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提督师兄一直在纠结没能好好对我说一句“欢迎”，成为半经门人之后，我的生活果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进入半经门之前。我只接触过鬼怪，在进入半经门之后，我终于接触到了藏在鬼怪背后的人。我这才深刻的认识到，鬼怪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藏在鬼怪背后的人。装神弄鬼，包藏祸心……我们这群混迹在鬼怪世界的人类，一旦坏起来，真是人人都有反人类的破坏力。
还好半经门不做坏事，而且还能救人于水火。进入鬼怪世界后能成为半经门人，我深感庆幸。
为了维护半经门的利益，我这个新任的“入籍使者”立下了军令状。
提督师兄看上去有点感动，他拍着我的肩膀说：“好师弟。不枉师兄对你的一番厚望。但是‘提头来见’这样的话以后千万不要再说了。咱们半经门就这么几个人，将来人人都是顶梁柱，少了谁也不行啊！”
我点点头，“那我就保证完成任务，然后平平安安地回来。”
“嗯，这样才对！”
提督师兄还没有跟我介绍入籍的流程，我手里拿着真正的黄绢，脑中却一点儿头绪也没有。
“提督师兄，我到了终南山之后具体该怎么做？”
先别管路上会发生什么，我得先把到了之后要做的事问明白。
提督师兄说：“你到了终南山之后，先找到‘入籍台’，然后把黄绢放在入籍台上，虔诚的跪拜，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把黄绢收走。黄绢换来的入籍玉佩也会出现在入籍台上。你把四枚入籍玉佩带回了，就算完成任务了。”
我一听，提督师兄说的好简单，大概的流程我知道了，但是细节还是一头雾水。
我问道：“‘入籍台’是什么？”
“‘入籍台’其实就是表面平整的大石头。”
“大石头？那该怎么找？”
提督师兄说：“入籍台不止一处，分布在终南山山间各处。每一处都是超过一丈见方的巨石，而且巨石上画着和入籍玉佩一样的标记。你放心，只要能进入终南山，找入籍台不是什么难事儿！”
“噢，那我就放心了。”
不难找就行，这要是和找陌生城市的公厕似的就麻烦了。
我又问：“收走黄绢的是谁？”
提督师兄说：“是入籍制度的管理者。”
“入籍制度的管理者……这个人掌管着所有门派的入籍玉佩？”
提督师兄点点头，“是的。”
我不解地问道：“那也就是说，这个人能管理所有的门派……各个门派既然有人管理，为什么还会这么乱呢？”
提督师兄笑道：“小师弟你有所不知，这个人掌管着各个门派的入籍玉佩不假。但是却不能说管理着各个门派。你想想，如果真有一个人在管理着各个门派，那么这个人一定事务繁杂、日理万机。终南山上住的都是超然世外之人，他们怎么能允许自己被俗事缠身？人家愿意伸手帮忙维持我们的入籍制度，已经算是施舍了……”
我表示无法理解，“天下竟然还有这样的人？”
提督师兄说：“有，而且在我们的眼里既神秘又崇高，这个人被称为‘末代祖奶’。”
“末代祖奶，她……很老吗？”我问道。
“很老，估计和鸿儒师叔差不多，甚至还有可能更老。据说，当今这位祖奶在光绪年间就开始在终南山隐居了。”
那就是一百多年了啊。真的跟师父他老人家有一拼。
我又问道：“那为什么叫‘末代’呢？难道她之后就不会再有继任者了？那么将来我们的入籍制度由谁来维护？”
提督师兄一笑，反问道：“小师弟，我来问你，在你的传人出现之前。你怎么会知道自己没有传人？或者换句话来说，在你的传人出现之前，你怎么知道自己会有传人？”
“啊，这……”提督师兄的反问把我问住了。
我琢磨着提督师兄的这句话，一时间似懂非懂，但好像找到了点儿门道。
提督师兄又说：“其实，从古至今的每一代祖奶，都号称为‘末代’。号称为‘末代’，不是因为她们没有后人，而是每一代祖奶都有成为‘末代’的觉悟！”
“成为末代的觉悟？”我虽然还不能完全理解，但是已经觉得很高级了，“不愧是世外之人……我怎么感觉她的境界比我师父还高？”
提督师兄笑道：“哈哈，鸿儒师叔才隐居多少年，的确无法和末代祖奶相比！”
我默默地点着头，末代祖奶的确不一般。
提督师兄说：“准确的说，‘末代祖奶’不是人名，而是一个职位。这个职位最初的缘起已经无从考证了，但是自从门派大联盟创立入籍制度开始，就有了末代祖奶的存在。每一代的末代祖奶都是隐士，但也都无一例外的都帮忙管理着各个门派的入籍玉佩。就算大联盟解散了，她们也还履行着神秘的使命！”
我的思维还停留在“成为末代的觉悟”那里呢，就问：“提督师兄，什么叫‘成为末代的觉悟’？”
提督师兄想了想，对我说道：“每一代的末代祖奶，在接过前一任祖奶衣钵的时候，都会发下一个奇怪的宏愿，而每一位祖奶的宏愿都极难实现。如果她们的宏愿不能完成，她们就不能收徒，从古至今，无一例外。所以说，每一代祖奶，都很有可能成为最后一代祖奶！这就是所谓的‘成为末代的觉悟’。”
“喔……”我点着头说道。
“末代祖奶”这四个字在我心里真是越来越高深莫测了。
我想了想，又问道：“极难实现的宏愿，又是什么？实现起来到底有多难？”
提督师兄“嗯”了一声，说：“给你举个例子吧。就拿上一任末代祖奶来说，我师父给我讲过，上一任末代祖奶发下的宏愿是‘四非弟子’宏愿。”
“怎么讲？”
“所谓‘四非弟子’，就是‘接我衣钵者，非人非鬼非妖非当世’！”
“什么？”我惊道：“非人、非鬼、非妖，还得非当世？那她还能收到弟子？”
提督师兄也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你的反应和我刚听到时一样。虽然难以置信，但这就是实事！”
我喉咙一动，咽着口水说：“上一位祖奶的弟子，就是当今的祖奶……那么也就是说，当今的这位祖奶是满足了‘非人非鬼非妖非当世’的‘四非弟子’的条件？”
提督师兄点着头，“没错。”
“我的妈呀！”想到这儿我后背一阵发麻。
我心说什么鬼怪，什么鬼怪背后的人，这才是我见过最可怕的事啊！那些东西我至少能够理解，末代祖奶这事，完全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
不是人，不是鬼，也不是妖怪，还不是当世之人。那当今这位末代祖奶，到底是何方神圣……我惊愕之中，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看到我的样子，提督师兄也笑了，“很难接受是不是？”
“嗯……”我连连点头。
提督师兄笑着说：“难以接受的还在后面呢。你想知道当今这位祖奶的宏愿是什么吗？”
“是什么？”
这个我当然想知道，而且已经做好惊掉下巴的准备了。
提督师兄顿了顿，“我们当今这位末代祖奶发下的宏愿是‘誓把前尘修成来生’！”
“什么？”这句话太绕，我甚至都没听清楚。
提督师兄又说了一遍，一词一顿的，“誓把，前尘，修成，来生！”
我一直自诩古文水平在一般水准之上，就连长衫小剑奴那家伙小扇子上的古怪诗句我都能看明白。可是到了这里，我好像突然变成了文盲，每个词我都认识，可是当他们组合在一起的时候，我却完全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誓把前尘修成来生……这怎么可能？”
凭着模糊的理解，我认定这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宏愿。
我说：“提督师兄，看来这位祖奶应该就是真正的末代祖奶了！”
提督师兄说：“你认为祖奶他老人家的宏愿不能实现？”
“不能，绝对不可能实现！”我摇着头，坚定地说道。
提督师兄“唉”了一声，“末代祖奶果然是超凡之人啊！面对她们的宏愿，人人都认为不可能实现。可是偏偏每一代祖奶，都在漫长的等待之后，实现了一个个不可能的愿望……”
我问道：“提督师兄相信吗？”
“我信，而且不得不信。如果祖奶她老人家真的是最后一代祖奶，那么在她老人家身后，入籍制度将无以为继……制度崩坏，各个门派只见的争斗将会更加厉害。到那时再想收拾残局，就算神仙下凡，恐怕也无能为力了！”
说到最后，提督师兄满脸忧虑之色。
我记得提督师兄曾经说过，他笃信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还说每一代都有几个人坚定的认为门派大联盟还会重现，而且他就是当世的几个坚持者之一。
凭着我对这个隐秘世界的了解，门派大联盟重现是很难实现的。
看来不只是末代祖奶有宏愿，提督师兄也有一个不太现实的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