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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戈壁滩上(1 / 1)

上回说到小婷来不及追赶那个杀人灭口的暗杀者,不由看了一下地上已死的夜蝙蝠,心中有些懊悔。要是自己将他带到一个安全地方再问话,暗杀者就不会这么容易得手。

毒五一家三口用惶恐的目光望着小婷。毒五除了感激小婷骤然出手,杀了两个黑衣人,救了自己的老婆孩子外,还希望得到小婷的解药,所以不能马上走。

小婷对毒五说:“看来夜蝙蝠身后有一股强势力,你一家再也不能在定西呆下去了。我送你们连夜离开定西,到别处安身吧。”

毒五说:“多谢女侠,但我身上……”

小婷笑着说:“放心,你只是服下我一颗普通的丸子而已,你善于用毒,难道还没察觉出来吗?不信,你运气深呼吸一下,没有任何阻滞的。”

毒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果然身体没任何变化。他善于用毒,何尝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中毒?小婷又问:“怎样?我没有骗你吧?”

毒五苦笑了一下:“女侠,你骗得我好苦。不过,我还是感激女侠救我老婆孩子之恩。”

“你拿不到两百两黄金,不怨恨我?”

“女侠别说了,看今夜的情形,他们根本不打算给我什么金子,说不定还会杀了我一家灭口。”

“你知道这点就好了。来,你们快回家去收拾行装,我送你们连夜出城。”

“女侠,城门关闭,到天亮才开,女侠怎么能连夜送我们出城?”

“放心,这个城墙难不倒我,我分两次带你们飞过城墙。”

突然,从黑暗中又转出一个蒙面黑衣人来,但与鸭公声那四个匪徒的打扮不相同。他说:“还有我,你不用两次,我和你一次就可以将他们送出城了。”

小婷一怔,警惕地问:“你是什么人?”

蒙面黑衣人一笑:“女侠,你怎么连我也记不得了?别忘了,我们在肃州城外,曾比试过武功哩。”

小婷又是惊讶:“你几时来到这里了?”

“在下一直悄悄跟随女侠左右,只是女侠没注意在下而已。”

“什么?你一直悄悄跟随我?”小婷一下想起一件事来,问,“那一天在旷野黄昏时的一战,那个相助我的人,杀了一批射手的,是不是你?”

“在下只是报女侠不杀之恩而已。”

“事后你怎么不来和我见面?”

“在下这一张丑脸不能在白天见人,只好事毕后离开,请女侠见谅。”

“今夜你也是一直在跟踪我?”

“是,在下还跟踪了那个杀人灭口的暗杀者。”

“哦?你将他干掉了?”

“没有,我只是悄悄跟踪他进了沙驼客栈,便转了回来。”

小婷一下又想起夜蝙蝠在临死前,也曾求过毒五将他扛到沙驼客栈放下就行,便说:“看来暗中指使的人就在沙驼客栈。”

蒙面刀客点点头说:“有这个可能。但我们赶快将毒五一家三口,连夜送出城才好,很快就天亮了。”

“对。”

小婷便叫毒五一家赶快收拾行装,带上细软,锁了大门。蒙面刀客带了毒五飞檐走壁,越过了城墙,来到北郊外。小婷却一手拉着毒五娘子,一手抱着毒五的孩子,随后跟来。到了郊外一看,只剩下毒五一人,蒙面刀客不见了。小婷问毒五:“他呢?”

毒五说:“他放下我便走了,叫我一家往北走,去瓦剌国,就不怕有人来追杀我们了。”

“他怎么不等我就走了?”

“女侠,看来这位大侠有急事先走了。”

小婷心想:显然他是有意避开我的。便对毒五说:“那你一家快走,我这里有五片金叶子,你带着上路。”

“不不,女侠救我一家之恩,我毒五永世难忘。再说我们身上也有盘川,不敢接受女侠的金子。”

“你就别跟我客气了。”小婷将五片金叶子交给了毒五娘子,便闪身而去。

毒五一家呆了一阵,望空遥拜,一家三口往北而去。小婷并没有走多远,伏在暗处,目送他们一家远去,同时凝神倾听,感到四周五里之内,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响动,更没有人跟踪毒五,便放心转回客栈。

小婷悄然回到客栈时,客栈内绝大多人仍熟睡未醒,似乎昨夜的事没有惊动别人。小婷上炕又练了一会内功,便和衣入睡。当她醒过来时,客栈里的客人大部分都已上路了,留下来的没有几个。小婷隔着一个院子打量小风子所住的房间,似乎房门未开,小风子仍没有醒过来。心想:难道这个混混昨天受的伤没有好转,躺在床上起不来?刚好店小二提水进来给小婷洗面漱口,小婷问:“小二哥,对面房间住的老头,他走了没有?”

“没有,他好像今天不走了,说留下多住一天。”

“哦?好像我昨天住店时,听他不是说今天要赶路吗?怎么不走了?”

“这个老头,昨天下午出门,不知闯了什么祸,一身是伤回来,一直在房间不曾出来过,就是连晚饭,也叫小人送去。”

“这个老头不会在房间死了吧?”

“小姐,他没有死,小人刚才还送水看过他一下,他还能下床洗脸哩。要是他死了,小店可要闹官非了,还得花钱请人埋葬他。”

“你想不想他死?”

“小姐,你怎么这样说的?小人希望所有住店的客人,个个平安无事,哪有希望客人在小店死的。”

“你要是想他不死,带我去看看他,我可以治好他的伤。”

店小二讶然:“小姐能治伤?”

“我常在江湖上走动,身上要是没带上铁打刀伤之药,又怎能以防万一?你想这老头没事,最好带我去看看他,令他伤好离开,你店就不会招惹是非麻烦了。”

小婷随着店小二,穿过院子空地,来到小风子的房间。店小二叩门,小风子在房间里问:“谁呀?小老不是说,没事千万别来打扰小老么?”

店小二说:“老爷子,小人带人给你老治伤了,你快开门吧。”

“什么?带人给小老治伤?”小风子一边说,一边开门,一看是小婷含笑站在房门口,心下愕然,“是,是,是你?”

小婷问:“你认识我?”

“认识,认识。姑娘不是住在对面房间的那位江湖女子么?姑娘有什么事要找小老?小老一向不与江湖中人接近,就是怕惹事。”

店小二说:“老爷子,这位小姐是好心来给你治伤的。”

小风子故作愕然:“给我治伤?不用,不用。小老这点伤算得了什么?而且也没钱请得起人医治,小老睡一天就好了。”

店小二说:“老爷子,你不会要钱不要命吧?万一你老有什么三长两短,小店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小婷说:“老人家,我给你治伤不要钱。”

“真的?那很好呵,小老先多谢了。”

店小二走后,小婷走进了小风子的房间,坐下问:“你让我看看你身上的伤。”

“不用,不用,我没伤。”

“昨天挨了几个人的拳打脚踢,还说没伤?难道你练的挨打功夫,比少林寺的金刚罩还厉害?”

“差不多。”

“什么?你还差不多呀,你知不知少林寺金刚罩功夫是怎样练成的?”

“哦?他们是怎么练成?”

“要有十年八年苦练的过硬功夫,有一身深厚的内功修为,以真气护体,才可以练成一身刀枪不入的金刚罩上乘武功,你行吗?你以为滚倒在地上,抱头缩成一团,任人毒打就差不多吗?”

小风子听得傻了眼:“那,那,那我不能与他们相比了。我只能忍住一口气,忍着给人打一顿。”

“就是少林寺众多和尚中,练成金刚罩功夫的也没有几人。有的和尚练不成金刚罩,但在练的过程中,却练出几种过硬的功夫,就是铜头、铁拳、铁掌。他们一头撞去,可以撞倒一面墙;一拳击出,可以击碎一块青石板;一掌拍出,能敌虎豹。你练挨打功夫,能练出这些过硬本领吗?”

“我,我,我,我一样也不行。”

“我也不知道是哪一个糊涂蛋,教你练这么一门挨打的功夫。”

小风子一下吓得四下张望。小婷问:“你又在干什么了?放心,我凝神倾听过了,除了店家,没有什么人在店里。”

小风子轻声地说:“你千万别说他是糊涂蛋,教我挨打功夫的,是一位江湖异人,本事大得很。”

“哦?他还是一位江湖异人?不会是你碰上了一个会吹牛的骗子吧?”

“不不。他是一位老叫化,见我不时挨打,才传给了我这门功夫,令我不论在任何拳打脚踢棍棒之下,也不会内伤,只受一点皮肉之伤而已;也不会断筋断骨,休息一两天便没事。”

“哦?他是一个什么样的老叫化?”

“什么样的老叫化我也说不清楚,但他有两个与众不同的地方,一个是他讨饭也讨酒喝;另一个他身法快极了,一转眼就不见了,一转眼又出现在你的面前,还笑嘻嘻的,像个大不透的小孩。”

小婷惊讶了:“你说的不会是武林怪人一阵风老前辈吧?”

“一阵风?我不知道呵,我只知道他喜欢逗人,有一次几乎被他吓死。”

“这么说,一定是一阵风这位老前辈了。你碰上了他,怎不求他传你一点防身的武功?”

“他是传了什么救命三掌法,但是我不敢用。”

“你是傻得没药治了。怎么不敢用的?”

“我要是用了,别说会拍伤了他们,就是打他们一下,也会引来他们更大的忿怒,不打死我才怪。我忍气吞声,任由他们打骂,一味求饶。这样他们就不会再打了。虽然受伤,但可以保全住一条命。”

小婷想不到小风子有这么一套保命的办法,一想也是。这个混混没其他武功,单靠三掌法也保不了自己,跑又跑不快,用了,反而招来杀身之祸。她想了一下说:“你这个保命办法,在人多的市集城镇还可以用,但在途中或郊野外,碰上杀人抢劫的匪徒,就一点也不管用,他们懒得打你,一刀杀了你了事。”

小风子愣了半晌,最后说:“真的这样,我只好来个狗急跳墙,用这三掌法,冷不防伤了他们,夺路逃命了。”

“这三掌法你长久不用,还记不记得?”

“记得,记得,我怎会不记得呵?”

小婷又问:“昨天你挨了一顿毒打,真的一点重伤也没有?”

“没有,没有。我不是慢慢走回来吗?”

“你明天能不能上路?”

“能。我休息一天,明天一定能上路,不会误了你的行程。”

“我看你还是多休息两天的好,因为我也想在定西多住两天。”

“你干吗要多住两天的?”

小婷将昨天夜里发生的事一说,小风子又惊愕得傻了眼:“怎么昨夜发生这么大的事,我一点也不知道。”

“你睡得像死猪一样,能知道吗?”

“你打算到城北的沙驼客栈看看?”

“是,我疑心那个在背后指使害我的仇家,就在沙驼客栈。”

小风子一时不出声了。

小婷问:“你认为不好,我不应该去?”

“我不敢说。但我知道,沙驼客栈是定西城内一间最大最有名的客栈,来往的富贵人家、豪商大贾以及拥有保镖的大商队,都住在那里。别的不说,单是客栈里的保镖就不少,一个个都是极好的刀客。据说,沙驼客栈是当地一霸定西猴罗九爷和当地长官一齐开办的,没有人敢去那里惹是生非。”

“怕什么?我去走走,他们总不会不准我进去吧?”

“你这么一去,恐怕在客栈的大门口,就为人注意了。要是指使暗杀你的仇家住在那里,无异是打草惊蛇,令他早有防备。你要在客栈里生事,不但招惹了客栈的保镖,也得罪了罗九爷和当地的长官,同时也引起过往江湖中人不满。何况直到现在,你还不知道那幕后的指使人是谁,也不知道昨夜杀人灭口的杀手是什么模样,你去沙驼客栈看看又有什么用?”

“那我怎么办?”

“要是我,干脆什么也别理,离开定西。”

“我就这么放过了他们?”

“我的大女侠,就是你想放过他们,他们也不会放过你。现在只要你走出客栈,就会有人在暗中盯视你的行踪。”

“那太好了。我就到外面走走,看是什么人在盯踪我,我抓住了他们,不怕问不出幕后的仇家来。”

小风子摇摇头说:“这样没用,你察觉不到盯踪的是谁。”

“我怎会察觉不到?”

“他们打扮成一般人,混在人群之中,恐怕每一条大街都有一个,不是跟在你后面走,你怎么察觉?”

小婷不禁点点头说:“这的确是不易察觉。”

“就是察觉了,将他抓住了,你也没用。他们肯定矢口否认,你不能拷打他们或杀了他们吧?何况他们只是一般的人物,根本不可能知道幕后真正的指使者是谁。”

“那我怎么才可以找到真正的幕后人?”

在这方面,小风子比小婷有经验多了。他轻轻说出了自己的办法后,小婷不由笑道:“好,我就这样办,立刻离开定西城。”

小风子说:“你出城沿着敕勒河一直往西走,如果在路上没有人袭击你,你就在一处叫西湖的小镇住下来,明天晚上,我会去那里找你。”

“你一个人留下来不危险?”

“放心,他们没人注意我这个糟老头,而且,我有一套应付他们的办法。”

“那你千万不可去招惹是非了。”

“我整天躲在房间不出去,怎会惹是生非了?”

随后小婷便走出来,见了店小二说:“我给那小老头服了两颗药丸,他没事了,你可以放心。”

“多谢小姐,小姐真是一个好心人。”

“你别多谢我,助人为乐嘛。小二哥,你给我算清房钱,我马上就要离开。”

“是是。”

小婷付了房钱后,带上行囊,骑马出了西城门,便沿着敕勒河往西而去。她从小风子的口中,知道西湖小镇离定西城有一百多里的路程,可在黄昏时到达。

小婷放马,一边暗想:到底是哪一路有钱有势的仇家,竟出一千两黄金,收买了众多匪徒,要自己的一条命?她不由想起夜蝙蝠临死时说出的两个字——“是九”。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不会说是罗九爷吧?可惜夜蝙蝠已死了,不能只凭这两个字去找罗九爷吧?万一不是,自己在西域不是又招惹了一个有权有势的仇家了?再说,鲍太监和余家庄能买得动这位定西猴吗?除非他们之间有深厚的交情。

小婷一离开定西城,定西猴罗九爷就知道了。他感到这位武功莫测的怪病女侠不会怀疑这一切事件与自己有关系,要不,这位怪病女侠还不上门来找自己的麻烦?当然,他并不害怕小婷上门来兴师问罪,他府内不但机关重重,高手众多,必要时还会请当地长官出面,哪怕这怪病女侠有三头六臂,恐怕也讨不了什么好处。但让她打上门,起码是在向自己的权威挑战。万一捉不了或杀不了她,那自己的颜面何存?在这一带号令群雄的威望便会减弱,沙州的飞天刀贾大侠便会乘虚而入。

在吐鲁番江湖上,定西猴、飞天刀、雪山圣女,可以说是三雄鼎立,各有各的势力和地盘,也各有一门威慑对手的本领。表面上他们是互不相犯,也有来往,客客气气。但私底下都在互相猜忌,互不相信,谁都想对手不好过。

定西猴现在有点后悔不该听鲍公公的话,去招惹这个怪病女侠,弄得自己损兵折将。事情的发展已容不得定西猴收手了。他收下了鲍公公的定金五百两黄金,答应的事不能不办,不然就是言而无信。另外,沙家寨死伤了那么多人,尤其是二寨主沙鼠,信誓旦旦要为兄长报仇,要是定西猴不从,必然令部下人心散失。何况怪病女侠一旦知道了,也不会放过自己的。所以在这三种原因下,定西猴只有干掉小婷了。所以小婷一离开定西城,他又迅速密谋干掉怪病女侠的行动了。而且还派出身边三位高手——沙漠怪叟、幻影手和雾里飞参加这次行动。罗九爷这一次是志在必得。

再说小婷离开定西城,经过环城小镇,一出小镇行走没多远,便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平坦沙砾之地,赤地千里,几乎是寸草不生。这一带正是西域有名的戈壁滩。戈壁滩是一片平原之地,骑马可以飞奔疾走。

小婷虽是沿着敕勒河西去,可是这敕勒河流到这里,已变成了一条涓涓的细流,水深淹不过人的脚面。尽管有些地段河床面宽阔,但也分成了几条细流,时分时合。河床中沙砾突起,没有任何水草生长,河的两岸,同样是寸草不生。敕勒河只是戈壁滩上一条溪流,它的一些支流,往往是流入戈壁滩不远,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是为沙砾吸干,还是渗入到地下去了。除了一些耐旱性极强的红柳和骆驼刺,在戈壁滩上一点点、一丛丛生长外,再没有任何绿色的植物。就是这些红柳和骆驼刺,也高不及人的腰间。戈壁滩上几乎就是一个死亡的世界,不但人,就是一些小动物,也难以生存。

小婷要不是为了寻找杀害自己父母的马贼,她才不会来到这连鸟也不到的地方,穿过这一片几乎没有生命的戈壁滩。可是,戈壁滩却是丝绸之路必须经过的地方。尽管是浩瀚无边,仍有不少商人马队驼帮冒险穿过。戈壁滩上,每隔两三天的路程,都有一小块绿洲出现,这些绿洲,就是一些市镇村寨。小婷要去的西湖小镇,就是戈壁滩上的一块绿洲,也是敕勒河的终点,沙漠人居住的一块乐土。

小婷骑马在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上行走。初时,她还十分警惕地注意四周有没有人埋伏。可是在这几乎没有任何遮拦的地方,哪怕有人在十多里外的地方出现,就会为小婷发现。慢慢地小婷便放心下来,心想:有人胆敢在这空旷平坦的地方来袭击自己,那是自寻死路。不会是小风子太多心了?在这赤地千里的道上,会有人来袭击自己吗?这不可能。

戈壁滩上温差较大,早上仍有寒意,可是太阳一出,寒气顿消,一到午时,就热得非常的难受。怪不得有人说,早穿狐裘午披纱,晚围火炉吃西瓜了。当然,这样的气温差对小婷没有影响。她有深厚的真气护体,身处严寒如冰的天气,也不感到寒冷;酷热如火的日子,也不感到炽热。何况西北干旱的天气,与内陆地方有明显的不同,哪怕天气再热,汗水一出,马上就蒸发掉了,没有大汗淋漓、汗流浃背的现象。一到树阴下和有遮挡阳光的地方,就觉得非常的凉爽。

小婷在四野无人、空旷辽阔、毫无遮拦的戈壁滩上行走,既见不到草木,远近也没有人烟,就是戈壁滩上生长的极为耐旱的骆驼刺和红柳这些低矮的植物,星星点点的根本遮不了阴。幸好她是沿着敕勒河走,不致迷失方向,也不愁人马没有食水。只是戈壁滩上不时刮起阵阵狂沙,吹得人马难行。

快到中午时分,远远看见前面有点点绿洲。小婷从小风子口中知道,这是从定西城去西湖小镇途中惟一一处有人住的地方,名叫望杆子村落。小婷不由大喜,策马飞奔向望杆子而去。这时道路两旁可见树木了,更可见绿色的田野。小婷快接近望杆子村落时,只见一位身穿当地民族服饰的老人家,骑在一匹驴子上,的的笃笃地从村口出来。他有点像这一带民间传说中的一位智慧人物——阿凡提一样,却饮得醉醺醺,在驴背上东倒西歪的,走到小婷马前不远的地方,就从驴背上摔了下来,将小婷吓了一跳。他似乎摔断了腿,爬不起来。

小婷慌忙跳下马来,上前扶起老人,问:“老人家,你怎样了?”

“我,我,我好像断了一条腿了。”老人一口浓重的酒气喷了出来,熏得小婷很不好受。

小婷说:“老人家,你酒喝得太多了,根本不应该骑驴子上路。”

“不不,我才喝一葫芦酒,怎么说喝多了?以往我喝三葫芦酒也不醉。你不用扶我,我会自己爬起来。”

“你不是说腿摔断了吗?怎么爬起来?来,我扶你到那树下坐下,让我看看你的腿是不是真的断了,还是扭伤了。”

小婷正要扶老人,蓦然,老人骤然出手,一连点了小婷身上两处要穴,而且劲力十足,手法奇特,哪怕小婷有一身奇厚的真气护体,一时间也动弹不了。小婷怎么也想不到这位西域老人,竟有这样特殊的点穴手法,劲力能直透穴底,点的又是自己体内的经外奇穴,更想不到自己好心救人,反而得不到好报。江湖人心,真是太险恶了。小婷一时之间惊震不已。但她仍不动声色,暗暗运气,冲开被封的穴位。

西域老人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得意地笑着说:“小女娃,想不到你会着了老夫的道了。”

小婷装出一副天真无知的样子,惊讶地问:“老人家,原来你没有摔断腿呀,故意逗我玩的,刚才你几乎将我吓坏了。”

西域老人有点愕然:“小女娃,你在说什么?老夫在故意逗你玩的?”他见小婷这一副天真无知的模样,几乎怀疑自己找错人了。他要对付的是武功极高的怪病女侠,而不是天真无知的少女。

小婷说:“你明明没事,而说摔断了腿,这不是逗我玩吗,老人家?你真会逗人的。”

“老夫可不是逗你玩。”

“你不是逗我玩?难道你酒喝多了,说了些什么,干了些什么事也不知道?老人家,我可不跟你玩了,我要走啦。”

小婷一边说话一边暗中活动,感到自己不但能说话,手脚也能动,就是浑身无力,有劲使不出,有气运不上,心中暗暗惊异:这老鬼用的什么点穴手法,怎么与武林中人用的点穴手法不同?即使自己暗暗凝神运气,也不易冲开。

当小婷想转身走开时,西域老人说:“小女娃,你不能走,也没气力走,最好乖乖地坐下来,或站着不动。”

小婷仍然天真地问:“老人家,你不是吧?我怎会没气力走的?你又在说酒话了。”小婷刚移动两步,“呵呀”一声,不由自主坐了下来,双脚似有千斤重一般,几乎提不起来。她故意装作惊恐地问,“老人家,我真的不能走啦,我怎会这样的?”

西域老人嘿嘿地笑起来:“因为老夫点了你的穴。”

“点穴?什么叫点穴的?”

“什么?连点穴你也不知道?”西域老人一下更困惑了。难道眼前这位天真无知的少女不是怪病女侠?西域老人不禁再次打量小婷。他见小婷没有愤怒惊恐之色。要是她真的是怪病女侠,还有不愤怒或惊恐?至少也会骂自己行为卑鄙,用下滥的手段来对付一个少女,算什么英雄好汉?

这个阿凡提般的西域老人不是别人,正是定西猴手下的三大高手之一的沙漠怪叟。他没有见过怪病女侠。只是听说怪病女侠凭着莫测的武功,机灵的应变,一下干掉了沙家寨的近百位弟兄,连大寨主也成了她剑下的游魂野鬼,这才引起了他的注意。即使这样,沙漠怪叟对怪病女侠依然嗤之以鼻。因为沙家寨那些鲁莽的人,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放倒他们。何况沙家寨,就是在他们的征服下,才效命定西猴的。

沙漠怪叟在西域各国独来独往。他不但武功好,行为怪异,还极善玩弄一些计谋而将对手拿下,省却了动刀枪。他自命聪明过人,智慧超群,胜过传说中的神奇人物阿凡提,不知不觉地将自己打扮成阿凡提模样,在江湖上出现。

西域民间传说的传奇式的阿凡提,是一个聪明绝顶、智慧过人的人。他戏弄权贵、惩治贪官奸商,将为非作歹的小人绳之于法,却从来不用暴力。阿凡提没有的他有,就是比阿凡提多了一门本领——上乘武功。不过,他也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使用武功屈人。他感到不战而胜,才是上上之策。不知是什么原因,他一下成为了定西猴的座上客。定西猴软硬两手对付小婷都失败了,便请求他和另外两位高手来对付小婷。

沙漠怪叟一向喜欢独自行动,不喜欢与他人合作。他对定西猴说:“让老夫一个人先来对付这个怪病女侠吧,要是老夫不行,再让别的人来。不过,要是老夫都对付不了,恐怕其他人也难以对付。”

定西猴慌忙说:“有你老亲自出面,一定会马到功成,在下坐等你老的佳音。”

沙漠怪叟似乎有过人的先知,料到怪病女侠必然先转去西湖,便早早来到了望杆子等候。果然,他从高处远远望见一女子策马而来,便骑了驴子迎上,只略施小计,便将女子捉到了,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

沙漠怪叟不禁得意地笑着,暗想:什么武功莫测、狡黠过人,怪病女侠还不是成了老夫的阶下囚?他哪里想到小婷有一种天然应变的本领,遇事沉着冷静,如猎人般极善应变,在自己不能用劲用力受钳制之下,乃装成天真无知少女模样,一时间令沙漠怪叟困惑了,不禁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小婷更是茫然:“我是什么人?我是一位赶去西湖寻找我哥的女孩子呀!老人家,我好心帮助你,你干吗这般逗我?”

“你不是怪病女侠?”

“我一双眼睛不是好好的吗?怎么是怪病女瞎了?你一定是酒喝多了,尽说些酒话。老人家,你弄的什么法术,我怎么一下就变得没半点力气了?你别再作弄我了,我要赶路去找我哥哩!”

沙漠怪叟嘿嘿地笑着说:“小女娃,你以为这样就能骗得老夫了吗?”

“我是说真的呀!我骗你干吗?”

“老夫不管你是不是怪病女侠,都得将你带走。”

“你,你要带我去哪里?”

“你不是要进望杆子吗?老夫就带你进望杆子,让一些人来看看你是不是怪病女侠。”

“好呀。可是我现在浑身没有力气,连站也站不起来,你怎么带我?”

“放心!老夫自有办法进村。”沙漠怪叟说完,暗运内力,双袖一挥,便将小婷平平稳稳送上了马背,说,“好了,你现在骑着马,可以随我进村寨了。”

小婷又暗暗惊讶:这个糟老头,竟有这么深厚的内力,这可不是一般的江湖中人,是一流的上乘高手了!他到底受了何人的指使,在这里暗算自己?可是小婷仍故作惊奇地问:“老人家,你不会是神仙吧?怎么一下就将我送上马背了?”

怪叟哈哈地笑着说:“老夫跟神仙也差不多!”

“你真的是神仙呀!怪不得有这么大的法力。老人家!不不!老神仙,你不会想收我为徒吧?”

“小女娃,你要不是怪病女侠,你这般天真善良,老夫真要收你为弟子了。”

小婷仍一派天真地在进村时跟怪叟说七道八,弄得怪叟也思疑起来:到底我捉到的是怪病女侠,还是一个天真无知的可爱少女?小婷跟随怪叟进了村中一间砖瓦砌的有门面的民房。这时,小婷已暗用自己浑厚的真气冲开两处被封的穴位,但仍然装得浑身无力的模样,任由怪叟叫人扶着在屋内坐下。她想弄清楚这瘦老头是什么人,受什么人指使来暗算自己。

不久,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来了,一见小婷,连连往后退着说:“她,她,她,她正是可怕的怪病女侠!”

怪叟仍不敢相信:“你真的认出她就是怪病女侠,没认错?”

“小,小,小人没有认错,真的是她。”

怪叟挥手叫这人走开,不禁再次上下打量着小婷,问:“小女娃,你现在还有话可说?”

小婷说:“有呀!”

“哦!?你有何话要说?”

“老人家,我跟你素不相识,可以说没有任何结怨,你干吗捉我?”

“问得好!老夫的确与你素不相识,但你杀死了老夫的一位弟子,你说,我们有没有结怨?”

“不对吧?我在哪里杀死了你的弟子?你的弟子是什么模样,我都不知道。”

“夜蝙蝠,你不知道?”

“你要为夜蝙蝠报仇?”小婷有点失望了。原来她想从这瘦老头口中,查出幕后指使是谁。可是这位武功上乘的老头,也像大漠双鹰一样,只是为弟子报仇而来。

怪叟说:“老夫不为他报仇,找你干吗?”

“老人家,你要报仇,找错人了!杀害夜蝙蝠的不是我,他是死在另外一个人的箭下。”

“小女娃,你说这话我会相信吗?”

“我说的是实情,那个暗中放箭的人,不但杀害了你的弟子,还想连我都干掉。”

“那你怎么没有死?”

“要是我死了,你还能来找我吗?老人家,我看你不必为你弟子报仇了。”

“为什么?”

“因为那个暗中放箭杀害你弟子的人,也给我干掉了。我早已为你的弟子报了仇了,你还报什么仇?”

“你以为老夫还会受你骗吗?不管怎样,我弟子总是因你而死,我没有说错吧?”

“不!你又说错了!”

“老夫错在哪里?”

“我说,夜蝙蝠是因你而死。”

“你说什么?”

“我说夜蝙蝠是因你而死的。你为师不正,不但教了一个不该教的弟子,而且他还像你一样偷袭、下毒,行为一点也不正派。你教了这么一个没出息的弟子,不死才怪。”

怪叟气得大怒:“你信不信老子现在一掌拍死了你?”

“不相信。”

“什么?你以为老夫不敢杀你?”

“那你出手呀!干吗还不出手?”

怪叟盯着小婷:“你一点也不怕死?”

“怕呀!”

“那你干吗还敢顶撞老夫,不向老夫求饶?”

“求饶有用吗?”

“你求老夫,老夫或许饶你一死,说不定老夫还收你为弟子。”

“老人家,你用袖力扶我上马背时,我还有点想拜你为师。可是现在我不想了。”

“为什么?”

“我一想到夜蝙蝠这样卑鄙的小人是你的弟子,我就恶心。再说,你这副德性,好丑不分,善恶不明,还用不光彩的行为来暗算我,跟夜蝙蝠一样卑鄙,值得我拜你为师吗?就是你拜我为师,我也不愿意收你为弟子哩。”

怪叟给小婷这一番话气坏了,骤出一掌:“你去死吧!”

怪叟怒出一掌,劲力十分的凌厉,别说是一个无力反抗之人,就是一只活蹦乱跳的老虎,也会给怪叟拍得筋骨寸断,成为一团血肉飞了出去。可是怪叟感到不对劲了,他的一掌似乎没拍中怪病女侠,而是将怪病女侠坐的一张椅子拍得粉碎,碎末横飞。

怪叟急忙收掌一看,眼前的怪病女侠已不见了踪影,一时间惊疑不已,警惕地四下打量。忽然小婷悦耳的声音从屋梁上飘了下来:“糟老头子,你别看了,我在这里呀。”

怪叟一看,小婷身似残叶从梁上飘下来,含笑地说:“你这掌力多吓人呀!”

怪叟惊愕的不是小婷从梁上飘下来的极俊功夫,而是小婷怎么能运气施展轻功。他问:“你怎么能行动了?”

“我要是不能行动,不给你刚才的一掌拍死了?”

“老夫是用特殊手法,封了你两处经外奇穴,哪怕是上乘高手,也无法运气冲开,你怎么能冲开了?”

“我不知道呀!”

“你不知道?“

“是呀。对了,你知道我在江湖上的绰号怪病女侠了?”

“这又怎么样?“

“看来我被封的穴位能冲开,是我的怪病发作了。”

“这不可能!”

“看来你还不知道我这怪病的与众不同了。”

“是男人碰不得?”

“是呀,只要有男人碰了我一下,我的怪病就发作,一发作起来,气力大增,狂性大发,见人就杀。”

“现在你狂性大发了?”

“我不知道,好像还没有发作起来。要是我发作了,还会跟你说话吗?恐怕我早已出手将你杀了。”

“你真的会这样?”

“是呀。我不明白,我的怪病怎么还没有发作?对了,一定是你的点穴手法奇特,令我的怪病发作不起来,当你叫两个男人扶我进来时,他们碰了我,我的怪病才发作了,令我的气力大增,才冲开了穴道。现在,你最好有多远走多远,不然,我的怪病发作起来,不但会杀了你,也会将这里所有的人都杀了,将这大院夷为平地。”

“你想吓唬我?”

“我是说真的呀。我杀了人后,连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糟老头,你快走吧!虽然我十分讨厌你,也瞧不起你,但我还不想杀你。”

怪叟在西域各国多少也是有点名气的人物,哪里忍得了小婷这般的藐视?何况他根本就不相信小婷这些话,愤怒得一连两掌拍出,一边说:“老夫就先杀了你,以免你的怪病大发。”

怪叟一连两掌拍出。为防小婷再次蹿上梁上,所以一出掌先封死了小婷上跃的去路,第二掌才真正要小婷的命。但他同样也拍空了。小婷如幻影的身法,又闪过了他这两掌。小婷也不打算还手,她要看看怪叟的武功到底有多深厚。

怪叟见小婷闪过了自己莫测的两掌,心中有些讶然,暗想:虽然自己只用了七成功力,但这七成功力既快也狠,在西域一带,已少人能闪避得了。这个怪病女侠居然能闪过自己一连两掌,轻功好,身法快,怪不得沙家寨的人、夜蝙蝠都伤不了她,反而死在她手上。便说:“小女娃,你不愧轻功出色。好!老夫看你能闪过多少掌。”

怪叟又一连拍出十多掌,掌法刁钻,掌掌劲力惊人,宛如掀起了一阵狂风,将屋内的一切家具台椅拍得粉碎,四散飞扬,连门窗也震飞了出去。小婷凝神应战,既像一片残叶,也像一个幻影,在怪叟掌力狂风中上下飞扬,时隐时现。怪叟感到有几次明明已拍中了小婷,可是小婷次次都一闪而逝,令他拍空。最后他用尽了全力,急速三下凶狠的掌法拍出,似乎将小婷拍出户外去了,心中不由大喜:“小女娃,老夫还以为你有飞天遁地之能,看来也闪不过老夫这要命的三掌。”

这时屋内的一切家具全没了,门窗也大开,变成了一间空荡荡的破烂的房屋。他打算出去看看小婷的尸体,然后再将小婷的脑袋砍下来,带回西域。

可是小婷又似一片残叶般飘进来,无声无息落在他的面前,含笑地问:“你拍够了吧?”

怪叟惊震了:“你,你,你没有死?”

“嘿,你看我像死了吗?”

“你,你,你一点也没有受伤?”

“你以为你一阵狂怒的出掌,就能拍中了我吗?”

“好!老夫再来。”

“哎!你别再来了,我可没有时间陪你玩。再玩下去,我担心你这条老命也会玩完,因为我实在不想杀你。”

怪叟骤然跃起,宛如猛虎扑羊,又如泰山压顶,双掌齐向小婷拍来。小婷早已养精蓄锐,暗运一身真气,不闪避,也出双掌相逼。四掌相碰,“砰”然一声闷响,小婷虽然身体向后倒退了两步,但怪叟像一排败草似的,整个人横飞起来,撞倒一面土墙,摔倒在屋外的院中,一时间起不来,一股鲜血从口中喷出,横洒空中。显然,他给小婷深厚无比的内力震伤了,伤势不轻。

怪叟一生纵横各国,以往只有别人败在他的智慧和武功之下,却极少败在别人的手中。

以怪叟一身的武功,根本不可能一招就败在小婷的手中。但他太自负了,也太大意了。从内心深处,他也瞧不起小婷。当他以泰山压顶之势雷霆万钧之力,双掌向小婷拍来时,见小婷不能闪避,以双掌相逼,心中顿时大喜,认为小婷这一次是必死无疑。可是内力相拼之下,惨败的却是自己……

当怪叟从屋内横飞出来,四脚朝天地摔在地下时,大院的一些汉子看得惊震极了。那位管家似的汉子见状不妙,早已转身逃命,跑到后院,骑上一匹快马,往西方向飞奔而去……

其他的人都吓得不敢动了,只有两个汉子奔出来,想扶起受伤的怪叟而逃。可是小婷从屋子里走出来,站在怪叟的面前。一位强悍的汉子想拔刀与小婷拼命,给怪叟喝住了:“这里没有你们的事,给我退下。你们根本不是这女娃的对手,别枉送了性命。”

小婷听得暗暗点头:“这糟老头还不失为一条汉子,不想别人为他送命。”含笑问:“你还想不想再玩下去?”

怪叟长叹一声:“老夫败了,要杀要剐,随由你,但你不能为难这大院的人,他们与这事无关。”

小婷说:“放心,只要他们不轻举妄动,我不会伤他们,同时也不会杀你的。”

怪叟愕然:“你放过老夫?”

“你不会要我再说一遍吧?”

“小女娃,你这样做不后悔?”

“我后悔什么了?”

“不担心老夫伤好后,找你寻仇?”

“你今后要找我报仇,那是你的事。现在我说话算数,我不会杀你,你们走吧!”

两个汉子慌忙扶起受伤的怪叟而去。这时,这座孤零零坐落在田野中的大院,已空无一人。小婷四下打量了一下,转出大院,在门口骑上自己的马匹,扬长而去。

小婷骑马转上了村中的道路,见道上两旁有两间饭馆,便下马在一间饭馆匆忙吃了一碗羊肉面后,继续上路。

此时的小婷,仍是一个江湖经验少、阅历不深的少女,不知道世间万物有一定的联系,不会无缘无故发生。她应该想到与自己从没有谋面的怪叟,怎会向自己下手?一定是有人在背后唆使。她轻信了怪叟的谎言,以为是为他的弟子夜蝙蝠报仇而来。其实夜蝙蝠根本就不是怪叟的弟子。但小婷以为怪叟也像大漠双鹰一样,为自己的弟子和亲人报仇而来,而没有盘问下去,从而放过了怪叟,错过了一次追问幕后指使者的机会。

小婷骑马离开望杆子村,走了七八里左右,前面又是一片茫茫无际的戈壁滩,四野不见人烟。在马背上极目四望,戈壁滩上虽是平沙,也有一些高高低低的小沙丘。好像前面不远处,有一片清凉的湖泊。小婷心想,湖的那边,不会就是自己要去的西湖镇吧?这样看来,西湖镇也不远呀,怎么小风哥说西湖镇离望杆子村还有六七十里地?

小婷哪里知道,这是戈壁滩上的一种海市蜃楼的幻觉。要是朝着那一片有湖泊的方向飞奔,那是永远也走不到的,因为戈壁滩上根本就没有这一大片的湖泊。幸而小婷是沿着时断时续的敕勒河边而走,要是离开了敕勒河,小婷就会在戈壁滩迷失方向了。

走着走着,蓦然间河边一处下斜坡的地方,坐着一位汉子,拦住了小婷的去路。这里离望杆子村只有十多里。

小婷警惕地再四下打量,见不远处干涸了的河床上卧着一位汉子,一动也不动,仿佛是具尸体。小婷心下困惑: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死人的?

小婷本可不去理睬这汉子,纵马从这汉子身边一掠而过。但她好奇又好心,勒住马问:“大叔,你坐在这里干吗?”

这汉子几乎没任何表情地说:“等人。”

“等人?你等什么人了?”

“等你。”

小婷一怔:“等我?”

“不错,你不能再往前走了,给我下马来。”

“为什么?”

“因为你这匹马要驮一个死人回去。”

“是驮河床上那个死人吗?”

“唔。”

小婷感到这个汉子太傲慢也太无礼了。真的想用马驮一个死人回去,也应该恳求自己才是,怎能这样和自己说话?难道他以为我好欺负,想强抢我这匹马?

小婷说:“对不起,我要赶路,我的马不能借给你用。这里离小村寨不远,你有气有力,干吗不将死人扛回去?”

“什么?你是不答应了?”

“你不会想强抢我的马吧?”

“哼,你最好乖乖地给我滚下马来。”

“你这人怎么这般不讲理的?哪有你这样强要人家的马来用?闪开,不然我可放马撞你了。”

这个汉子一下跳了起来。小婷以为他真的害怕自己放马撞倒他,所以跳起来让道的。谁知他一拳挥出,重重击在马头上,将马头击得碎裂,马立即倒地而亡,同时也将愕然的小婷从马背掀了下来。幸而小婷反应敏捷,轻纵飘然跃开,没让倒下来的马身压住自己。

小婷一时惊讶,怎么这个蛮不讲理的汉子一拳将自己的马打死了?这个汉子一拳打死了小婷的坐骑还不以为然,“哼”了一声说:“这下你下马了吧?”

“你怎么将我的马打死了?”

“我叫你下马,你干吗不滚下来?”

“就算我不下来,你也不该将我的马打死呀。”

“我不打死它,你会下来吗?”这个不可理喻的蛮汉,还说得振振有词。

“你得赔我一匹马来。”

“要赔没有,要命就有一条。”

“你怎么这般蛮不讲理的?”小婷感到总不能为了一匹马而要了他的一条命。但不狠狠教训这蛮汉一次,实在也咽不下这一口气,问:“你是不想赔了?”

“老子不赔又怎样?”

小婷不再跟他说了,一招摔跤手法,就将这条不讲理的蛮汉抓起,“叭”的一声,狠狠地摔在地上。小婷满以为这一下摔得他不轻,恐怕半天也爬不起来。谁知这条莽汉皮粗肉厚,竟能一下跳起来,说:“你这小娘们,竟敢将我摔在地上?看我不要了你的命。”说着一拳朝小婷当面击来。小婷身形一闪,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又是一招摔跤手法,将他摔得远远的,同时也摔得他这条手臂骨脱了臼,一时废去了他这只打死马的手。小婷也不等他再度爬起来,身形一闪,来到了他身边,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上,问:“你赔不赔我这匹马来?”

莽汉给小婷踩得动也不能动,仍蛮横地说:“老子不赔又怎样?你有本事就打死我。”

“好,本姑娘就打死你,给我的马匹偿命。”

蓦然,小婷感到身后风起,有人向自己骤然偷袭。她敏捷地一闪,顺势一招大漠飞沙掌拍出。偷袭的人似乎也是一位武林高手,感到小婷这一掌来得厉害,就地一滚,闪过了小婷这一掌,又纵身跃起说:“好掌法,小老算是第一次见识了。”

小婷一看,这个偷袭的,是一位半老头,一身短小精干行头,行动非常的利落。看他这一身打扮,不就是在河床上躺着不动的死人吗?小婷又惊讶地问:“你不是死人吗?”

“谁说小老死了?”

“那你干吗躺在河床上动也不动?”

“那是小老在练功。”

小婷心想:有你这样练功的吗?难道西域武林人士练功的方法与中原武林不同?问:“那你干吗不声不响从背后偷袭我?”

“小老不能见死不救。”

“你完全可以大声喝住我,干吗要出手取我的性命?”

“小老一时情急,请原谅。”

“你说,他恃强使蛮,打死了我的一匹马,该怎么办?”

“可是你也弄残了他一只手,似乎还踩伤了他,又怎么办?”

“那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我。谁叫他那么蛮不讲理的。”

“姑娘,一条人命总比一匹马的性命来得珍贵吧?”

“你以为我真的会杀了他吗?我是在惩罚他,叫他赔我一匹马来,以后别再这般横蛮无礼。”

“姑娘,你要他赔马可以,小老就代他赔你一匹马好了。”

“好呀,那你就赔我一匹马来。”

“不过,小老也要弄残你一只手,踩伤了你,才能赔你一匹马,这样才算公平公道。”

“你这算什么公平公道了?我看你这老头是来存心找事,欺负我是一个外来女子。”

“姑娘,你可不能这么说,那他的伤不是白伤了?”

“那我的这匹马不是白死了?”

“小老已经答应赔你一匹马。”

“那么说,你一定要弄伤了我才赔?”

“不错。”

小婷一下感觉到,他们在这里出现不同一般,是存心来为难自己的。小婷想看看他们的意图究竟是什么,故意叹了一口气说:“算了,我也不要你们赔马了,你也别伤我,我们就此各走各的。”

半老头子冷笑一声:“你就想这么离开?”

“是呀,你想怎样?”

“小老徒儿的伤,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什么?原来这蛮不讲理的东西是你的徒儿呀。好,你说,你要我怎么办?”

“背我徒儿回去,侍候我徒儿的伤,直到他的伤完全好了,小老才赔你一匹马,让你走。”

“我要是不答应呢?”

“那别怪小老先打残了你。”

“我真想不到世上有你这么一对师徒,一个存心拦道生事;一个有意借题发挥。但你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地方,就是蛮不讲理。说,是谁打发你们在这里拦截我的?你们说了,我可以放你们走,不然,你们休想离开这里。”

“姑娘,你的口气未免太大了,小老正怕你离开哩。”

小婷不再跟这小老头多说了,骤然一袖挥出,这是她在地下神秘宫殿所练成的飞袖功,过去她极少使用。这一袖的劲力,足可令地面飞沙走石,直向小老头扑去。小老头慌忙用掌力将扑来的沙石震飞震散,正想回手反击时,小婷已抓起那个残了一只手、胸口也给踩伤的横蛮家伙扔了过去,说:“你这个横蛮无礼、没出息的徒儿,我送回给你。”

小老头见一团黑影在风沙中向自己飞来,急忙出掌一拍。他猛然听到一声惨叫,黑影横飞出去,摔下来时,已变成了一具尸首。

小婷故作愕然地说:“老东西,不是吧?你怎么将你的宝贝徒儿一掌拍死了?我可是好心好意掷回给你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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