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樾舟这些天都会赶着和苏以前后脚到家,就是中途也会给她一通电话,但是今天什么也没有。苏以一个人吃了晚饭,在工作室里看书,窗外的一切一点点没入黑暗。
视线在密密的文字上失焦。
苏以想到病房里的事。
恐怕今晚又不得安宁了。
苏以将书折了个角合上,走到书桌前将电脑打开。她给林未写了一封长长的信发了邮件,信里写了这几天以来的生活,无非就是不想让林未担心。她也和温乐宋天和聊了会儿天,一切就是希望他们放心,千万不要试图偷偷跑来,她真的没有这么多的心力去应付这么多人,这么多事。
她累了。
夜越来越深,直到快十一点苏以上楼准备洗漱休息才接到阿森的电话,要她去接喝醉了酒的祁樾舟,否则祁樾舟不肯回家。
阿森周围的环境很吵,应该是酒吧娱乐场所一类的,阿森的声音很无可奈何,苏以刚挂了电话,房门就被敲响了,是春木。
城北□□,苏以一次也没有来过。很豪华,人气极旺,是比在滨城温乐跟宋天和带她去过的娱乐场所更高端的地方。
春木领着她,在节奏感强烈的音乐声中熟门熟路的穿过大厅,上了二楼,在一间包厢里见到了祁樾舟。
包厢很大,各色灯光混为一团,与空气中的酒气一起将这地方制造出一种朦胧感。苏以远远的看着那边,祁樾舟坐在一张宽大的沙发里,大咧咧的,衬衫领口胡乱的散着,合着眼睛,在他的周围是灯红酒绿,年轻的男男女女。
苏以从没有见过这样放纵的他。
这头,阿森一眼就看到苏以来了,忙过去。一旁的恒兆注意到了,阿森这种铁面人会紧张兮兮的对待的人,这怕就是让祁樾舟三天两头发疯的人吧。
恒兆挤上去,“哟,这不是小嫂子来了呀。几年不见,还记得我不,你们结婚的时候我拉着你们合过照的,记得不?”
恒兆穿着浮夸,浑身名牌,性格极外向,纨绔公子的标签就印在脑门上。苏以不习惯跟这样的纨绔公子打交道,但她也不是个会怯生的人,只是微微笑了,说来接祁樾舟回家。
恒兆倒说她难得来一次,哪有来就走的道理,虽然没有硬去拉拽人,但也盛情的让苏以难以拒绝。
对苏以,恒兆当然不敢动,除非是嫌命长,他完全不怀疑就算他只是摸一下苏以的小手,大概祁樾舟也会跟他翻脸绝交,然后砍了他的手。
但是他倒真的非常好奇,区区一个女人,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倒成了祁樾舟的禁脔,就为了她,搞的像换了个人。
恒兆不怀好意,招呼了一帮女孩子,非要敬苏以的酒,谁知苏以来之不拒,满脸笑意的将敬的酒都接到了手里,纤细的双手足捧了三杯,接不下了,弯了弯唇对恒兆笑,却转脸就要去找祁樾舟,还笑说祁樾舟很霸道,不喜欢她喝酒,她喝了他肯定不高兴,所以这酒她得拿去给祁樾舟帮她喝。
恒兆一听她这么说,那里还敢捉弄,嬉皮笑脸的自己夺了苏以捧在手里的酒杯。说话间暗暗打量了苏以一番,长的漂亮是真漂亮,身材也好,尤其是那双眼睛。但在这种可以改头换脸的年头,漂亮女人是最不缺的。
苏以大方的去了祁樾舟身边,恒兆暗叹她这社交手段,算是见识了苏以的伶牙俐齿。罢了,漂亮会糊弄人,或许真是有什么他见识不了的过人之处。
这边,苏以走到祁樾舟身旁,他们在一起生活的那一年多里,祁樾舟也不是没有喝醉过,她也不是没有照顾过,以前的这种时刻是她会觉得快乐的时刻。因为他只有在这种时候会完全依赖于她,放下所有的面具在她面前胡乱说些话,那时那刻的相处也比平常任何的相处都来得深刻。
他每天早出晚归,一周、半月的出差,结婚了,成了夫妻,相处的时间却仍是少之又少。她对他的了解当然少,他还会德语,她也不知道。
阿森和祁樾舟纠缠,告诉他苏以来了,只是短短纠缠的两分钟,苏以脑子里缠满了过往的回忆。但是此刻,她只是目光淡然的看着这个她再也无法心痛的人。
听了阿森的话,祁樾舟努力的挣开眼睛,上下打量站在他面前的苏以。眉毛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转脸问阿森真是苏以。阿森无可奈何,靠近他耳语,说保证是苏以。
祁樾舟再面对了苏以,一把揽过她的肩膀,不管苏以说了什么,只是将脸埋向她的颈脖间,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气味才罢休,一把将人揽进了怀里。
“别闹了,走吧,回家。”苏以来就知道会有这种情况,她被箍的难受,伸手要推,手却莫的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阿森塞了祁樾舟的外套进苏以手中,挡住了苏以也许会伤到祁樾舟伤口的手。阿森是害怕苏以伤到祁樾舟,就开始扒拉他,祁樾舟就是不放手,嘴里还咕哝着绝不放手。
包厢里音乐声轰隆,灯光忽明忽暗,颜色不停变化,但他们这一幕还是很显眼。高大的男人弯着腰,熊抱着娇小的女人不撒手,看的包厢里的一众人目瞪口呆。
因为这个人是从来硬得像铁板一样的祁樾舟,真是像看了日食,月食这样的稀奇
事一般。
包厢里这一幕也被一个女孩儿偷拍了下来,发给了另一个女孩儿,一个已经不敢出现在祁樾舟面前的女孩儿。
小颖看着照片里的男女,一眼便认出了那男人是祁樾舟。上次差点被他活活掐死,一种死亡的恐惧猛然袭上心头,呼吸都紧了几分,曾经的甜蜜爱慕全化成了恐惧。
一个众出的男人,自然会暗暗收获许多关注,小颖便是这其中之一。虽从没和祁樾舟说上一句话,却已芳心暗许。就像明星与粉丝,互不认识,但粉丝的眼中早已深深的将对方刻印下。
祁樾舟醉酒向来不吐不闹,多半就是安静的闷头睡觉,顶多也就是胡言乱语几句。今天这种样子倒是新花样。
好不容易回家,阿森小心的扶在祁樾舟受伤的那侧,苏以在另一边。倒不用她扶,只是祁樾舟不肯放手,非说一放她就飞了。
苏以无可奈何,到底也是不愿意节外生枝,她也大概知道他这一番的原由。
俩人将祁樾舟带进了客房,苏以就趁机走了。阿森帮祁樾舟清理了一番放上床也就自己下去休息了,却不知道祁樾舟自己又从客房跑了出来进了卧室。
苏以已经洗漱干净躺上床,但她是有警惕的,祁樾舟进来,她立刻就从床上起身,站在了床旁。
祁樾舟身上穿着睡袍,衣料是十分柔软的,但有他高大的身躯支撑,看着还是有型有角的端正。
“你喝醉了,去睡吧。”苏以看得清局势,她软了声,哄道。祁樾舟只是走近,他腿软了一下,险些跌倒,却又自己撑在床边。他低着头,灯光落在他后颈脖上。
他头发修的很整洁,发根处短短的,能看到发根下干净的皮肤。发际线,鬓角,耳发都棱角分明。自然生长,却如刻意描画的一般漂亮。其实就是一个背影也是个英俊的男人,不怪总能吸引女人的目光。
祁樾舟双手撑在床沿上,缓了好一会儿,索性蹲在了那里。这个过程苏以一声不吭,也不扶他一把。祁樾舟是很不清醒,但不清醒也用了全部的理智在注意苏以。
他失望的抬起头,转看离得他远远的人,“就一点也不在乎我了么?”
苏以不知道他醉有几分,但她知道他没有装,是真的不大清醒的。她没有理会,四目相对,祁樾舟双眼红红的。
“是不是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在乎了?”祁樾舟嗓音怪异。苏以没有回答,甚至在她脸上看不到一点多余的情绪。
祁樾舟深皱了眉,低下脸,手肘支在了床边,手掌撑着额头,开始揉自己的头。他越揉越用力,快崩溃的样子,结果又忽然的笑了起来,看了苏以一眼,“我还能吃了你吗,咱们闹了这么久,我又能怎么你,嗯?骂不得动不得,动不动就当我空气,我要拿你怎么办,你告诉我?”
“对祁明泽,对林未,对所有人,连恒兆那种混蛋你也笑脸相迎,为什么对我就不行?”
苏以倒勾起了唇角,“恒兆不是你朋友吗?”苏以讽刺道。
祁樾舟眉眼紧了松,松了紧,倒在心里翻出了一丝喜悦,“我去他那儿你不高兴了?”
苏以不说话了,有些后悔跟他扯这个。
祁樾舟红着双眼,从地上爬起身来,苏以看他过来,害怕他乱来,但她又能躲到哪里去。“祁樾舟我累了,你回去吧,让我休息,有什么话,明天,等你清醒了再说好吗?”
“这种事也能留到明天?”祁樾舟已经捉住了苏以的肩膀。“没有,除了你,没碰过任何女人,”祁樾舟双眼深深的看着苏以的脸,眼底是满满的热切,也有乞求,“从来没有过。”
“我是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我也做过别的,将攻补过,小以,让我将攻补过好不好……”
“祁樾舟你醉了,你去睡吧,我真的困了。”苏以挣扎。
无论祁樾舟如何热切,苏以眼中始终是冷的。
她推人的手是热的,说话的气息是热的,但施到祁樾舟身上就冷冻成了冰霜。祁樾舟既然是糊涂了一半的大脑无法忽略了苏以的决绝。
他一整个下午都忘不了病房里苏以是如何对待祁明泽的。
祁明泽的手就金贵,他的手就是垃圾?
苏以像要甩开什么脏东西似的,想摆脱祁樾舟的纠缠,但祁樾舟就是缠着不放,苏以被缠的恼火,总算忍不住,一把将祁樾舟的手甩开,指着房门要他出去,让他回自己房间去。
“你是不是忘了,这才是我的房间!”祁樾舟垂着双手,无措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无论祁樾舟如何纠缠,苏以始终冷若冰霜,就像因为他醉了,所以连装也不屑装,转身就朝门口去了。
祁樾舟看着那大步离开他的背影,眼睛一点点失去光泽,一声门响直砸在了他的神经上。那深色的门板莫明的离他越来越近,其实只是他视线在发黑,他晕厥过去,还好他就站在床边,所以半夜自己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斜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