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求稳妥,隗辛特意返回博物馆拿了一件斗篷把自己的身形遮了起来。
隗辛弯腰进入狭窄的通道,走了几步之后豁然开朗。
她有着丰富的钻下水道的经验,知道联邦近几十年来建造的新城市,下水道宽敞得可以容纳两辆车并排跑,还会有清洁机器人定期清洁下水道内淤积的水藻和无法被冲走的垃圾。
可即便如此,隗辛还是打开了面罩的空气过滤系统。
一行四人,除隗辛以外的三人全都被她控制着,保安走在最前面,隗辛走在中间,其余两人断后。
他们像下水道的小老鼠,拐过复杂的弯道,穿过了两个向下延伸的密道,又钻了一条黏糊糊滑腻腻的排污管道……还好带路的保安装备齐全,竟然提前给他们准备了全包式雨衣、鞋套作为防护服,不然等他们“跋山涉水”赶到集会地点,身上早已经脏得不能看了。
这个路线非常崎岖,人走在其中很容易迷失方向,哪怕隗辛有意识地去记了路线,也很快就晕头转向了。在她耐心耗尽之前,终于接近了目的地。
可这时一个严峻的问题摆在隗辛面前。
“地底……滋滋……信号微弱。”亚当的声音断断续续。
隗辛用数据操控回复:“没关系,一切按原计划来。”
她低头看时间,现在七点三十分,她差不多有一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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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四人走得足够深了,现在下水道的恶臭气味已经消失不见,他们脱下了雨衣和鞋套,走在幽暗的隧道里。
隗辛在观察四周隧道的材质,石壁有一些颗粒感,上面还有挖凿器具留下的痕迹。灯光昏暗,洞壁上安装的是旧型号的灯,这里的电路系统似乎有点老,而且没有接入联邦的电路供给系统,用的是单独小型发电机。
这很正常,一个秘密集会场所会,首先要保证的是隐秘性。接入联邦的电路供给系统,电厂就会获得相关的用电数据,秘密教团的集会就被发现。
隗辛能感觉到空气在流动,墙壁四周有钢铁管道,钢铁管道上接着小扇叶,这是人工造氧机,因为现在离地面太远了,隧道又太复杂,通风不畅氧气含量就低,这是会要人命的。
隧道并不是只有一条,隗辛从下水道出来后进入了隧道的主干道,她往前走了十几米,在主干道的两侧和上方还看到了许多隧道,这个地下空间就像是啮齿动物的巢穴,四面八方通向不同的地方。
忽然间隗辛上方的隧道空洞响了两声,一阵摩擦的声音传来,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掉出来,
四人马上躲避,一个人形黑影咣当从天而降砸落在地,发出了哎哟哎哟的呻.吟,紧接着又一个人影掉落,这个人倒是稳稳落地。他一把扶起倒地的同伴,瞥了隗辛等人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没过多久,又有集会成员陆陆续续地从各个方向的隧道里钻出来,来到了主干道。
零散的小群人逐渐汇聚成了一股人流,佩戴面罩斗篷的人沉默地沿路前进,散乱的脚步声在隧道中回响,气氛肃穆。
是的,很肃穆。
隗辛觉得自己是混在了一群朝圣的信徒中间,她感到无比压抑,就像是一个无神论者混进了教堂,对教堂里的庄严气氛极其不适应。
明明底下空间空气很阴冷,可是隗辛却从周围的人身上感觉到了“狂热”。
他们的精神波动熊熊燃烧,如同冬夜里的火炬,缭乱而疯狂,隗辛甚至不怎么敢读取他们的思想,因为他们的思想如病毒一样会扩散会传染,她怕自己染上这些疯狂的病毒就甩不掉了。
偶尔有几个惴惴不安的
精神波动出现,混杂在狂热的精神波动里,就像波涛汹涌的大海中飘着几艘小帆船。
那些不安的人是第一次参与集会的“新人”,他们怀抱着各种各样的目的来到这里。
最开始遇见的光头青年是个富二代,来这里是因为他身患连现代医学也无法治愈的绝症,他是来寻求解药的。
第二个出现的憔悴女人是因为孩子出车祸躺在病房里即将死去,她为了救孩子来到了这里。
后面出现的新人也抱有差不多的目的,隗辛不想去读取教团成员的思想,但是可以去读取新人的思想。
他们大部分是被逼到了绝路,还有少数几个人是实在好奇,好奇这个秘密集会上出现的东西是不是真的如邀请上说的那样神奇,神奇到可以让人治愈绝症、返老还童、永葆青春。
隗辛了解到他们内心的想法后不禁冷笑。
如果她没猜错,可以治愈绝症、返老还童、永葆青春的神奇物品就是神血,要说治愈绝症,那神血似乎可以做到,返老还童和永葆青春就是纯扯淡了,老头喝了神血不会变年轻,会变成怪物倒是真的。并且就算喝下神血治愈了绝症,熬不过异化反应照样会变成畸形的怪物融化成一滩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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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教团是先用谎言把人给骗进来,再让他们无法抽身。深红之土这游戏也一样,玩家们被骗了、被误导了,从此变成了勤勤恳恳打洞的小老鼠。
隗辛随人流一路向下。
最后的主干道是螺旋向下的,脚下的路有着微微的坡度和弧度,她只觉得自己走了许久,久到亚当滋滋啦啦的电流声都从耳中消失了,她走到了隔绝信号的地底深处。
终于,前方走动的人停下了,后方的人也渐渐停止走动。
前方是一个弯,弯道的尽头是一扇门,木质的门。两个守门人拿着扫描仪扫描前来集会的人。其实刚见到引路人保安的时候他身上就携带着扫描仪器,隗辛把他控制住了才没接受扫描,没想到来了地下还要接受二次扫描。
隗辛藏在斗篷里的手隐秘地动了动,把武器藏入“影之界”中,斗篷内部本就是一个稳定的阴影空间,奥格斯就曾经借助影之界放置物品。
等待接受扫描期间隗辛闲着无聊,干脆精神控制了所有前来集会的新人,控制完他们,她混在教徒中间,挑选其他好下手的对象。
不一会儿就轮到了隗辛,她上前从容接受扫描,顺利通过,进入了木门之内。
一进入木门,光线甚至比外面的走廊更加昏暗。
内部的照明器具不是灯泡了,是火把,橘红色的火光明明灭灭,照亮了还算广阔的石厅。这间石厅的构造十分奇特,整体是漏斗形,一半人工一半天然,隗辛居然在边边角的地方看见了石钟乳。
教团成员在开凿出的环形石凳上落座,面朝石厅中央的台子,那地方像是个演讲台,但是比演讲台更大,简直可以用来排练舞蹈了。它处于石厅最低点,隗辛坐在最后一排可以俯视它,如同古罗马的贵族坐在高台上俯视下方的斗兽场。
待人员一一到齐,几十个穿着深色斗篷的人沉默地坐着。
这时一名斗篷人走了下去,来到了中央的石台上,高声说:“欢迎,我的兄弟姐妹们,我们又一次聚集在这里,聆听主的圣音。”
他说着张开了双臂,石厅内猛然爆发了热烈的掌声和嚎叫,甚至有人跪倒在地上泪流满面,嘴里不断说着赞美神之类的话。
隗辛毛骨悚然,连忙让自己显得合群一点,她假装疯狂鼓掌,把自己藏进人群中。
良久,掌声平息了。
站在石台最中央似乎在充当神父角色的人又说:“今天我们迎来了十四位新人,但是按照老规矩,只有七名能够成为我们的同胞。来,上前来,孩子们。”
隗辛眼神沉了下来,不明白这家伙在搞什么名堂,为了把这出戏顺利地演下去,她控制着那十四位新人走向石台。
十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一字排开,看着“神父”。
可是“神父”从石台上退了下来,看着石台上的人,说:“你们可以开始了。”
那十四人没动静。
他又说:“只有七个人能留下来。”
隗辛眉毛狠狠拧在一起,让其中一人发问。
光头青年说:“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十四个人要怎么留下七个人?猜拳吗?”
“不,孩子。”“神父”说,“上了这个石台,就不能再下去,这是祭台,总有一半的人要把血、肉和灵贡献给我主,让祂从沉眠中归来。”
他的意思,竟然是要他们十四个人自相残杀,选出最后胜利的七个人。
“我可以主动退出吗?”光头青年问。
“这是多么宝贵的机会,孩子。”“神父”慈爱地张开手臂,“那么多人想要成为祭品还没有资格呢。神把自己的血赐予你们,你们怎么能不付出点什么?”
仿佛是为了响应他的话,有教徒大叫了起来:“懦夫,我可以去!让我去!我可以把我的一切都献出来!”
更加狂热恐怖的气氛蔓延开了,信徒们争着抢着哭着喊着要献上自己的一切。
如果台上的十四人没被控制,他们现在会怎么选?是会恐惧到颤抖,还是大打出手争夺神血?
教徒们激动地伸着手,急不可耐地想要奉献自我,人头攒动,他们像漂浮在冥河里的幽灵,每个人都伸着苍白的手想要向神证明自己的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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隗辛快被这一幕恶心吐了,无数狂热的精神包围了她,他们像热锅里翻滚的泥鳅,身躯不断扭动着往前凑,马上就要淹没石台。
“神父”说:“安静!”
人群霎时陷入寂静。
“我们要按照传统来。”他又说。
教徒们总算不再那么激动了,他们慢慢坐下,气氛重新变得肃穆,可平静的海面下隐藏着风暴。
“神父”接着看着那十四人,从怀中掏出一瓶盛放着深红色液体的容器。
“神的恩赐,就在其中。”他意味深长地说,“接下来就是你们的选择了。”
那十四人没有动。
教徒们也没有动。
但就在此刻,隗辛面无表情地从石凳上站了起来,她身边的斗篷人们惊讶不解地看向她。
“神父”也疑惑地看着她:“你……”
隗辛一把掀开斗篷,抽出微冲瞄准“神父”,冷静地说:“我选择把你打成筛子!”
火舌绽放,子弹迸发!
以隗辛的准头,几十米的距离怎么可能有人能躲过她的子弹?更何况,大多数信徒都是普通人,只有少数人拥有“血肉再生”,同时觉醒出超凡能力的更是只有小猫三两只。
“神父”血溅当场!
他捂着胸口倒在地哀嚎,血流了一地,但是没有死,他身上的血洞蠕动着愈合。
他虽然用了血肉再生,但似乎从来没有受过这样严重的伤,直接失去了战斗力。
教徒们尖叫着蜂拥而来,扑上去想要把隗辛压倒在地,可是隗辛身体一闪,身躯化雾穿过了人群,同时开启
了空无之界。
“神父”愈合中的伤口停止了蠕动,他叫的更大声了。隗辛瞬息穿梭至他身边往他脑门上补了一梭子弹,送他彻底归西。
她站在最中央的石台上,教徒们眼神惊骇地看着她。
她身后,是那十四名稀里糊涂来到集会地又被控制的倒霉蛋。
教徒们无法理解好端端的秘密聚会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叛徒,他们不知道隗辛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这个秘密集会存在很多年了,从来没有外人能够进入,他们发展新教徒的手段足够隐秘,会经过多重考察和监视。
隗辛拿着武器跟他们对峙,有一部分人想跑,但有更多的人用仇恨的眼神盯着她,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物质重组发动,出入口木门上方凭空掉下来一大块岩石,把门堵了个严严实实。
“放心,”隗辛模仿“神父”说话的语调,刻意用温柔的声音说,“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有一名教徒立刻下跪:“求求你,我只是偶然加入的,这只是我第二次参加集会,放过我!我可以给你钱,什么都可以!”
其余教徒发出愤怒的咆哮,在隗辛给出回应之前,教徒就淹没了下跪求饶者,疯狂的人群将他撕碎。
剩余几个没参加几次集会的不虔诚者也崩溃了,“都是疯子!都是疯子!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狂热的气氛是会传染的,疯狂的思想也是会传染的,不狂热者长期处于狂热的环境下,自身也会变得狂热,不疯狂者长期和疯狂的人相处,久而久之也就真的疯了。
他们被环境同化了,被感染了,他们中了一种精神病毒,污秽的灵魂在泥沼之中互相拉扯,一个又一个灵魂被拉入了深渊。
尖叫声、辱骂声此起彼伏,在隗辛处置他们之前,他们竟然自己就陷入了混乱的内斗。
隗辛即将失去耐心开枪清扫现场的时候,一个人狼狈地从人群中跪着钻了出来,脸上不知道被谁给踩了俩脚印,他连滚带爬鬼哭狼嚎地滚向隗辛嗷嗷大哭:“自己人别开枪!是剥夺者233号矛头蝮大姐吗?我可算找到家人了!我是剥夺者12345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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隗辛没听他的祈求,她毫不手软地扣下了扳机,子弹几乎是擦着剥夺者12345号的头皮飞了过去,命中了聚集的教徒们。
12345号吓得屁滚尿流,双手抱头动也不敢动了。
枪声没有停,他就双手抱头保持着这个姿势,把脑袋埋在膝盖里,硝烟味钻进了他的鼻腔里,血腥味愈发浓郁,刺激得他浑身哆嗦,魂都要被吓飞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没过多久,枪声停了。
12345号战战兢兢地抬头,和隗辛的眼神对上了,更要命的是她手里的枪正指着他的脑门儿。
在隗辛发问之前12345号就识相地解释:“我看过您的新闻,虽然您穿着斗篷,但我还是认出来了!而且您拥有复数的超凡能力,我发现我自己的超凡能力使用不了了,那就是通缉令上说的能使超凡能力无效化的能力吧?”
见隗辛没说话,12345号又小心翼翼地说:“姐您一直是我的偶像,我又菜又倒霉,超凡能力还是从一个教徒身上剥夺的……哦,我真名曹乐游,今年二十岁……不知道您对我有没有印象,我就是那个晒卡的蠢蛋。”
“起来吧。”隗辛放下枪管。
“谢主隆恩。”曹乐游擦了把汗,站起来的时候一个踉跄差点又摔倒。
他大着胆子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环形石凳,这一眼差点没给他看晕过去,他的眼睛要被满
目红色给刺瞎了,大部分人都是一击毙命,只有脑门上一个弹孔,打得无比精准。他不知道隗辛有个能力是“弹道锁定”,只觉得她简直是个神,简直太神了!
“退开。”隗辛视线扫到地面,心里一咯噔。
她控制着那十四个倒霉蛋退开,曹乐游也慌忙闪到一边去了。
只见流下来的血渐渐汇聚到石台上,慢慢流进了凹槽里,刚刚凹槽里没有血的时候看得不明显,如今凹槽里添进了血红色的“颜料”,整体的图形就变得格外显著。
那是……双环!
隗辛心里一沉,“你对秘密教团了解多少?”
“没多少,这是我第二次参加集会……上一次是在两周前,我的身份是秘密教团的新成员。”曹乐游说,“这次突然搞什么献祭,我也被吓了一跳,因为以往都是直接选七个人,没有自相残杀的流程……这次突然有了。”
“这座城市的教团成员,多吗?”隗辛问。
曹乐游难看地笑了一下,“据我所知,挺多的,集会地点不止这一个……”
“其他集会地点在哪?”隗辛直切重点。
“这我不知道,普通的教徒都不知道,只有负责整个城市教徒行动的大领导才知道。”曹乐游解释。
“他们没让你喝神血吗?”隗辛问。
“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喝的……”曹乐游挠挠头,“我作为新成员还没那个资格,你看那被设计自相残杀的有十四个人,最后胜出的能有七个人,可是那老头才只拿出来了一瓶血……这玩意儿在教团内部也挺珍贵的。”
隗辛不再提问了。
她踢开地上的人,沿着整间石室逛了一圈,最终走到了角落的石钟乳那里。她闻到了水的气味,打一个手电筒往深处照,可以看见流淌的水。
隗辛刚要凿开洞口,曹乐游就连忙说:“你要干什么啊姐!那边没有路的,只有地下河!”
“你见过壁画吗?”隗辛回望他,“绘制在墙壁上的壁画……很诡异,就在地下暗河附近。”
“我没有钻进洞窟看过暗河那边。”曹乐游紧张地说,“是必须要去看吗?可不可以不去看?或者派个小无人机什么的去看也可以,总之最好不要亲自去看那些东西……”
“为什么?”隗辛审视他。
曹乐游咽了一口唾沫,“姐,我能在秘密教团活下来,可不是单靠运气,你知道我最大的优点是什么吗?是不好奇,是能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
隗辛静静地看着他。
“知道得越多,就越疯,越接近神,就越无法保持住自己的理智。”曹乐游艰难地说,“所以我不听、不说、不看、不想、不探究。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想知道,我不能去知道!我装聋作哑,把自己变成一个‘瞎子’,所以我保持住了自我,活得好好的。”
“我一直觉得,人要作死是拦不住的,我已经作了个大死,把自己的剥夺者号码都晒了出来,不能继续作死了。你看看那么多影视片,有多少主角是死于自己的好奇心,有多少灾难开始于人类的无知和探知欲……听我一句劝,如果那个东西不是重要到能让你豁出身家性命都要去看,那就不要看!千万千万不要看!”
他苦口婆心地说:“有些事儿最好的结果就是维持现状,你懂吧姐?我觉得你经历这么多了,肯定比我懂这个道理,这个世界是条笔直向前的路,踏上了就无法回头,但是在走向不可逆的终点之前,我们不妨在原地停留得久一点……如果停留也是一种结局,那就停留下来吧,别去看终点的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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