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弃了这些沉默的村民大叔，从他们身上估计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我重新打量着人群，从中拉住一个看上去很八卦的大婶，小心的问道：“大婶。我跟你打听一下，咱村有没有一个叫……屠华泽的？”
那大婶闻言也是一阵警惕，骨碌着一双八卦的小眼往左右看了看，然后才把我拉到墙根，低声对我说：“小伙子，你哪家的亲戚，以前怎么没见过？”
“我……那个，村西头老王家老爷子是我老舅老爷。”
我一时着急，张嘴就胡乱说道。“王”是最常见的姓氏，说找姓王的总能找到匹配的。
我虽然是胡说八道，但是大婶好像听明白了似的，“噢，我说的呢。不常来吧？”
我急忙点头说：“哦。不常来！”
大婶一甩手，打在我的肩膀上，“我一看你就不常来。你老舅姥爷也是，怎么不把咱村儿的事跟你交代清楚了呢？”
我一听有门儿，顺势问道：“那个……我老舅姥爷还真啥也没跟我嘱咐，到底是啥事啊，大婶？”
大婶脸上显出一阵不悦，“这孩子，还叫大婶！老王家老爷子是你老舅姥爷，那按辈分你就应该叫我表姐。叫婶子就差辈儿了，傻孩子！”
我一个胡诌，大婶已经飞速地理清了我们的亲属关系。农村就是这样，大家把辈分都缕得特别清楚。不管是从哪儿论的，总能攀上几丝亲戚关系。
我“呵呵”一笑，一副被亲属关系搞晕了的样子，挠着头说：“这也不知道是从哪儿论的——不过。表姐你好！”
我伸出右手，去和她握手。
我新认的表姐一看这么洋气的打招呼方式，也伸手和我握了一下。然后笑着说：“表弟你也好！看你们现在这帮年轻人，辈分都论不清了。‘舅老爷’‘姨姥爷’‘姑姥爷’，还有‘舅爷’能分清的都少了，我看表弟你也未必能分清！”
这个要是让我掰手指头算。再给我足够的时间我当然能算出来。但是我连爹妈都没有，从小净叫“师父”了，上哪儿摸“姥爷”去，更别提什么“舅姥爷”“姑姥爷”“姨姥爷”了。
我一看，我这八卦的表姐越扯越远，不得不想办法把话题往回拉，就说：“不管是什么‘姥爷’，只要跟那个姓屠的扯不上关系就行！”
我见大家对屠华泽都有意回避，就揣度着他们的语气，把“屠华泽”说成了“那个姓屠的”。
这句话果然管用，不仅拉回了话题。还把表姐拉到了我的战壕里。
只见我表姐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皱着鼻子说：“那个姓屠的呀……表弟以后你在咱村说话。只要是有关那个姓屠的，你都得小心着点儿！”
“为啥呢？”我问道。
表姐看上去苦大仇深，悄声说道：“你不知道，那个姓屠的他不是人啊，啥坏事他都能干出来！”
“他都干啥坏事了？”
“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反正你能想出来的坏事，没有他不干的！”
表姐这话肯定有夸张成分，听她这意思，屠华泽肯定是村中一害，我问道：“那咋没有人收拾他呢？”
表姐眉头一皱，“妈呀，谁能干过他了啊？一天到晚的拿着一把大黑镰刀，说不准哪一下不顺心就给你来一刀。”
说着，表姐伸手作势往我肩头砍来。
我仿佛真的看到了那把怪异的黑镰挥舞过来，本能地脚步翻花，一下绕道了表姐的身后。我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之后，强制收住了习惯性攻击的右手。这才没伤到我的八卦表姐。
表姐一抬眼，见我不见了，“诶，人呢？”
我急忙拍了拍她的后肩，用笑来掩饰，“表姐，我在这呢！”
表姐转过身来，一笑，还是把比成镰刀的手落了下来。终于还是在我的肩膀上找到了落点。
我看着她的手，仿佛真的挨了一镰刀，不舒服地笑着。
“姓屠的怎么敢这么无法无天？”想着表姐的描述，我感觉有点儿诧异。
表姐摇着头，“我跟你说吧表弟，这姓屠的邪性着呢！那家伙小到偷鸡摸狗，大到杀驴杀牛放大火，咱们大家谁都知道是他干的，但是谁也没有证据，警察也来过，但是白来一趟，把他带走了没两天就给放出来了。等他再回到村里头，谁报的警他一查就知道了，当天晚上就偷偷摸摸的进到这家屋里了。给人家小媳妇吓得跟杀猪似的叫，天没亮就跑回娘家去了。可是一转身这家伙又不见了，检查一下吧，明明门窗都锁的好好的，不知道他是怎么进去，更不知道人家是怎么出去的。”
看来屠华泽不是普通人，如果表姐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一定会点儿什么。
表姐叹着气说：“从那之后，村里就没有人敢惹他了，见着他都绕着走。你知道左近这几个村子的人们都怎么哄孩子吗？”
“哄孩子？”我不知道二者有什么关系。
表姐说：“要是孩子哭了，他们就说‘别哭了，赶紧闭嘴，再哭老屠来了’。这句话比啥都好使，孩子们一听就立刻闭嘴！还有镰刀，这中在农村再常见不过的东西，在小孩子眼里都是个邪物，当爹的一碰镰刀，孩子就猫儿似的听话了。”
我点着头，“我懂了表姐。还真的多亏了你的提醒，因不然我走个亲戚，整不好还惹一身麻烦。”
小姐说：“嗨，也不用太害怕，该来串亲戚还得来串亲戚。见到他绕着走就行！”
我小心地问道：“我刚才在村外看到一个人拿着镰刀的人，旁边还跟着一个穿白衣服的女的。那个……不会就是姓屠的的吧？”
表姐说：“没错，就是那个！”
“那女的干啥的，知道吗？”
表姐摇头说：“不知道，第一次见，看那细皮嫩肉的不像咱农村人，不一定是老屠从哪儿拐来的呢。别看那女的长的水灵，可是好像有点儿缺心眼儿！”
“缺心眼儿？”
我心说人家几百年修成的人道女妖，怎么可能缺心眼儿呢。人家好不容易化成人形，到头来要真是个心智不全的，也真是够倒霉的了。
表姐说：“那可不，谁看都会说她缺心眼。谁家好姑娘那么穿衣服啊，你看那该遮的地方都露着呢。还有，你看她穿着姓屠的的那双破鞋，颠颠儿的跟穿着金鞋似的。还跟我们问呢，‘我屠大哥是不是天下第一的大好人？’”
表姐学着扭捏的神态，细着嗓子学雪梨说话。
“她这么问了？”我问道。
表姐说：“那可不！当着老屠的面，我们怎么敢说他是坏人？我们都得点头说‘是’啊。可怜那傻姑娘啊，听了之后也看不出来不对。你说她要是个正常姑娘，看那样也有二十了吧，能这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吗？”
关于女妖雪梨的装傻充愣，我也一直没想通。原来在村民们的眼里，也是屠华泽骗了雪梨。
我想起“也要娶”这个关键词，就问：“老屠拐来那姑娘是要干啥？”
表姐脸上显出一阵鄙夷，“还能干啥，娶了呗，收房了呗！”
“真娶？”我惊道。
人娶妖，可不是开玩笑的。
“那还能有假，人家老屠跟咱们村长家置气呢。”
表姐指着跟前的老王家说：“表弟你看，咱面前这个老王家，就是咱靠山村的村长家。在咱靠山村啊，也就咱王村长敢跟老屠说个‘不’字。王村长是老屠在村里唯一的对头。今天是王村长的儿子结婚。前些日子老屠说了，王村长儿子结婚，他也要结婚。自打他放出话去之后，村里有待嫁姑娘的家庭都大门紧闭，生怕老屠把自己家姑娘给抢了去。可是看今天这样还行，伤天害理不假，但是退一万步说，他毕竟没祸害本村人。”
听到这里，我心情复杂，顺着表姐的话风说：“是啊，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表姐叹息道：“唉，可不是嘛！”
这位拿着黑镰刀的屠华泽绝对有猫腻，在了解了他的一些底细之后，我决定再去观察一番。而对于女妖雪梨，我宁愿相信事情都在师父的“安排”之中。就算你妖性大发，要吃就吃屠华泽就好了，可不要为难全村人……
我已经把事情想到了最坏。
最后，我又问表姐：“老屠家住哪儿，你告诉我大概方向，我可得绕着走！”
表姐说：“老屠家就住在村西头的第一家，在山脚下。离你老舅老爷家不远，你去的时候要小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