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硬铁刮擦过石头的声音,像是磨刀声,又像是某种警告。
既沉且空,在呼吸声都清晰可闻的夜中格外清晰,瞬间就将唐遇从梦境中狠狠扯了出来。
唐遇在一片昏暗中睁开了眼睛,却并未移动身体,而是先侧耳听了听。
就好像是有人拿着□□划过墙面,声音说不上刺耳,但却轻易令人毛骨悚然。就像粗糙的石粒从皮肤上一颗颗的冒出来。起初还若有若无,但很快就清晰起来,在摩擦声中,又渐渐夹杂进了一个拖沓且迟缓的脚步。
唐遇立刻明白过来,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这里。
他下意识转头向旁边看了一眼,却只能看见黑乎乎的一团,也不知道梁山是醒了还是在睡。
唐遇心中发紧,但他只犹豫片刻就小心翼翼的坐了起来,尽量不发出一丝响动的翻身下床,然后缓缓靠近门边,咬了咬牙后悄悄把眼睛贴在门板上被凿出来的空洞上,屏息向外望去。
透过小孔,可以看到月光淡淡映射的走廊上,一个四肢细瘦的诡异人形拖着脚步摇摇晃晃的走着。
那东西头以不自然的角度垂着,下巴低的都快要埋进胸口里,月光一晃,才看清它的头皮上附着的并非是头发而是大片凝固的黑红色血迹。
唐遇的目光向下移动,顺着那东西的手臂,看清了它手中握着的东西。
一把……镐头。
目测和他们白天用的镐头没有什么区别,一样是榆木做成的本柄,木柄上套着沉重的铁头。而唯一的不同就是,那个人形手中的镐头是深红的,上面就像裹了一层粘稠的血迹,浸透了鲜血凝固干涸之后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镐尖被那东西拿在手里,随着行动在地面上划出浅浅的一道痕迹,下一秒,拿人形扬起手臂,矿镐“咣!”的一声,砸进了他旁边房间的木门里。
木屑四溅,镐头深深陷进门板里,唐遇一下就明白自己门上的破洞都是怎么来的了。
镐头的力道非常大,千疮百孔的木门根本扛不住这样的凿击,没有两下就歪到一边,咧开了一个缝隙。就像被加热后只能无奈张开嘴的蚌,露出其内的软肋一样
那个东西停顿了两秒,然后拖着镐头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可奇怪的却是,就在唐遇以为会出事的时候,那间屋中却是一片死寂。
不仅如此,这样明显的动静,整排二十几个房间却连一丝声音都没有传出。
怎么回事?
只有他自己醒过来了吗?只有他听见了声音,见到了这个怪物……还是,他其实正处于梦境之中?
唐遇思索着,沉默又蔓延了十几分钟后,隔壁房间中再次响起了脚步声,就像是一个麻袋在地面上拖动一样,那个拿着镐头的东西从隔壁缓缓走了出来,僵硬的头颅一点点扭动,最后看向了他们这里。
唐遇一惊,迅速缩回了身子。
他转身想要回到自己的床上,但刚一回头,却被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他对面的床铺上不止何时拱起来了一个人影,正顶着被子坐在床上,看向门口的目光透出一种脑怒,好像随时就要扑上去一样。
唐遇瞬间感到头有些大,但那个声音已经到了门口。
虽然门是掩着的,但他们的门好巧不巧是所有房间中坏的最彻底的一个,根本就不用指望能拦下那个似人又非人的东西。
下一秒,朝着自己床铺跑到一半的唐遇突然折身,一个箭步窜到了梁山的床上。
“待着别动!睡觉!!”唐遇在男人耳边低低的警告了一声,就摁着梁山的脑袋将还直坐的笔直的男人塞回了被子里,自己也跟着躺了进去,快速闭上了眼睛。
看起来就像陷入了熟睡,只有被子下面的拳头悄然握紧了。
而于此同时,镐头已经狠狠扎进了门板里,木门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吱嘎”,然后缓缓敞开,露出了门口瘦长的人影。
下一秒,拖沓的脚步迈进了他们的房间。
唐遇感到身下的人微微挣动,被子下的手就加了几分力气,将梁山牢牢摁住,同时还不忘努力平复着呼吸,做出熟睡的样子。
在黑暗之中闭上双眼,感觉就变得格外灵敏,冷风一寸一寸拂过后背,唐遇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唐遇几乎能勾勒出那个东西的模样。想象着它一步一步接近床边,手中的铁镐反射着朦朦胧胧的冷光,那不自然低垂的头颅刚好可以看清床上的人。
十几秒中后,脚步声终于在他们的床前停了下来。
唐遇不敢睁眼,只能暗暗揪着梁山的衣服,希望他不要在关键时刻掉链子,而令他意外又松了口气的是,梁山这一次十分配合的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只有源源不断的热度顺着手腕上的那块皮肤传到他的身上。
怪物垂直头站在他们的床边,两道宛若实质的视线落在两人的脸上。可奇怪的是,它却并攻击甚至没有想要叫醒两人的举动,而是就是那么静静的盯着。
唐遇心中升起了几分好奇,却完全不打算和那东西正面对上。
但似乎是在疑惑为什么一张床上会有两个人,这一次,人影停留的时间要比第一个房间更长一些。
在这一刻,唐遇花光了全部的制止力,都用在了装睡上。
任凭那道灼人的目光如何打量,唐遇的胸膛始终规律的一起一伏,呼吸也绵长平稳。
就这样无声的对峙了许久,那个东西才终于放弃了他们两人,缓缓转身离开。
而随着声音远去,那种侵入骨髓的冷意也逐渐远离了这里。
唐遇又保持原样待了一会儿,等到砸门声在隔壁响起,才总算是舒了口气。他略微放松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刚要起身,就被一只手突然拉住,扯回了怀里。
“……唔。”怎么了?
唐遇吓了一跳,以为那个东西又折回来了,可头被梁山摁在胸膛上,耳边只有男人沉稳的心跳,身边也只有厚实的被子,令他一时间无法判断外边的情景。
唐遇伸手推了推梁山的手臂,男人便从善如流的调整了一个姿势,让他躺的更加舒服一些,可手臂却依然牢牢圈着他。
这是干什么?
唐遇感觉有些哭笑不得,觉得应该是自己刚才那句睡觉令梁山会错意了什么。
但砸门声还在继续,他还担心闹出动静会再次引来那个怪物,在跟傻子讲道理和就这么睡之间思量一番,唐遇终于把心一横,决定就这么睡了。
床铺不过一米宽,却要挤着两个大男人,唐遇也并没有和别人一起睡的习惯。他本以为自己压在一个硬邦邦的男人身上应该是睡不着的,但事实上却是直到李七冲进来的前一秒,他才被冷着一张脸的梁山轻轻摇醒。
李七:“救命啊!!大……”
话没有说完,就被梁山一个充满威慑力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李七咽了咽口水,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面对一个傻子会这么怂,但梁山不说话的时候,身上确实有一种让人心惊的压迫感。
唐遇倒没有感觉到什么压迫感,只是觉得梁山脸有些臭。
李七也同样发现了这点,他不解的眨了眨眼睛,看着床上的两人愣愣的问:“大佬……你们,怎么睡在一张床上呀?”
唐遇顿时语塞,但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又想想昨天男人铁钳一样牢固的手臂,再看着男人现在的一张臭脸,不知怎么的,唐遇莫名就感到了一种微妙的不爽。
明明是他按着自己睡了一晚上,可为什么自己大清早的就得看这个家伙的脸色?
唐遇正忿忿的想着,李七那边已经突破了梁山的眼神防线,扑上来抓住了他的袖子,控诉道:“大佬!救命啊!有鬼半夜砸我的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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