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锦心里虽时常腹议她的这位“师兄”,却知道以他的办事能力,像这样的事于他而言只不过是小事一桩。
她把匣子交给空图后,便马不停蹄地又赶往了腾千城,准备把杨霜儿接到菁阳山让师父亲自过目。
星德现在魂体虽已经修复得差不多,但不要说离他全盛时期差多少,他现在的实力,便连他刚刚成仙时的标准都没有达到。
如若不然,以他谨慎的行事作风,也不会那么急地要把雾灵泉挪到随身仙府,利用雾灵泉的灵气滋养身体,尽快复原。
因为星德短期内不会离开随身仙府,于锦只好自己跑一趟,把杨霜儿带过来。
到了腾千城,小宝果然因为没有被星沉宗收入门墙而伤心不已,但得到了于锦收徒的保证后,也算小小安慰了一些。
于锦原本没对杨霜儿被星德看上报太大的希望,没想到星德跟她面谈半日后收她做了个外门弟子。
杨霜儿神情虽淡,却看得出来重又充满了希望,看来,她的不能晋阶问题已经被星德承诺解决了。
趁着这次回腾千城,于锦还去探望了一下虚元他们。
十五年不见,大家的变化都挺多。
虚元还是原先的筑基大圆满,跟于锦分开后,他没有了牵挂,几次寻找结丹机缘都不成。于锦去看他的时候,他正好游历归来,准备修整一段时间再重新外出。
那一年于锦跟空图成了同门师兄弟后,空图在这一点上还算个合格的师兄,趁她不在的时候把这几个人安排得很妥当。
如今虚元父子俩在腾千城单独有个住处,而灵知成功晋阶金丹后被福气楼聘为供奉,算是有了一份稳定的收入来源。
于锦当年曾想过,是否要让他们俩拜入星沉宗,但虚元的资质星德看不上,灵知勉强了一些,可他自从那一年去过昊天剑宗的试炼塔后就坚定了自己以后剑修的路。星沉宗到了元婴还要改修功法,这条路不适合他。
于是江那小子因为是火系单灵根,晋阶的度比灵知还快,在于锦回来之前已经拿着她当年从塔灵那里得来的试炼牌。去了昊天剑宗的那个小世界。
连空图提起他时也是一脸赞叹,说这小子有勇有谋,异日定然是个人才。
于锦原还有些担心于是江的安危,听了空图说过这小子做过的事后,她顿时觉得。这家伙不坑别人就好的,要想叫他吃亏,那必是难上加难。
就是那个疯疯癫癫的郑管事,他因为当年意外失去修为,心窍所迷,已经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他当修士的年月就不浅,修为一失后老得更快。于锦这次回去看他,他已经变成了一个鸡皮鹤的老人,全然不复当年他们打架争夺,他在一边拍手直笑的精神满面。这个人很快就会走到生命的尽头。
想他那年虽捅了虚元一刀。却难得能得到善终。他的儿子因为那年同灵知一道出去游历,最后灵知变成了活死人,回来一躺很多年,如果不是于锦机缘巧合,他也不可能醒得过来。而吴管事的儿子当年就失陷在了那里面。
吴管事自己晋阶无望,对这个双灵根,又聪明好学的儿子寄予了深重的希望,其实他的希望早在得到儿子恶耗的那一刻开始就被摧毁了。
正好事隔多年,连当事人都开始忘记的时候,虚元犯了错。被送到他面前,依他的心性,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报复,还是那一年他们杀玉衡子。不管他是被迷惑也好,还是借着“迷惑”之名行复仇之事也好,他几乎就杀了虚元。
最后只怕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个他在心里恨了一辈子的仇人居然是陪伴到他走到人生最后的那个人。
有时候,世间的事奇妙得你都无法想象。
张功这家伙的现状是于锦最吃惊的,于是江自从筑基以后。他由于修为太低就不适合跟着他了。于是江也想这个跟了他多年的忠仆有个好下场,便去求了空图帮他在福气楼安排个位置。
空图答应了,随手给他找了个清闲的好活计——刚好是他的老本行,当狗腿镇场子。十多年下来,资质低劣的他早就放弃了在修真一途更进一步的想法,安心在腾千城安了家,还娶了几房妻妾,生了几个孩子,竟过起了凡间界里最寻常的柴米油盐的日子,跟他在外面工作时那副斗狠的样子颇有些好笑的反差。
于锦只在他门外悄悄看了一眼,看他呼奴使婢,尽享天伦之乐的样子,心底虽有些羡慕,但很清楚,这种路边一时的风景最终不是她所要的。
她所要的东西是什么,已经在心底慢慢成型。
为免这家伙见到自己再骇破胆子,于锦便没有现身,辞别了虚元后,一个人领着杨霜儿踏上了回程的路。
都说修道者财,侣,法,地四者缺一不可,其实财是有去有来,流动的;侣也只能相伴你一段路,以后的方向不同,终究会分道扬镳,又有几个人都互相相伴走到最终?
修仙路太长,很多时候终究是要靠自己一个人走下去。
这些旧友现今各自大异的处境让于锦即使在回到了随身仙府也有些没有平静下来,正在此时,小黑猫天风不知何故,让她去雾灵泉一趟。
雾灵泉就建在师父星德的居所背面,方便他时刻受到它的滋养,于锦一般情况下不愿意往那跑。
雾灵也是许了天风一大堆好处,才使得这被它的灵气滋养得皮光水滑的小家伙拨冗愿意跑上这一趟。
看了雾灵幻化出来的那个人形后,于锦却久久不语:千猜万猜,没想到那个人居然是他!
所有的事情仿佛都凑到了一起,空图也带着那个终于破解了的小纸条去找她,字条上清楚地写了云阳将会在何时去向哪里。
把自己的行踪特意泄露给一个采花贼,这已经不是一句轻飘飘的“不是故意的”可以解释了。
于锦百思不得其解:她想到这个人可能是存解,可能是存志,甚至是那几个元婴,还有那些原主之前在平云宗树的敌人都被她从陈旧的记忆里翻了出来,可她死活没有想到是这个人——
知非的儿子存正!
他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地来害原主?还一次不成害两次?
原主虽然跟很多人结了仇。却从来没有对不起这半个恩师的儿子一次过!
但如果是他的话,那于锦从张功记忆里看到的知非也就说得通了:他是在给自己的儿子善后!或者说,这两次的行动都是由他在幕后指挥的!
任何人做任何事都得有动机,可于锦排除了绝大部分的动机。也想不到,有人会为了什么去无辜加害一个他本来想要帮助的人。
还是她的那个思维:如果想害她的话,那当时就不必帮她的啊!
“师妹!师妹!”空图的叫声如棒喝一般敲醒了深陷谜题的于锦。
于锦悚然一惊:她刚刚竟然差点生了心魔!
空图笑容中带着点严肃:“师妹到底有何事想得不明白?能否与师兄分享一二?”
于锦略一犹豫,但想到这位师兄之前对她那些旧部的安排,也知道他人虽防心重。性格不是很好,却是一个靠得住的人。
她整理了一下思绪,将一些关键的地方隐去,问道:“师兄,若是有一个人,他在你还没有成长之前对你百般呵护照顾,却在你好不容易小有所成之后又一把将你拉入深渊,这样的人你猜他是出于何种目的才会这样做?”
空图目光悠远,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时锐利无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人若犯我,我必杀人!”
好吧,典型的修真界回答。
于锦有些泄气:她不是在这里土生土长长大的人,这个时候在对待这些爱恨纠结的事情上就少了一份果决。她凡事爱问个明白,这点在平时看不出来,关键时刻就显得有些不够杀伐决断。
空图见于锦脸色不是很好,话头一转,道:“不过,我这样做也有不好。容易过多造成杀孽,往后心魔劫也会更重。但我只知道,修真一途只有不畏险阻才能攀得最高峰,不论是谁。只要是阻我的路,我必杀之!”
说到最后,他的话语里都像带上了杀气。
想不到空图这么阴柔的人,骨子里却如此刚硬。
于锦咀嚼着空图的话,眼前慢慢开朗:她虽做不到不问情由地杀人,可知非父子这样对她。如何不是要断她的修途?不问前因为何,只凭这一点,她也无法再像原主一样,将他当成亲厚的师长看待!
对原主有恩的知非要杀她,她还有什么好想的?你若杀我,我便杀你!
有时候,世间的事根本没必要那么麻烦。
于锦起身一拜,诚心相谢:“多谢师兄点拨。”
空图哈哈一笑,心里颇感扳回了一城:这个半路加进来的师妹随口一个主意就解决了他空跑了十五年的难题,原本他问于锦这些,心里难免有较劲的想法,但是,于锦直言相询,知礼相谢,这些在他原本看来虚伪的礼数竟似也不像那么没有用处。至少,他此刻对这个师妹的道谢心里还是很受用的。
这两个不对盘的师兄妹两个因为这个意外的插曲感情居然融洽了不少。
“那接下来,师妹打算怎么做?”空图趁兴问道,并在心里盘算着把她拐去为自己干活的可能性。
于锦沉吟着还没说话,小木屋里星德已道:“她哪也不去,先把“联星”晋阶吧!”
于锦在逍遥了这么久后,几乎忘了自己还有个师父是可以约束她的,现在,师父的紧朱箍咒终于来了!
她很快就尝到了“不作不死”的味道:星德有心惩戒她,每时给她安排的任务比她在元婴之前又加重了数倍。
这样一来,虽然在星德的特训下,她被虐得很痛苦,但每天的进步也是肉眼可见的。
在于锦每天在随身仙府被虐的欲,仙,欲死的时候,浯洲大6的局势也在走向更加的险峻中——
天阳门旧址的雾灵泉终于被人现了不对:星德并没有刻意遮掩雾灵不在,雾灵泉离开的事实。
以他的实力,如果不是为了攒着力量去对付更加厉害的仇人,原本不必窝在这个地底的仙府,把它当成自己的宗门据点。
他的宗门,原该在最好的灵山,最好的福地……
因而,对于锦的那些烦恼,星德有很多事情虽然了然于心,却没有放在心上——如果连这点小事都需要师父出马,那以后遇到真正的大事,可该怎么办?
只凭他现在是浯洲大6上唯一的仙人,星沉宗甫一出世,便是顶级宗门也不敢来犯。
就算大6里那几个略有些威胁力的老怪物也一样,对于仙人而言,这些人再强,也敌不过真正触摸到大道的神仙的一点皮毛。
现雾灵泉的不对,并没有让这平云宗和御兽宗这两个本来就是基于不信任才联合在一起的宗门先找原因。
他们都把各自的怀疑投向了对方这个亦敌亦友的同盟——
由于雾灵泉的存在实在太珍贵,到目前为止,知道它存在的在两宗高层也只有全部的元婴和少部分的金丹弟子。
灵泉只有那么大,那自然只能分给最需要的人。
两派即使是元婴以上的人,合起来的话,这个数量也不少了。开始的时候,雾灵泉每天来回这么多人,谁都没有现它的不对。
直到它迎来了二十多年来第一个最尊贵的客人——平云宗的渡劫期太上长老淳意。
这一位也是现在浯洲大6修为最高的修士,他在月初的时候到了雾灵泉修炼,却不到半个晚上便把一个池子的灵泉一扫而空,而且,新泉并没有冒出来!
淳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即使渡劫期一次可吸纳的灵气不少,可也不该是这个在地下早就储存了千万年的池子一扫就能吸光的量!
他随即说明了不对之处,御兽宗碍于他的修为不敢说什么,却背地里无一不在想:谁知道这里面不是你们宗为了要霸占池子想出来的法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