——扬州已近明教的主要活动之地,这么做是为了不让教众发觉而将文菁“请”回总坛。
刚走进酒楼,就发现右前方靠窗处端坐着一男一女二人,俨然是蔡梁和萧桑柔。徐晟见势不妙,想就此离开。文菁却是拉着他的手,压低了声音道:“别慌,找个远离他们的位置坐下!”徐晟立时明白,此时若是冒然离开,反倒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带着她稳步走过大堂,来到远离蔡、萧二人的另一侧,慢慢坐下,从徐晟的位置却正好可以看到他们的一举一动。
刚叫了两个菜,店小二下去准备之时,忽听得差不多在两桌的中间位置上,有一江淮口音的人笑道:“多谢各位兄弟前来捧场,有了诸位,小女坐上这位置的可能性就大增了!”“可不是么,王兄女儿的才貌双全,在我们扬州城里可是人人皆知的!”一个听声音大概是中年的男子附和道。“是啊,若是霞儿这次成了,以后咱们哥几个在江湖上就平步青云了啊!”又一粗声粗气的汉子说道。
“承蒙各位,我王某先敬大伙一杯!”江淮口音的人道。紧接着,是一片觥筹交错的声音。“爹,女儿此去杭州总坛,还不知道能不能行呢?”是一个女子带着害羞的声音,想来是那个江淮口音之人的女儿霞儿了。
“杭州总坛?”文菁心下一个激灵,隐隐觉得和圣女一事应该有关。
“王兄,有一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中年男子道。“说话怎么像个娘们那样,有屁快放!”粗声的汉子不耐烦道,“不要耽搁了哥几个吃酒!”“听说,这事已经有了内定的人选了!”中年男子道。
“此话怎讲?”说话的又是一个操着一口扬州本地方言的人。“王兄,小弟也是前两天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据说,此次圣女人选已经内定了!”中年男子道。“内定为谁?”粗声的汉子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紧张。“教主之女!”中年男子沉声道。
听到这里,徐晟已经恍然明白,他们谈论的正是“明教立圣女”一事。凝望着对面的人,只希望她不要再因此而伤心。文菁表现的倒还算平静,小声道:“且听他们说下去!”
果然,又听得那粗声的男子道:“教主之女又怎样,这事可是要按照教规来办的,她难道有我们王大哥的女儿这般才貌双全么?”“只是听过传言,教主之女的才貌,恐怕普天之下都无出其右。”中年男子道。“哼!天下无出其右?我看多半是下面的教众为了拍马屁而吹出来的吧!”操着扬州本地方言的人道。
徐晟坐着的位置虽然能看见说话的那桌,但那女子的容貌被人遮挡——他也没兴趣去看。只是心下暗自苦笑:“以菁儿的才貌,天下无出其右也不为过,想来扬州城的这个女子差远了。可是,她对这圣女之位倒是没有任何兴趣,让你们争了去倒好。”
“我听教中的傻三儿说过,他不久前曾在北方见过教主之女一面,那模样当真是绝妙得紧啊!”中年男子说道。“你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粗声男子说道,语气中已经带了几分怒气。
“傻三儿脑子缺根筋,他的话如何能信?”扬州本地口音的人道,“就算退一步讲,我们的霞儿比不上那教主之女。你刚刚不是说她不久前还在北方的吗,我们派几个弟兄于半路上把她阻拦了不就行了么?”
听得这话,徐、文二人不约而同地冲着对方做了一个苦笑的表情。文菁心下暗道:“要是真被你们阻拦了就好了!可怜我此次回江南并不是为了这圣女之位,只是想亲自去查探一番,血洗炉峰山究竟是不是爹爹命令五行旗干的。”
“教主之女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回到总坛了,就算还在路上,想必也有专人护送,我们敢阻截她么?”说话的是江淮口音之人,犹如一盆冷水倾倒一般,浇醒了众人。
“爹,是女儿没本事,比不上那教主的女儿!”传来了霞儿带着小声哭泣的声音,“我们还是回家吧!”“嗨,现在我们连她人都没见到,怎么就能这样认输呢?”粗声的男子道。“对对对!小弟这些都是听来的传言,未必属实。”中年男子劝道。“就老弟你多嘴,非要把这些流言说出来。”扬州本地口音埋怨道。
“霞儿,就当去杭州历练一番吧!”江淮口音的人道,“如果不成的话,回来爹就帮你找个如意郎君嫁了。”
文菁却是羡慕不已,心中带了几分伤感:“为什么有幸福不享,非要把女儿推到这条道上呢?”对她来说,成为一个平凡的女子,和自己最爱的人厮守在一起或许才是最想要的生活。
那几个人都渐渐归于沉默,想来是有点闷闷不乐。“你们都怎么了,我们明教弟子不应该一心向教,而不存有私利的么?”听起来是一个长者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是是是,分舵主教训的是!我们的确是有私心了!”中年男子的声音道。“分舵主一路高升,这境界自然是我们这些粗鲁之人高多了!”粗声的汉子道。“是啊,想来刘舵主下次都能当上五行旗掌旗使了,大伙说是不是啊?”扬州口音的人嚷道,引来了一阵哄笑。
“你……”长者一下子愣住了,但声音中已经带了几许恼怒。“诶!大家今天都是我请来的客人,卖我王某一个面子。同是教中的兄弟,和气为上!”是主家打圆场的声音。“对对对!来,我们喝酒!”中年男子同样劝道,紧接着,又是一阵连续碰杯的声音。
徐晟不自觉地再朝那边望去,没看到说话的长者是谁,却意外地发现坐着的萧桑柔已经站了起来,口中好像还在嘟嚷着什么——由于相隔较远的缘故,并不能听到她在说些什么。更让他诧异的是,萧桑柔不光站了起来,还朝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徐晟心中一惊,暗道:“难道是被他们发觉了?”不由得低下头去,把本来就低的脑袋埋得更深了。文菁由于是背对着那边,不知是什么情况,察觉到他的异常后,轻声问道:“晟哥哥,怎么了?”
“菁儿,他们慢慢走过来了,一会儿看我的手势行事!”徐晟冷静道。“谁?是明教的那些人么?”文菁小声道。她最先跳到脑海里的就是明教的人来找她了:或是他们口中的“阻拦”,或是像杨氏兄弟那样“迎回总坛”。
“不,不是!是萧——”徐晟后面尚没有说完,就看到萧桑柔是朝着说话的那桌而去。徐晟自是松了一口气:“想来是萧妹妹听出了他们是明教中人,不能按捺住自己的情绪了。”开始为她感到担忧,毕竟,她的父亲是死于明教之人的手上,换做是自己恐怕也会冲动。
文菁听他说了一个“萧”字,便一下子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徐晟道:“必要时,咱么帮一帮萧——”还是没有说完一句话,就瞧见蔡梁已经朝萧桑柔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不让她发作。
“这位姑娘,你有什么事么?”老者已经发现了萧桑柔,站起身来问道。徐晟望去,那老者一身灰袍,下颚有几缕长须。“对……对不住各位,家妹刚刚认错了人!”蔡梁致歉道,声音中带着些慌张,让人不由得产生几丝怀疑。
又一个身材壮硕的汉子站了起来,握紧了拳头。看样子局势已经陷入了尴尬之中,老者吩咐道:“不要生事!”声音中带着几丝威严,那汉子又缓缓坐了下去。
蔡梁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萧桑柔拖拽回到座位上。或许是怕萧桑柔再次鲁莽的缘故,只吃了一会儿,蔡梁就和她离开了。
徐、文二人草草吃完,离了酒店。拉着马走在大路上,眼看着就要到到江渡口了。忽听得后面有人叫道:“大小姐!”徐晟纳闷怎地被人发觉,仔细听声音却有几分耳熟,又一下子想不起来。文菁刚想叫徐晟不要理会时,发现他已经转头过去。
徐晟转过去一看,后面站着的人赫然是水渐飞,他旁边还跟着几个人。文菁无奈同样转过身来——她已经听出了说话之人是谁。
上午目睹了水茫茫的惨剧之后,现在她哥哥的突然出现多少让徐、文二人有些不适。徐晟心道:“水渐飞不会这么快就知道他妹妹的事了吧,如果这样的话,那也太不可思议了!”硬着头皮问道:“水大哥,有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