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9 着了道,口不择言(1 / 1)

“殿下,属下还是有些不明白!”

“为什么你敢如此肯定的说,这就是出自同于一个人的手笔?”

张萌心中不解,他也把他的疑问说了出来。

朱祁锐笑了,此刻他还有一些得意。

“投书歪歪斜斜,乃是用左手书写而成。文书工工整整,用的是右手。”

“他这是为了不被发现,故意混淆视听。”

“不过一个人的习惯,是经年累月养成的,非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摒弃的。”

“虽然是用了左手,可是在书写的时候,字迹连画曲折的时候,却是有迹可循!”

朱祁锐的这一番说辞,解释了他判定的依据。

张萌闻言大喜,他总算是确认了,龚遂荣就是那个投书之人。

“殿下,这个龚遂荣和宁阳侯陈懋往来匪浅,他更是去过高阁老府上几次。”

“莫非高阁老这是“监守自盗”,他其实是早就知道投书一事,而故意装作不知?”

张萌把他知道的事情,乃至于他的猜想,都告诉了朱祁锐。

听到这里,朱祁锐也是为之一震。

高谷,可是工部尚书,更是内阁次辅。

这样一个五朝老臣、中枢重臣,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给他定性,对其处置的。

“这事,孤不好出面。”

“一来,孤要是出面了,必然会让人觉得孤和锦衣卫串通一气。”

“二来,高谷乃是阁臣宰辅,除了皇兄以外,没人敢对其动手!”

朱祁锐虽然对高谷之事不齿,不过他觉得自己确实不好参与其中。

“难道就这样放过高谷?”

张萌心有不快。

在张萌看来,高谷如此行为,就是欺君犯上,就是玩弄阴谋手段。

张萌因为朱祁锐的关系,他对于太上皇朱祁镇也没什么好感。

他巴不得朱祁镇被瓦剌一刀砍了,再不济也是继续留在塞外牧马。

“算了?不可能!”

朱祁锐可不这么认为。

“这事,你回去禀告给卢忠,他到时候定会给你升官发财。”

“卢忠坐上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本来就是根基不稳,又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过往功绩来。”

“如今好不容易一次揪出了一个锦衣卫中的小家贼,又牵连上了内阁次辅。”

“他要是把这事告诉了皇兄,他的位子才能坐的稳!”

朱祁锐这是站在卢忠的立场,来考虑事情的。

……

出了这样的大事,高谷作为头号嫌犯,自然是要待罪在家的。

所以这两日以来,高谷都是闭门谢客,没有踏出大门半步。

卢忠带着张萌一起,穿着一身便衣来到了高谷家的大门前。

在向门房投递了名帖求见过后,门房去了许久才回转出来。

不过卢忠并没有直接道明身份,而是借用了他人名贴。

“实在抱歉,让两位久等了!”

都说宰相家中无白丁,门房也是通过卢忠和张萌的言谈举止,推测出他们非是凡人。

“老爷身体近日不适,不见外客。”

门房对着卢忠和张萌拱手,言语里面也满是得体的回答。

卢忠可不愿意就这么打道回府,他只是轻轻在那门房耳边说了一句话。

“请告诉你家老爷,就说锦衣卫指挥使卢忠求见!”

门房一听“锦衣卫”三个字,顿时白了脸色。

卢忠也不顾门房色变,又让他借了拿了笔、纸,写下“龚遂荣”三个大字。

鉴于卢忠、张萌两人的身份,门房再次进去禀告。

只不过这一次他不再是慢慢悠悠,而是一溜烟的快跑而去。

“卢指挥使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这一次,不过片刻功夫,就见高谷的儿子亲自出来,迎了卢忠和张萌进去。

卢忠和张萌跟着高谷儿子的步伐,穿过院落后,来到了书房门外。

“卢指挥使,家父就在里面,你请进去吧!”

高谷儿子说完后,就说自己还有其他事情在身,然后就转身离去。

“你也留在这里,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禁止靠近!”

卢忠心知高谷这是故意把儿子给支开,所以他也就不方便带着张萌一起进去。

大家都是朝廷重臣,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要是真的说红了脸,也是不好看的。

“属下得令!”

张萌在回答之后,就默默地退到一边,然后眼睛盯着门外,右手更是摸到了腰间的刀柄之上。

虽然现在正是日头高照的白天,可是卢忠一进到书房过后,却是觉得里面有些幽暗。

内阁次辅、工部尚书高谷,此刻正穿着一身大袖儒衫,头上也是不冠不带。

“高阁老,当真是悠闲得很啊!”

“这京师之中如今都已经闹翻了天,没想到高阁老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泼墨于山水之间!”

卢忠这一番话,可谓是夹枪带棍。

“卢指挥使,你这是什么意思?”

高谷头也不抬,只是将那写着“龚遂荣”名字的纸条往桌前一推,冷冷的问到。

“高阁老,下官什么意思,难道你心中不明白吗?”

卢忠也是冷笑着回答。

高谷也不接话,他突然将蘸着浓墨的毛笔,向着卢忠就是一甩。

那笔尖上饱满的墨汁,顿时如雨点般直向着卢忠的前襟飞了过去。

卢忠一时避之不及,眼看着自己衣服上就乌黑了一片。

心中顿时大怒的卢忠,刚想说话,谁知道高谷却是抢先一步开口。

“老夫和这个龚遂荣素不相识!就算我们认识,又与你卢大人有何相干?”

卢忠见到高谷如此,脸上阴冷之色更浓。

“锦衣卫查到,此人前几日夜入了贵府,与高阁老可是纵论良久!”

卢忠就差直接拿出证据来了。

“尔等锦衣卫,不过是蛇鼠鬼魅之辈!”

“什么窃人隐私,诬告连坐,可是你们最为擅长的勾当!”

“老夫纵然和那龚遂荣交谈宴饮,又与你们有什么干系?”

“我和他有同乡之好,难道老夫闲来无事找人饮酒叙旧,都需要向你们这些鼠辈报备不成?”

高谷最讨厌锦衣卫,所以他对锦衣卫指挥使的卢忠,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给他好脸色看。

当然,高谷是有这个底气的。

他是工部尚书、内阁次辅,又是五朝元老。

就算天子朱祁钰见了他,都是客客气气的。

更别说群臣在午门打死上一任锦衣卫指挥使马顺后,群臣越发的视锦衣卫为无物。

而且朱祁钰为了笼络人心,也是对锦衣卫多有管束。

“好你个高谷,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高谷你且仔细看看,这难道不是你那同乡龚遂荣的笔迹吗!”

卢忠脸上邪魅一笑,突然缓缓上前一步,从袖子里面掏出一份字迹工整的字帖,“啪”的一声就拍到了书桌之上。

书帖的内容,正是高谷自称捡到的投书。

高谷闻言一愕,低头一看,那书帖上面却是字迹端正。

“老夫明明记得,他是用左手写的啊……”

惊慌之下的高谷,几乎是脱口而出。

不过话刚一出口,高谷就陡然醒悟过来。

浑身上下如同被淋了一盆冷水的高谷,惊诧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高阁老,想要套你的话,也是真不同意啊!”

卢忠笑吟吟拿起那封他让人临摹的书帖,随手就在烛火上点燃焚烧了个干干净净。

“想不到老夫小心了一辈子,临老了却着了你的道儿!”

“你想要怎么样,大可直说就是了,何必在这里假仁假义?”

“你们锦衣卫的手段,老夫也是知道的,无非就是严刑拷打而已。”

“老夫既然敢谋划这事,就有过设想到这一天到来的时候!”

高谷此刻心里防线徒然倒塌,他也是吐了个一干二净。

而且高谷说得十分悲切,有点“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感觉,

“高阁老,你也别太激动了。”

“下官此来若是有着恶意,那也就不会身穿便衣,而是带着手下气势汹汹围住你这宅院了!”

卢忠似笑非笑,反正他现在不急。

“那你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高谷已经濒临崩溃,他快要扛不住了。

因为高谷看到,窗外他儿子的身影一闪而过。锦衣卫这是用高谷儿子的性命,来要挟于他。

“陛下有几件事情不明白,所以特意让下官前来问一问高阁老。”

卢忠说完后,就拉过一旁的太师椅,然后大大咧咧的坐了上去。

“陛下说,高阁老原本不过一个侍郎,在内阁里面也是不显山不露水的。”

“陛下问,高阁老何以恩将仇报,用此等下作手段来回报他提携之恩?”

这是卢忠转述朱祁钰的第一个问题这个问题。

“臣感激陛下提拔之恩!”

“只不过人伦纲常不可废,身为大明的臣子,就算再让老夫选择一次,还是会力主迎回太上皇车驾!”

高谷一边说话,一边就向着皇城方向跪拜了下去。

卢忠听后,只是在心里暗骂高谷迂腐!

“陛下又问,高阁老如此行事,就不怕祸及家人?”

这是第二个问题。

“为了道义,别说是家人性命,就算是诛我三族,也是无悔!”

高谷挺直了身子,他这是把自己当成了方孝儒。

要知道,当初朱棣攻陷南京的时候,特意让方孝儒给他起草登基诏书。

可是身为建文皇帝老师的方孝儒,不但拒绝了朱棣的命令,更是痛骂他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朱棣一怒之下,扬言要灭了方孝儒九族。

谁知道方孝儒临危不惧,反而说了“诛我十族又如何!”的话出来。

高谷以方孝儒自比,就是显示了的有进无退的决心。

卢忠突然火起来,他重重的拍大喝一声。

“大胆!”

“你可知道,你今天这番话,不但污蔑了今上,更是诽谤了太宗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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