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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远说完大步上了台阶,长腿一跨,几步就到了桥上。
突如其来的劝慰让栗遥有些发懵,她无奈一笑,紧随其后。
“我看起来很不开心?”栗遥在程远身后发问。
程远止步回头:“倒也不是,只是觉得你状态不太好。”
栗遥听完,站定,挤出一个略带别扭的微笑:“您昨天夜里状态也不太好。”
栗遥的反唇相讥来得奇怪,程远笃定猜测——这是个来疗伤的女人,且心气儿高,轻易评价不得。
想起昨晚,程远认为两人没有就此话题交谈下去的必要,略笑了笑,点点头:“你说得对。”
程远说完就走,背影潇洒。栗遥亦无话可说,大步越过程远走向自己的车。
身影交错的时候程远侧目看了一眼这个女人,她脸上带着淡淡的倔强,状态倒比先前要好多了。
程远戴上墨镜,先栗遥一步关了车门。车开动,他没再跟着李师傅走。
栗遥看见黑色路虎上了前,加速超车离开,问李师傅:“他不跟着我们走了?”
李师傅摆摆手:“我跑了七八年这条线了,还是头一回碰到这么奇怪的客人,找我的是个姑娘,付了定金说要我给她和她男朋友带路进藏,结果今天早上那姑娘突然说不来了,就程先生一个人跟着我走,现在倒好,程先生也说不走就不走了,你说这俩人,闹着玩儿呢。”
栗遥没吭声,回想昨夜到刚刚程远的许多个行为,心里默认李师傅的评价,这个男人的确很奇怪。
李师傅又想起了什么,拍了拍头:“哎哟,刚刚他跟我说的时候我在打牌,忘了跟他商量退钱的事情了。”
李师傅话说完没多久,栗遥的手机震了一下,是李师傅拉的一个群,里面有三个人,李师傅、栗遥、程远。
今天微信消息格外多,栗遥这才发现这个群是李师傅上午就拉好的,群名叫“欢乐川藏行”,里面只有李师傅先前发的一个微笑的表情。
李师傅在群里语音问程远:“程先生,咱们就走了一天不到,钱我就不收了,定金我退还到你微信里吧。”
程远的微信头像是一张雪山的照片,昵称就是程远,没有签名。
栗遥又点开自己的,昵称就是栗遥,头像是她去年初冬和周扬去瑞士出差时,周扬帮她拍的滑雪照。
群里三个人,两个人的头像都跟雪山有关,乍一看,还挺和谐。不过这段共同的旅程算是到此为止了,栗遥正想着,程远回了一条消息过来。
两个字——不必。
“他的意思是定金不用退了?”李师傅问后座的栗遥。
栗遥“嗯”了一声,“应该是吧。”
“这人可真阔气,定金也千把块钱呢。人又不跟着我走了,不退多不好。”李师傅说着又把手机拿起来,“唉,我还是直接转账给他吧。”
这是个厚道人,栗遥心想,可那人就真这么不在乎钱吗?
看他那身行头,是个不差钱的主儿,想到这里,栗遥懒得分析了。挥霍无度的人她这几年跟着周扬也见识过不少,觉得程远大抵跟他们差不多,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阔少爷。
不是这样的浪荡子,昨夜又怎么会把那样一个漂亮姑娘扔在门外呢。
就在栗遥放空时,李师傅又发了条语音到群里:“程先生,钱还是要还给你的,我微信里面没钱了,你把你支.付.宝账号给我一下呗。”
这一回,程远好久没再回消息。
天色渐晚,盘山公路上,栗遥有幸看了近日来的第一场落日。
淡紫粉的霞光在远处的山脉上洒下一片浪漫,就连近处的风景也因此沉静柔和。栗遥头靠在车窗上,摘下墨镜,安静地凝视窗外。
她许久没有感受过如此缓慢的傍晚了。
将行李安置在客栈后,栗遥找了家小饭馆吃晚餐,一天没吃东西,看到隔壁满桌川菜,顾客大快朵颐,她终于感觉到饿。
她是习惯吃川菜的。方教授是四川人,虽然嫁了个上海人,但一直保留着家乡口味,时常做川菜给家里人吃。
比起上海菜,栗遥也觉得川菜更有滋味,因此,从小不吃辣的周扬这几年也换了口味。
点完菜后,栗遥收到李师傅发过来的消息,说让她晚上逛完早点回去休息,明天一早就出发。
退出界面,栗遥看到这条消息的下面“欢乐川藏行”里也多了一条消息。
是程远刚刚发出的——“我没有支.付.宝,真不必了。”
栗遥淡淡地看了一眼,收起手机,不再关心她本就不牵扯其中的事情。
磨西古镇不大,吃完饭后,栗遥只用了半个小时就把镇子走了一遍,看了看时间还早,她找了家小酒馆走了进去。
作为川藏线经典路线的第一站,摩西古镇上的小酒馆自然不会太逊色,不仅装修别具一格,就连舞台上弹唱的民谣歌手也让人眼前一亮。
听着悠扬的歌声,喝着啤酒,栗遥有了旅行的享受。
一曲唱罢,几个年轻男女进了门,他们上来就点了一首最近十分流行的民谣。台上的歌手刚开口唱第一句,栗遥听见其中一个女孩子高声喊:“今儿咱们不醉不归,全场的酒水我包啦。”
栗遥回头,昏暗的灯光下,这位说话的姑娘她竟一点也不陌生。
——正是昨夜程远身边的那个漂亮女伴。
女孩子因为出手阔绰,自然而然地成为中心和焦点,而她显然已经与身边这帮驴友混熟,几个人大开玩笑,尺度堪比老友之间的对话。
栗遥没多看,准备喝完杯子里的酒后就离开。
这几年,她的夜生活有一半是陪周扬应酬,另一半,是忙碌的工作。难得有休息的晚上,也会被方教授召回家住一晚。
这样孤独的夜她很久没独自体会过了。
年轻男女精力充沛,情绪也高亢,栗遥无心听他们谈论的内容,只是看着他们喝酒,就觉得热闹非凡。
直到那个女孩子开口,栗遥再次侧目。
约是酒醉,那个女孩子讲起了程远,“我说想去西藏,他就一路从北京开车带我过来,几千公里路,我还以为他是真的喜欢我。可没想到就因为昨儿晚上我喝多了逗了逗他,他一下子就变了脸,一点情面和余地也不留……本来圈子里的人都以为我会是他的女朋友,现在好了,那帮人指不定背后怎么看我笑话呢。”
有人好奇:“你逗他什么了?”
女孩子喝了口酒,喝的太急,呛着了,她边咳嗽边说:“我……不让他……戴.套。”
“哟,这话题少儿不宜啊。”一帮人起了哄。
女孩子叹了口气:“他最近身边也没人,大家都说他是前几年在国外玩儿多了,腻了,可我偏不信邪。”
“他到底是什么人?真这么有家底儿?至于让你挠心挠肺的吗?”
出来玩的驴友,天南地北各种性格的都有,白天看景,晚上看人,眼下遇到一个有钱有颜又什么都敢说的姑娘,大家八卦和看戏的心理都被勾出来了。
女孩子见大家被勾起了好奇心,自然也来了劲,“路虎是他车库里最次的车了,是他回国后自个儿买的,说是没用家里的钱。我听我一哥们儿说,他们程家有一半儿的车都带着军字儿,他爸妈住的那地儿一般人都进不去。还有他家老爷子,虽说这几年退下来了,但说句话还是有分量的,好多人要想往上爬都得靠他们家老爷子一句话呢……”
“真有这么厉害嘛,我怎么感觉你是在编故事呢,你别是言情小说看多了吧?”女孩子讲得晦涩,有人提出质疑。
女孩子半醉半醒,倒也不在意,“你要不信就当我在编故事吧,我也希望他就是一个普通男人,我是真喜欢他,真想跟他在一起。”
这姑娘是个典型的北京大飒蜜,说话直爽坦诚,倒不像是刻意吹嘘。听到这句真诚告白,众人一阵唏嘘,就连一旁的栗遥也被她最后这句话吸引,觉得这姑娘率真的可爱。
酒喝完,栗遥起身离开。越过这帮年轻人时,她又看了眼那个女孩儿,在一众女孩子中,她最漂亮显眼。
着实是个无情的男人,栗遥心想。
回了客栈,栗遥脱光衣服进浴室洗澡。水压不稳,水流忽大忽小,她越洗越烦躁,索性胡乱冲了几把就裹着浴巾坐在床边发呆。
头发上落下的水柱顺着脖子往下淌,栗遥伸手摸了摸那个牙咬过的伤口,然后从包里摸出一根烟点燃。
那天晚上,彻底撕破脸的两人在周扬的办公室里最后一次发生亲密关系。
这个伤口是周扬给栗遥的惩罚,也是栗遥绝不回头的见证。
轻轻地吐出烟雾,栗遥躺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回忆往事,手机忽然在一边振动。
是方教授打来的电话。
“周扬派人把你留在办公室里的东西送回来了。”方教授向来言简意赅。
栗遥“哦”了一声,继续抽烟。
“你跟周扬……”方教授试探性地询问。
“分手了,没可能了。”栗遥伸手抓了把头顶的烟雾,烟雾背后的灯光一下子模糊起来。
“不后悔就好,你好好玩吧,注意安全。”方教授还是那句话。
“妈……”就在方教授正要挂电话的时候,栗遥叫了她一声。
电话那头的方教授顿了顿,“什么事?你说。”
栗遥捂着心口,良久未开口,过了会儿,她缓缓地闭上眼睛,翻了个身:“没什么,你跟爸爸也注意身体。”
电话挂断后,栗遥再次点开通话记录,查看周扬下午打来的那个电话。那是他的私人号码,只有他父母和栗遥知道。
栗遥忽然意识到什么……
今天,周扬并没有飞美国。
关了灯,拿着烟和打火机去了窗户边。栗遥坐在窗沿上,边点烟边回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
后来连播几遍,仍是如此回应。
黑暗中,栗遥捻着烟蒂的手指一下子失去力气。
这些年,他真的一点也没变,哪怕这一回她行事再果断决绝,但功力也远不及他万分之一。
烟蒂掉落下去,掉进了楼下的花坛里,栗遥怅然无措地低头,在渺小的火星的旁边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路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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