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橙收拾出来,妈妈已经起来,在厨房忙活什么。
何明橙走过去跟妈妈说了去爷爷奶奶家,妈妈就问:“你和明远一起么?”
何明橙摇头:“他去干嘛,陪你在家带孩子。”
何妈妈想了想,劝道:“你带明远去给奶奶看看吧,她前一阵还给我电话问你,她八十多了,身体也不好,给她看一眼吧。孩子就别带了,回头我跟她讲了,你明年找机会再带给她看。”
何明橙犹豫了下,点了头。
叶明远听何明橙说让他跟她一起去爷爷奶奶家时,只是点头,但扬起的唇角暴露了他的心情。
何明橙就想起斯汀娜说的男人都是孩子。
俩人开何明橙租的车。
何明橙理所当然往驾驶位走,叶明远就叫住她:“孩她娘,开车是男士的活吧。”
何明橙噎了噎:“你能不能不要叫这么俗气。我跟你也还只是刚熟悉一点点好么?”
孩他娘孩他娘,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个已婚已育的中年大妈呢。
叶明远轻笑:“只熟一点点啊,看来还要深耕细作。”
何明橙怒目看着他:“叶明远我真的要嫌弃你了。”
叶明远就抬手拿了她车钥匙:“拆封不退不换。你还是好好使用吧。”
一脸严肃诚心奉劝,他以为他是在对付从他手里讨不到便宜的对手呢。
啧啧啧,明明还是那张端得高高在上的脸,也依旧一身矜贵,依旧十足十有钱有脸有型有脾气的霸总样,但何明橙就觉得再不是以前那种感觉了。
初认识是陌生的有钱有地位的帅气男人,是她需要举杯敬酒好好相处的商业对象。
再见面是危险的捕猎者,是侵犯她的渣男。
然后是纠缠她的渣男,
再然后成了她孩子的爹。
再到现在,她居然实打实成了他娃他娘,滚一个被窝睡觉一个锅里吃饭了。
这才多久?
何明橙觉得夸张而幻化。
叶明远回身摸了她脸一把一本正经无比暧昧询问:“你这色迷迷盯着我是想什么呢?深耕细作?”
何明橙白他一眼:“这乡下的小路你能开么?别把我带沟里。还是我开吧。”
叶明远就一声冷笑:“那就让你见识见识。”
让何明橙见识见识的叶明远开出还没五分钟,就成功连车带人见识到了沟里。
乡下小路两边都是枯草,路边水沟里的枯草也长得跟路面上的一样高,错车的时候不注意看很容易避让到沟里去。
何明橙开车都很小心,尽量不开到草上去。
叶明远无知者无畏,艺高人胆大,第一个会车就蹿沟里了。
好在只是小沟,车歪下去半边而已。
何明橙率先打开车门跃上了路面,然后回身看着爬到副驾的叶明远:“我拉你一把?”
叶明远就真伸手。
何明橙失笑伸手,这会不顾忌男人的水平了?
叶明远拉着她的手一步就迈到了路面。
叶明远看着歪到沟里的车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看来牛皮吹早了。”
叶明远掏手机准备找人,何明橙制止他:“这是乡下而已。我来。”
她一个电话拨回给妈妈,妈妈吓一跳,知道人没事就叫了邻居又叫了村上在家的几个壮士男子,一起把车抬了出来。
何妈妈也带着悦悦和炜炜过来了,俩人看着爸爸妈妈和掉沟里的车满是惊奇和各种疑问,又觉得抬车的过程无比有趣,嘻嘻哈哈得像出游。
待车重回路面,两孩子却不愿意回去了,黏上父母了。
何明橙直接就下命令:“叶明远你带着孩子回去。我去一下就回。”
这么闹一场,突然觉得去爷爷奶奶家也不过就一个情谊的过场。
心意到了就行,没必要太重视。
叶明远皱眉,何明橙就直截了当道:“没必要让你们去给人看来看去,又不是重要的人。”
何妈妈也觉得有道理:“也是。何必让明远和孩子们给他们去看来看去。”
叶明远就无奈答应了,和孩子们一起看着何明橙开着车一溜烟就看不到了影子。
叶明远暗想:难怪不屑他开车。
何明橙到爷爷奶奶家的时候都快四点,但没想,何家几个长辈都在,连姑母也在。
她也没管这么多,礼貌问好,给老人一个拜年的红包,然后趁去厨房洗手背着众人给奶奶偷偷塞了红包。
其他人,问候了就当拜年了,反正也没来往。
挑起话题的是姑母。
何家这个姑姑何惠,和何明橙的妈妈曾娴是小学和初中高中同学,一直关系不错,也正是因为她,何光荣才认识了曾娴。
但后来,何慧和曾娴的关系一点都不好。
何明橙后来总结,读书那会,何惠对曾娴就是塑料花姐妹情。
只是因为曾娴漂亮成绩好有人缘她才选择跟她做朋友,本质上她是嫉妒曾娴的。
何光荣追曾娴的时候何惠就百般不愿意,甚至说她哥哥完全可以找个更好的城市女孩子。
到后来他们结婚,她就成了一个典型的挑三拣四拿捏小姑子身份的讨厌的小姑子。
到后来离婚,就更不用说了,四处说曾娴的不是。
何惠的丈夫和曾娴何惠是同学,这个姑丈倒挺和气,但何惠每次看到老公和曾娴说话就阴阳怪气。
何明橙长大后和妈妈闲话的时候也问过:是不是姑丈以前喜欢妈妈。
曾娴就笑:“瞎说什么呢,是你姑母疑心太重。”
何明橙极其厌恶这个姑母。
何惠当着一屋子的人,指责脱口而来:“明橙啊,我们何家可是从没出过未婚先孕这种丢人的事。你还真的是厉害,读大学就把娃娃都生了。今天怎么不带过来给我们看看?听说你公婆上门了,他们不知道你姓何么?何家的门在这啊,你爸还在这坐着呢!”
何明橙一直跟着妈妈,但没有改姓。
她想过改,但妈妈说没必要,而且,无论如何,何光荣也是她爸爸。
后来妈妈大病过后她一定要改,妈妈才说,当年他们离婚,签过一个协议,何光荣的抚养费给到何明橙读完大学,但何明橙不能改姓。
曾娴说:他确实一直都给了,虽然不多,但给了,咱就不计较这些了。姓什么也不重要是不?你户口都独立了,有什么关系呢?改来改去反麻烦。
人都有惰性,何明橙想想也觉得是,就没再改。
何明橙笑笑,云淡风轻,没有理睬。
何惠瞬间就炸了:“我要打电话问问你妈,看看她都怎么教的女儿。”
曾娴高中毕业被安排在乡政府上班,后来调入某市局,丈夫是某市局的局长,当真是从年轻到年老的嚣张。
何明橙起身:“我今天是来给爷爷奶奶拜年的,年拜完了,我就先走了。”
何家伯母率先起身拉着她:“你这孩子,大过年的,哪有一来就走的。快坐下,奶奶还给你留了好吃的呢。”
何家伯母一直住市区,和明橙母女是亲戚的时候,关系不远也不近,后来曾娴何光荣离婚,就没了往来。
何明橙对她的印象就是个不参合事情的中立人。
何明橙笑笑:“伯母,我孩子还在家等我呢。”
伯母就说:“你怎么不把孩子带来给我们瞧瞧。只听别人说俩孩子跟个金童玉女一样,好看得不得了。昨天晚上听人说到这事,我们就全家都很想见孩子啊。这还是我们家的第一代孙辈呢,带过来你爷爷奶奶听声太公太婆不得高兴坏了。哎呀,我红包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叫声奶奶呢。你小姑就是嘴巴坏点,她也准备红包了呢,大家都等着你带孩子来呢。”
何明橙淡淡笑了:“孩子还小,不太喜欢见外人。”
何惠蹭的就站了起来:“听听听听,合着我们是外人呢。”
何明橙实在不想和她做这种无谓的争吵,她也实在不明白他们今天这么严阵以待的等着她到底是要干什么。
何明橙看向何光荣:“您还有什么事么?”
何光荣看向她,又看向何惠,然后看向他现任的老婆汪宛如,然后才下定决心般对何明橙道:“明橙,你是我们何家人,男方上门应该来我们家吧。”
何明橙疑惑的看向他,她不明白这么上赶着接待有什么好处。
何惠就开口了:“何明橙,你爸没少过你一分钱生活费吧,光靠你妈那点工资养不活你吧。长大了有好处了多少也得分点给你爸吧。人也要知道感恩。”
合着这是要彩礼?
何明橙含笑看向何光荣:“我孩子也生了,婚也结了,我妈没要我老公家一分钱彩礼。您这边的话,我婆家也知道你们早离婚,我判给我妈,还有,当年我妈生病做手术的钱,就是我婆家给的。”
何光荣瞪大了眼:“不是说学校捐的么?”
“我妈怕别人以为她卖女儿没好意思说。”
“我们这些外人姑姑可以不放眼里,老丈人竖在这呢,你老公上个门总还是要的吧。”
何惠自以为是的尖酸真的让何明橙厌恶至极。
“您想要多少?”何明橙直截了当问何光荣。
何光荣低下头,没好意思开口。
何明橙就算数:“高中三年,大学四年,您每月500,7年一共是42000.离婚之前我没法算,我也不知道您和我妈的钱是怎么用的,我就折成5万,然后翻个倍,10万,我微信转给您?”
何光荣不说话,何惠却冷笑:“何明橙,物价飞涨,10万你也好意思拿得出手。”
“那要多少呢?”何明橙盯着何光荣问。
“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家,你夫家情况不好我们可以不要,情况好那就理所当然收你们的心意。而且,彩礼多少也能看出夫家看不看重女方,你爸爸不好意思开口,我就帮你说了,200万吧,你老公家开过来的车都不止这个数。”
嗯,跟飞机也差远了。
何明橙看向何光荣:“您呢,您觉得要多少合适?”
何光荣抬起头,但目光依旧躲闪。
何光荣两鬓已经全白,年轻时英俊的面容早已皱纹纵横。
何明橙记得她大学的时候他还显得很年轻。
何明橙再次发问:“您觉得呢?”
何光荣终于开口:“你姑姑说得也有道理。如果他们家条件好,彩礼多少也是心意。”
何明橙笑笑:“我呢不需要他们家给多少彩礼来证明对我的看重。不过,您开了口,我肯定要给。但这个给呢,我没脸让我先生家给,我给您。我手头也没多少钱,借一点凑一点50万是有。但是呢,我倾家荡产给您,您得给我一份文书,把何家长辈,村里说得上话的人叫过来一起做个见证,我跟您的关系,付款收款,从此两不相欠。”
“何明橙你怎么说话呢你。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么?还两不相欠。”何惠扯着嗓子叫了起来。
何明橙算是知道,为什么今天只有几个长辈在,晚辈都支使出去了。连姑丈都不在。爷爷奶奶也一直没进厅堂。
何家,也还是知道这种不要脸的事没脸让诸如女婿媳妇这样的外人知道。
“如果可以,就去叫人来写个东西我付款,不行我就走了。”何明橙实在懒得跟他们啰嗦。
何光荣突然道:“明橙,爸爸这几年赔得很惨,工地出了事故,还碰了几个烂尾楼,你弟弟又马上读高中、、、、、、”
“那我每个月帮您给弟弟500元生活费?”何明橙轻轻道。
何光荣就不再说话。
何惠彻底牵头:“200万,一分不少。”
何明橙起身就走。
伯母一把拉住她:“明橙也才工作,别太让孩子为难。”
“那至少100万。”
何明橙不知道何惠哪来的脸面。她挣脱伯母抬脚就走。
“就按明橙说的50吧。”何光荣开口。
何明橙顿住,淡淡道:“您去请人过来,写好文书,我就转。”
虽然血缘是法律断不了的,但至少情面上,何明橙要断掉。
何光荣最终还是没脸面去请别人,就把爷爷奶奶都叫了出来,然后对何明橙道:“我知道你怕我以后找你赡养,这笔钱就当是你赡养我的钱吧。”
何明橙觉得也行。
亲情凉薄至此,她要的也不过是形式上的自我安慰。
看着短信提示只剩2万余额的银行户头数字,再看看这张全家签字的赡养费签收及父女关系断绝文书,何明橙笑了笑,站起来:“那我走了。”
奶奶泪光闪闪的看着她,何明橙只当没看到。
有些缘分,注定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