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会砍他的头!”
这个声音李愔很熟悉,最开始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李愔仿佛听到了天籁之音,但是听完了整句话的时候李愔仿佛听到了来自地狱的呼唤……
要说李愔最怕的是谁,第一是李二陛下,第二还是李二陛下,没有第三和第四,他最害怕的就是李二陛下,因为除了李二陛下,还没有人打过他,还没有人敢打他,杨妃性子柔弱不舍得打他,吴王李恪课业繁忙读书努力没有时间管他,只有李二陛下,每每听闻了李愔干了好事,绝对是一通胖揍。
但是李愔还真的没有听到过李二陛下用“朕”这个自称对待自己,他明白的,虽然他年纪小,但是他知道一旦李二陛下用了“朕”这个自称,那就是君臣之间,而不是父子之间的拉家常了。
什么时候,李二陛下开始对他用君臣之道了?
以往每一次闯祸,伴随着一声悠长的“圣人至”,李二陛下踩着死亡的节拍来了,然后就是一顿怒斥和胖揍,也没什么别的,最多就是禁足,完了以后李愔照样我行我素,而今天没有“圣人至”的前奏,那也就是说……
李二陛下已经在这里看了一会儿了?
“朕一般不从这里走,却是没有想到,偶尔走一回,见到了这样精彩的一幕!好啊!好啊!李愔,你当真是让朕开了眼界了,以往朕只觉得你是缺少教养,需要更好的教养。给你请名师,想把你给教育好!每一次你犯错。朕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往你只是对着宫女内侍出手。没想到啊!朕的宽容,却让你越来越放肆!敢对臣子动手了!还想打死人?当真放肆!!!”李二陛下一声虎吼,怒气冲冲的快步走了过来,越过苏宁,一巴掌甩在李愔的脸上,清脆的一声响,李愔飞了出去摔在地上,满脸都是血,昏死过去……
饶是苏宁也觉得一阵胆寒。李二陛下这是真的发怒了,这不是故意作秀,不是故意学着刘大耳摔阿斗笼络人心,而是真真正正的怒气勃发,天子一怒,血屠万里!这样浓烈的怒气,让苏宁真切的感觉到,眼前的君王是一位君王,是一位踩着尸山走到执天下牛耳之位的铁血君王李世民。而不是那个喜欢用轻佻的语气和自己说话的李二陛下。
“尔等三人,明知李愔做错,却不阻止,任由事态发展。毫无作为,更可想见过往李愔之所作所为具有你等之一份!作为服侍李愔之内侍,你等罪无可赦!来人。拖下去,当众杖毙!警告宫人!”李二陛下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一个太监两个内侍。开口道,顿时。这三个倒霉的阴阳人面色惨白,瘫倒在了地上,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立刻就有三个侍卫上前把三人拖走了。
“此三人,以下犯上,贸然对伯爵出手,罪无可恕,拖出去,斩首示众!”李二陛下又扫了一眼躺在地上呻吟不止的三个李愔的侍卫,毫无一丝怜悯的冷然道,又是三个侍卫出列,拖着三个倒在地上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的侍卫,离开了苏宁的视线。
“王德,把李愔送回杨妃那里,告诉她,朕今日晚间再过去,还有,把李恪也喊过去。”李二陛下放缓了音调,对着贴身太监王德说道;王德欠身道:“奴婢遵命。”
“苏宁,你随朕来。”李二陛下淡淡的说了一句,就自顾自的往他的书房方向走过去,苏宁立刻跟了上去,至于其他的事情,苏宁没有在意,李二陛下本就是一个军伍出身的君王,杀伐果断是他的必备素质,杀几个人对他而言是家常便饭,贞观四年被处死的二十九个人是罪人,不是奴仆,皇宫里面的奴籍者,是不能被看做人的。
一直以来,苏宁只把李二陛下当做是一个很自恋的自大狂,虽然作为皇帝很是英明就是了,但是“英明”二字,却又如何是简单的一句话就可以解释的?春秋笔法之下,杀人很坚决也能被称之为杀伐果断而大力颂扬,何况是英明这个涵盖面非常广的词语呢?苏宁不知道李二陛下要做什么,但是苏宁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进入到书房的那一瞬间,苏宁一个九十度大礼向李二陛下请罪:“臣有罪!还请陛下恕罪!”
“你有什么罪?你无罪。”李二陛下来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愣愣的看着苏宁,淡淡的说了一句话,苏宁听不出来什么别的意思,但是苏宁知道,李二陛下一定非常的生气,越是冷淡,就越是意味着李二陛下把怒气压在心里,一旦爆发,后果不堪设想,这个时候,苏宁需要用一些别的事情来引导一下,或者是掩盖一下,转移注意力,绝对是逃脱惩罚的不二良方。
“陛下,其实臣此次进宫是有要事禀告陛下。”苏宁说道。
李二陛下眼珠子一动,淡淡地说道:“什么要事?”
苏宁从自己的胸口把那几张白纸拿了出来,走到李二陛下身前递给了李二陛下说道:“这就是臣要来禀告陛下的事情。”
李二陛下接过了这几张白纸,淡淡的看了一下,抬头问道:“宣纸?你拿宣纸来给我做什么?”
苏宁笑道:“陛下,这不是宣纸,这是竹纸。”
李二陛下眉头一皱,眼中精光一闪,低头看向了手中的白纸,抚摸了一下,而后又扯了扯,眉头皱的更紧了,抬头问道:“这的确不是宣纸,竹纸?我见过竹纸,根本难以书写,色泽极差,如何能是这幅模样?你不许胡言乱语,否则我定然不会放过你!”
苏宁笑着说道:“陛下,这就是竹纸,是臣用竹子做出来的,只是臣制作竹纸的工序和大唐其他作坊做竹纸的工序不太一样,所以做出来的竹纸自然也就不一样了,其实本来还不会这样快的做出来,因为第一步就是要选择竹子浸泡百日,只是恰好长安有一间竹纸作坊办不下去了,臣就把它买了下来,里面正好有已经浸泡好的竹子,加上其他要做的事情,也就是花了半个月的时间,若是原料准备好了,制作这种竹纸的过程,只需一日。”
李二陛下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向了手中的白纸,然后提起笔沾上墨汁就开始写字,写了几个字之后,惊讶的发现和宣纸写字的效果差不多!这,这简直和宣纸没什么两样!可是宣纸制作一张需要近一年的时间,而这种纸,苏宁方才怎么说的?原料准备好了,一日就可以?
“此种竹纸造价几何?”李二陛下深吸一口气,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陛下,您说竹子需要多少钱?石灰需要多少钱?甘蔗渣需要多少钱?这种竹纸的造价,完全还比不上原来竹纸的造价,若是可以出售的话,几乎每个人都能买得起,只要原料足够,天下人皆可用纸!”苏宁笑着说道。
李二陛下猛然站起身子,顿了很久,仅仅盯着苏宁问道:“这也是你学来的?”
苏宁点头:“正是,天下多有愿意读书之人,但是能读书之人却甚少,只是因为纸张太贵,书籍甚少,这才无法推广读书,若是天下人都能读书,陛下,那会是何等光景?陛下还需要为那些人而担忧吗?”
李二陛下一愣,而后定定的看着苏宁问道:“那些人?哪些人?”
苏宁笑道:“就是那些人喽!”
李二陛下把眼睛眯起来了一会儿,突然笑了:“好小子,我小看你了,我真的小看你了,皇后也小看你了,无忌也小看你了,我等都小看你了,你很好,很好!若不是你年岁太轻,我可以立刻就给你安排官职,这是真话。”
苏宁无所谓的笑道:“陛下,臣可不是来要官的,臣也不愿意这个时候就做官,臣只是希望将功赎罪,把造纸之术献给陛下,希望陛下莫要怪罪臣顶撞大王。”
李二陛下脸上笑容一滞,而后收起面容,摆了摆手:“这件事情你没有错,我都看在眼里,是李愔太过放肆了,我国务繁忙,他母妃杨妃性子柔弱,他兄长李恪倒是不错,学业很努力,却也没有时间管束李愔,这才造成李愔如今这幅模样,这不能怪你,你无罪,若是你站着给他打,我却要低看你一些了。”
苏宁轻轻的松了一口气,结果李二陛下又来了一句话:“但是当众顶撞皇子,却是个实实在在的事情,若是被人说起来也不好听,虽然你是遭了无妄之灾,却也必须要做出些样子,你还不是官身,没有俸禄,那就罚你一月食邑收入,略作小惩。”
刚开始听到李二陛下说话的时候苏宁还紧张了一下,后面苏宁却是忍不住要翻白眼,这还真是欲抑先扬啊,一个月的食邑收入,算了,也算不上什么,罚俸禄这一类的惩罚在苏宁看来更像是为了堵住朝臣的嘴巴而君臣一起上演的一场戏,基本上官做到了一定的程度,哪里会缺钱?俸禄算什么?高官可有靠着俸禄过活的?
“谢陛下恕罪!”不管怎么说,能够做到这个份儿上,李二陛下已经不错了,苏宁也挺满意的,感谢了一下英明神武的李二陛下明察秋毫,李二陛下笑着让苏宁不要多礼,拿着白纸就不住的抚摸,像是在抚摸心爱的女人一样,看到这一幕,苏宁有点儿不舒服,连忙打断李二陛下这种特殊的爱好。
“陛下,其实臣还有一些好的想法想要告诉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