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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 最长久的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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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最长久的爱

“任所长,肖近浓和张理祥在办公室等你。”任为带着满脑门子官司走进办公楼的时候,碰到了叶露。

“什么?”任为有点吃惊,“张理祥?你说张理祥?”

“对,张理祥。”叶露好像也不明白怎么回事,“他——看起来挺好的。”她说。

“戴着——”任为说,“戴着手铐什么的吗?”

“没有,没有。”叶露说,“袖着手就来了,没事人似的,跟以前一样。不过,肖近浓和他一起来的,但是两个人在聊天,好像……好像朋友一样。”

“好吧,我去看看。”任为上了楼。

果然,肖近浓和张理祥正坐在任为办公室里,任为一推开门就看见了。他俩确实在聊天,但声音不大,门又关着,任为在走廊里没有听到他们在聊什么内容,一推开门,他俩就站了起来,立刻停止了他们的话题。

“任所长,您好!”肖近浓伸出手,任为赶忙迎上去握了手。

“肖警官,您好。”他说。

“任所长——”张理祥张嘴说话了,表情不太自然,显得有些尴尬,“我回来了。”他说。

“坐,坐。”任为勉强地笑了笑,没有接张理祥的话,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任所长,”肖近浓坐了回去,开始说话,他就是人们印象中的那种警察,神情严肃,干脆利索,“从云狱回来应该跟您汇报一下,不过当时您不在,后来很忙,就拖了下来,抱歉啊!”

“没事,没事。”任为说。

“小雷应该跟您讲了不少事情,”肖近浓接着说,“其实我知道的多数他也都知道,他不知道的我也不能说,所以关于云狱的事我就不多说了。”

“是,是,小雷跟我汇报过了。”任为说,“那今天,这是——”

“你们这个张架构师,”肖近浓说,“检察院决定不予起诉,所以要回来了。”

“不予起诉?”任为很吃惊,转头看了看张理祥。

“有条件的,有条件的。”张理祥赶快说,“对不起啊,任所长,我给你们惹麻烦了。一直想跟您说一声抱歉,可是没机会。”

确实没机会,任为一直没有去探望过张理祥。任为倒也不是对他有多大意见,恨到了不愿意见面的地步,只是因为一直很忙,又心不在焉,没有什么心情去见他,毕竟,很多麻烦都是从他开始的。

张理祥这人,人缘不太好,性格有点古怪,谈不上有多过分,说出话来却不那么好听,表情总是笑嘻嘻的,但却不知为什么,老透着股阴郁和刻薄。如果是简单的内向也还好了,张理祥偏偏还挺爱说话,对同事们来说,有时候躲都躲不及。

偷渡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张理祥身上,人人都很吃惊,但那是因为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么干,他不应该缺钱。可是,如果说偷渡已经是既成事实,又非要从地球所找出一个嫌疑犯,让大家投票的话,多半就会选出他来。所以,地球所里,除了叶露、齐云和几个跟张理祥比较久的手下,其他人都没去探望过他。

不过,撇开性格不谈,要说技术,无论是科学原理层面还是操作执行层面,张理祥可都是一把好手,渊博、聪明、敏锐。

“什么条件?”任为问肖近浓。

任为的脑子里在转,难道要地球所做什么吗?可是这很奇怪,又不是地球所哭着喊着要检察院放人。

按照规定,如果被正式起诉,张理祥肯定会被地球所开除。从个人角度,任为并不希望张理祥受到过于严厉的惩罚。虽说那二十一个地球人违规进入了云球,但目前看来,并没有真的出什么事,何况那些人还是罪犯。

不过,那二十一个地球人占据了二十一个云球人的空体,那些云球人等于是被张理祥给杀了,这让任为对张理祥有些恨意,特别是和沈彤彤相比较的话。但每每想起在意识场发现之前,自己和地球所的同事们合谋,曾经在云球大批大批地杀人,还把那些行为称为“删除”,从这个角度看,张理祥的行为也就不算什么了。

当然,无论如何,张理祥偷偷摸摸地干这种事,让任为这个所长也太难堪了。

“张架构师必须跟我一起进入云狱。”肖近浓说。

“进入云狱?”任为很吃惊。

“张架构师的案子很难确定罪名,”肖近浓说,“其实早就超期羁押了,补办了好几次手续。他犯了罪,检察院也不会轻易放弃。我们公安机关做了工作,因为我们需要他的帮助,张架构师也愿意协助我们,所以——”他摊了摊手,“就这样了。”

“进入云狱?”任为又重复了一遍,“那不是——去干什么呢?已经有云狱管理员了,小雷干得不错啊!”

他本来想说,那不也是坐牢嘛!

“和小雷没关系。”肖近浓说,“是我们需要张架构师协助,调查那二十一个人。张架构师给他们做了意识场解绑和迁移到云球空体的手术,有些事情能够帮到我们。至于细节,很抱歉,涉及机密,不能跟您透露得太多。”

又是不能透露太多,涉及机密,真是奇怪,那二十一个人到底有什么事情需要这么保密呢?而且,张理祥能帮上什么忙呢?

任为又看了看张理祥,张理祥耸了耸眉毛,神情古怪,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似乎又掺杂着一些自得,刚才向任为道歉的诚恳样子早已经不见了。

任为明白,既然肖近浓不能说,张理祥自然也不能说,他不可能从张理祥这里得到答案。

“好吧。”任为回答,“那我跟小雷说一声,让他安排。”

卢小雷是云狱管理员,有人要进入云狱,当然是要卢小雷来负责安排。任为拨通了ssi,跟卢小雷说让他过来一趟。

卢小雷很快就过来了,冲淡了任为他们三个相对无语的尴尬。

看到张理祥坐在这里,卢小雷显然也很吃惊。他很不自然地打了声招呼:“张老师。”接着向肖近浓略微点头示意了一下,经过在云狱的共同生活,他们俩已经非常熟悉了。

“小雷,”任为说,“张理祥老师的事情,检察院免于起诉,不过他需要进入云狱,配合肖警官去做一些工作。你安排一下,也知会一下叶露,看看人事上怎么安排。”

卢小雷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这个,是有什么工作要做?我不能做吗?”

“我不知道,”任为说,“要问肖警官。”

肖近浓还没说话,张理祥就接嘴了,“你做不了。”他说,“你以为你很能干,但不是什么事情你都能做。”

“可是,”卢小雷似乎很不情愿,“那不就是坐牢吗?”

“坐牢?”肖近浓说,“那我们俩也是在坐牢了?我觉得云狱挺好的,要不是有家有口,我都想去养老了。”

卢小雷想要反驳,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卢小雷,”张理祥又说,“你是在干什么坏事吗?放心,我不会妨碍你的。”

“张老师,”卢小雷说,“你别开玩笑了,我能干什么坏事?”

“那你为什么拦着我?”张理祥问。

“我——没有拦着你啊!”卢小雷说,“可是你干嘛非要进去呢?”

“我看出来了,你就是在拦着我。”张理祥说,“好啊,我才不想进去呢,谁愿意去那鬼地方?是舒服啊还是挣钱啊?”他指了指身边的肖近浓,“你跟他说,他让我去的。”

“他必须进去。”肖近浓对卢小雷说,“有什么不好吗?我们三个人还可以炸金花。”

“炸金花?炸——”卢小雷噎住了,“和克里曼、松海他们也可以炸金花,他们早就学会了!”

“克里曼输了就打架,松海不言不语多没劲,不好玩儿。”肖近浓说,“当然了,炸金花有的是人,但是加一个也没什么不好啊!”

“那里,”卢小雷似乎还是很犹豫,“毕竟不是地球啊!”

“哎,我说,”张理祥说,“卢小雷,你干嘛替我操那么多心啊?你以前可没这么关心我。我看,你就是在干什么坏事吧?我听说,云狱里有几个漂亮的云球人姑娘,是沈老师给你留的。”

“你——”卢小雷有点急了,“沈老师救了那么多人,你可是杀了好多人。”

张理祥又耸了耸眉毛,似乎不以为然,但没说话。

张理祥这个表情让任为也厌恶起来,是啊,他杀了那么多人。不过,卢小雷的态度也不好理解,都能看出来,他好像真的很在乎张理祥进入云狱,肖近浓和张理祥已经露出了一脸疑惑。

任为想了想,觉得自己明白这是为什么。

“肖警官,”任为说,“没关系,我们会安排的。要么你们准备一下,看什么时候进去。”

“任所长,我觉得——”卢小雷还想说什么,但任为伸出手示意他不要说了,“一会儿我跟你谈。”他说。

“我进去过一次,都很适应,不用提前进去。”肖近浓说,“张架构师是第一次,需要提前进去适应,观察一下比较安全,今天是来打个招呼,过两天我就送张架构师过来,就可以进去了。”

“好的。”任为说,“那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没有了。”肖近浓说,“那我们就回去了。”他站了起来。

张理祥也站了起来,扭头看着卢小雷,“卢小雷,我们快要做邻居了,你的一举一动瞒不过我。”他说。

卢小雷愣愣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肖近浓和张理祥已经走了。卢小雷坐在任为对面,看起来相当不安,像在为什么事情感到紧张。

任为看着他,决定和他谈一谈,在想从何说起。

“我确实觉得,”卢小雷说,“不需要张老师进去,有什么事我可以帮肖警官做。”

“嗯。”任为应了一声。

卢小雷愈发局促不安,但显然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那个休达,”任为终于说,“我是说跟我一起从纳金阿到白汀港的休达,在纳金阿的时候也吃了诅咒草。和他一样吃诅咒草的克里曼还有松海都是地球人,可是后来却发现这个休达并不是地球人,有意思的是,纳金阿的另一个休达却是地球人。”

忽然说起这个话题,显得有点奇怪,卢小雷的呼吸有点急促。

“这个休达没有观察盲区,那个休达有,一开始搞错了。”卢小雷说,“至于这个休达为什么吃诅咒草,可能是他们富家子弟之间有一些沟通吧!”

“确实是搞错了吗?”任为问。

“是吧。”卢小雷说。

“那天,我们讨论图图,或者说傅群幼老先生,为什么没有观察盲区,我其实还想到了另外一种方法,但是没有可操作性,所以没有说出来。”任为说,盯着卢小雷。

“什么方法?”卢小雷问,看了任为一眼,但迅速移开了眼睛,还伸手揉了揉额头。

“如果在地球所这边有一个人配合,那么有这样一种可能。”任为说,“当发现有观察者要观察图图的时候,就迅速把傅群幼老先生的意识场解绑保存起来,比如绑定到另一个云球人身上。然后,再找一个云球人的意识场,绑定到图图身上,这样,观察者就看不到图图的观察盲区,因为此时图图身体里确实是一个云球人。当没有观察者进行观察的时候,再把傅群幼老先生的意识场绑定到图图身上,这时候图图是有观察盲区的,但是却没有观察者,所以不会被发现。当然,这有一个前提,就是傅群幼待在图图身体里的时间还不是太长,图图大脑的母语还没有被改变。”

卢小雷没有说话。

“不过,这种做法没有可操作性,至少是不适用于傅群幼和图图的。”任为接着说,“因为这意味着当观察者进行观察的时候,图图的身体里是一个完全无关的云球人,他怎么能够扮演好图图呢?即使有一个演员能够扮演好图图,但图图被观察了很多次,哪里会有那么多好演员呢?再说,地球所这边又如何能够找到一个人无时无刻不在配合傅群幼防备观察者呢?如何能够帮傅群幼随时随地解绑和绑定意识场呢?而且,解绑和绑定的动作也没有那么快。”

卢小雷还是没有说话。

“但是,”任为继续,“如果换一种情形,假如一个地球人在云球,是有观察盲区的,可平常并没有人观察他,就像克里曼或者松海,他们并不需要时时刻刻特意隐藏。不过,在某个特别的时刻,因为某种特别的原因,他们可能会被观察,而地球所这边又有某个人不希望他们被观察,那么,就可以把他们的意识场解绑,重新找宿主绑定,同时,可以另外找云球人的意识场绑定到他们的空体上,云球空体配云球意识场,就没有观察盲区了,看不出来是地球人。”

“当然,新的云球意识场一定是很糊涂的,不可能扮演好克里曼或者松海,一定会显示出异常而引起观察者的注意。所以看起来这是行不通的,但其实却有办法解决。”任为停住了,使劲盯着卢小雷。而卢小雷头扭到了一边,看着椅子边上的地面。

“如果这个新的意识场是一个衰老的意识场,或者因为躯体重病导致能量供给不足而奄奄一息的意识场,那这个意识场在新的空体里就会呈现昏迷状态,很像是生病,就不会露馅了。”任为接着说。

卢小雷的鬓角渗出了汗水,仍然不说话。

任为也没在说话,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过了好一会儿。

“不过,克里曼或者松海并不需要这样。”任为终于又开口了,声音很平静,语速也很慢,“但是休达却符合所有这些条件,而你帮他完成了这一切。”

“那时候,辛可儿还没有暴露,你希望隐藏一切,本来是可以做到的。”任为摇了摇头,仿佛很遗憾,“但是很不巧,我居然去了坎提拉,同事们一定会观察我,而坎提拉有很多张理祥偷渡进去的地球人。这就很麻烦了,你不仅要保证同事们看不到辛可儿,还要保证同事们也看不到任何偷渡进去的地球人,否则,一旦引起怀疑,恐怕辛可儿也会暴露。”

“所以,你一直亲自观察,搞得自己很疲劳。其实我离开坎提拉的时候,按说情形应该好转了,谁知道,休达竟然来到了我的身边。还跟我一起离开坎提拉去白汀港。我和休达天天在一起,只要观察我一定会发现休达。这样,你就只好更加不眠不休地亲自观察,也更加疲劳了,但为了辛可儿的安全,你也只能撑着。可是,终于还是出事了。”任为低下头,看着桌面,“当然,这一切都是为了我,我应该感谢你,为了救我,你冒着辛可儿暴露的风险。”

“救我导致辛可儿暴露,你就把辛可儿的意识场送回了坎提拉。”任为接着说,“但是,白汀港还有一个休达,他也是地球人,一旦被发现,后果也很严重,会引起一连串怀疑。可你又没办法让休达像辛可儿一样烧了自己的躯体,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休达的意识场解绑,然后为休达的空体绑定一个奄奄一息的云球意识场,使他看起来像是病了,陷入了昏迷。”

“休达是地球人,你不想杀地球人。”任为说,“所以,你没有简单地解绑休达的意识场,杀了他了事。而是把他绑定到了坎提拉的另一个休达身上。”他顿住了,又想了想说,“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你早就看到了这些偷渡的地球人,你不一定知道蛇头就是张理祥,但可能认为这个蛇头迟早会被发现,迟早会交代出偷渡了哪些地球人,其中当然会有休达这个名字,也肯定知道这个人住在纳金阿。所以,你特意把这个休达的意识场绑定到了同样居住在纳金阿的另一个休达身上,这样,如果不特别仔细的甄别,即使蛇头交代了,也不会发现有什么异常。事实上,从后来的情况看,你是对的,这个偷梁换柱一直没有被发现。”

“所以,刚才你才那么害怕张理祥进入云狱,因为他看到云狱中那个休达,马上就会知道,那不是他偷渡时选中的休达,也就会意识到,这中间一定出了什么问题。是这样吧?”任为问。

卢小雷没有回答,也不动,像个木头人僵在那里。

“休达在进入云球之后,又莫名其妙换过一次身体,他知道自己碰到了奇怪的事情。其实不一定是张理祥进去,无论是谁进去,休达都可能会说出这件事情。”任为继续,“这也是你暴露之后,主动想要进入云狱的原因之一。你进入云狱后,休达肯定跟你聊过,不,你肯定主动找休达聊过,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跟休达说的,怎么打消了他的疑虑,而且,居然能够做到不让肖近浓发现。”

“后来,”任为说,“辛可儿被发现后,你交代了不少事情,但没有说这些。因为你觉得没必要,特别是,说这些就意味着必须承认自己还额外多杀了一个云球人,杀了那个更年轻的休达。”

卢小雷忽然抬起头。

“任所长,张理祥的事情我不知道,但关于我的事情,您说的都是对的,我的确多杀了一个云球人,那个更年轻的休达。”他说,“的确,都是我不好,一开始就错了,然后一错再错。”他顿了一下,“不过,这一切,您是怎么想到的?”

“因为我发现你撒了谎,在别的事情上撒了谎。”任为说,“你既然能够在别的事情上撒谎,那在这件事情上撒谎就很自然了。而且,我一直因为跟着我的这个休达居然不是地球人而感到困惑,所以联想一下就很容易明白了。”

“在别的事情上撒谎?”卢小雷一脸惊诧,“我没有在别的事情上撒谎。这件事,我确实是不想让人知道我多杀了一个云球人。您知道,沈彤彤老师把大多数实验中的云球人都救下来了,而我杀的这几个云球人却没有,我压力很大,很怕别人知道。”

“我明白。”任为说,“但你也的确在别的事情上撒了谎。”

“没有,”卢小雷坚决否认,“没有。”

“你是怎么破解图图的遗书的?”任为问。

“跟您说过呀!”卢小雷说,“他的口音有一点不对,傅老先生年龄大了,学萨波语学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容易了。可是我对萨波语很熟悉,所以我发现了他口音上的差别。破解遗书是尝试出来的,我尝试了很多种方法才成功。”

“不,你在撒谎,至少后边一半是在撒谎。”任为说,“四角号码不是你尝试出来的,你一开始就知道,在怀疑图图是地球人之前就知道。当你怀疑图图是地球人之后,第一分钟就用四角号码去尝试那封遗书了,结果一下子就对了。”

任为长出了一口气,似乎这些话说得很艰难,“你进入云狱太早了,图图死的时候你不在地球,否则,你马上就能破译图图的遗书。你回来以后,听说了这件事,立刻就怀疑图图了,所以,口音什么的,也可能是你找的一个理由。”

卢小雷的脸色变得惨白。

任为想起卢小雷向自己和辛雨同坦白的那一天,辛雨同拉开办公室门时卢小雷站在门口的样子,脸色也是一样的惨白。

“你太多事了。”任为说。

他停顿了一下,“从你自己的角度,你太多事了。”他又重复了一遍,“发现图图就是傅群幼,这件事让你兴奋不已。但是,你不该告诉我。我猜,你本来是不想把这件事情说出来的,可你太兴奋了,终于没有憋住。也许你觉得,无论如何图图都已经去世了,这件事情即使说出来也伤害不了谁,所以你就说出来了。你告诉了我四角号码,还背诵了口诀,而我记住了那些口诀,觉得挺有意思,后来我还上网查了一下,彻底学会了四角号码。”

卢小雷又不说话了。

“然后,我觉得什么地方不对,我产生了一种冲动,去研究了伊甸园星,研究了离影。”任为接着说,“在研究离影的时候,我发现她在历法中写下的那些预言实在太奇怪了。而且有些内容并不是预言,是已经发生的事情的记录。可就算是这些记录,居然也有一条是完全错误的。虽然不能说有什么很特别的地方,但我还是觉得奇怪。”

“我想你能猜到我干了什么。唉,”任为叹了口气,“我计算了一下日期,发现这个日期离历法第一天的天数恰好是四角号码的‘雷’字。而这条记录的内容也和雷有关。我就去看了一遍历法中所有的预言,发现有五条预言的内容和雷有关,加上这条记录,一共是六条。”

卢小雷喘气的幅度都明显大了,胸膛起伏着。

任为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四角号码这东西太古老了,张琦和孙斐应该都不会,其他同事估计同样没人会。而人工智能分析系统,就像分析傅群幼老先生遗书的时候被困在萨波语中一样,分析离影历法的时候被困在了驰垒语中,没想到会有中文的暗语,所以什么都分析不出来。我却因为记住了你说的四角号码口诀,所以就看出来了。其实,四角号码根本就是你和苏彰约好的联络方式。开始你们不知道会有鸡毛信这种东西,就约好了四角号码这个联络方式。这不能帮助你从地球联系到她,却至少可以让她从云球中联系到你。因为观察盲区,你无法直接看到她,她必须在什么地方留言,离开那个地方以后才能让你看到。用地球语言显然不行,太容易暴露了。用云球语言好一些,可如果万一被哪个同事看到,也不保险。所以你们就约好了用四角号码,数字嘛,云球和地球是一样的,在什么地方留下一串数字,虽然也有些奇怪,但还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任为看着卢小雷,而卢小雷一言不发。

“当然,我只是猜测。”任为接着说,“用四角号码来通信的方式,也不一定是你和苏彰一开始就约好的,也可能是你把她的意识场迁移到伊甸园星的时候才约好的。那时候你发现了辛雨同老师在找她,你认为迟早会找到,所以下了决心,只有把苏彰送到伊甸园星,并且在云球上留下有观察盲区的遗体,让辛雨同老师认为苏彰死了,才能真正断绝辛雨同老师或者其他人寻找苏彰的念头,才能真正安全。确实,你是对的,也达到了目的,没有人再去找苏彰。可是,等苏彰到了伊甸园星以后,没有鸡毛信系统,你们又恢复了无法联系的状态,再考虑到安全问题,就只能依靠四角号码了。”

卢小雷依旧沉默着。

“你号称因为怀疑图图而研究云球,其实是假的,观察伊甸园星才是真的,你想要找到苏彰给你留下的只言片语。”任为说,“也许离影一直在通过各种方式给你留言,比如,她的神叫即舞大神,非文即武,不就是孙斐吗?即舞大神的石雕,她亲自指导制作的石雕,看起来也很像是孙斐,我不知道,这是她给你留的信息还是她跟孙斐开的玩笑,当然,也可能是向孙斐致谢,感谢孙斐建造了伊甸园星,给了她容身之地,或者,也有一种极端可能,她为你着想,希望万一有人怀疑的时候,能把这件事情栽赃到孙斐身上。”

“不,不,她不会这样,”卢小雷说,很激动,“她不会想要栽赃到孙斐身上。”

任为没有理他,又沉默了一会儿,“总之,离影终身未嫁,却试图通过各种方式给你留下信息,换句话说,她一直爱着你。不过后来,你的所作所为暴露了,你害怕被迫离开地球所,没办法,当然,也为了掩饰休达的事情,你只好主动要求去了云狱。说到底,你就是为了留在地球所,好有机会再看到苏彰。”

“但是,在云狱中也无法观察伊甸园星,所以,很多信息你都没能看到,只能等回地球以后再去寻找。”任为接着说,“回到地球以后,你非常急于看到苏彰留下的信息,同时却又害怕被人怀疑,所以你假装研究云球,其实是在找机会观察伊甸园星。我想,离影应该留下了很多信息,可惜的是,在伊甸园星经过了这么漫长的岁月,这些信息恐怕多半都消逝了。也许离影想到了这种可能,也许离影只是为了表达她的深情,在最后,她通过特殊方式给你留下了一句话,永远不会消失的一句话,就在她制定的历法中。”

卢小雷脸颊上,眼泪慢慢流了下来。

“我刚刚想通这些的时候,不太明白你是怎么解决技术问题的。”任为说,“从张理祥的事情之后,为了防止偷渡,我们的安防措施加固了好几次,你怎么能够拿到操作意识迁移设备的双人权限?又怎么能够规避超区块存证系统的记录和报警呢?”

“不过,后来我想,”任为回答自己的问题,“你自己有一级操作权限,齐云有二级确认权限,而齐云——以前你在工作上帮过她那么多的忙,她人好,又从未怀疑过你,那么,虽然你肯定会瞒着她,但总有办法搞到她的权限。”

“关于存证系统的记录,你很聪明,利用了沈彤彤老师。”任为接着说,“那个阶段,为了解决云狱空体复制的问题,沈彤彤老师正在没日没夜地做实验。她在实验过程中,为了测量云球空体的各种参数,需要反复将实验对象的意识场解绑和绑定。不过,她使用意识迁移设备的方式和穿越计划或者偷渡不一样,她只使用量子炸弹,不使用意识机,而是用空闲脑单元来替代意识机。”

“你就利用了这一点。”任为盯着卢小雷,“你将苏彰的脑单元从那个被熊咬死的女孩子身上迁移到离影身上时,是直接迁移的,没有使用意识机。也许使用了空闲脑单元作为过渡,但肯定没有使用意识机。这样,你的行为虽然被存证系统记录下来了,却混在了沈彤彤老师的大量实验记录中。你们的操作都没有使用意识机而只使用量子炸弹,看起来很相似,你的行为也被存证系统误认为是沈彤彤老师的实验数据。存证系统本来会定期搜索异常记录并报警,但是,却被你蒙混过关了。如果我没猜错,现在去仔细检查,一定能够从存证系统中查出你的操作记录。”

卢小雷伸出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头。

“不过,我有一个问题。”任为说,“之前,你杀过三个云球人,辛可儿、小休达和那个被熊咬死的女人,那时,除非放弃你要做的事情,否则并没有什么其他选择。但是,将苏彰的意识场迁移到离影身上的时候,你是有选择的。当时,你已经知道沈彤彤老师使用脑单元存储意识场的方法,而且你自己已经使用了这种方法。那么,你有没有为了不伤害那个真正的离影,而把她的意识场也存储到某个空闲脑单元中呢?换句话说,那个真正的离影,还活着吗?”

任为多么盼望卢小雷回答说,那个离影还活着,正在某个空闲脑单元中静静地待着。

很不幸,卢小雷放下抱住头的双手,默默地摇了摇头,“我尝试了,但失败了。”他说。

“失败了?”任为很失望。

他想了想,接着说:“你已经把离影的意识场绑定到空闲脑单元上了,是吗?只不过,你不知道怎么阻止操作系统为这个空闲脑单元分配新的任务和新的数据,所以,这个脑单元很快就被操作系统重新利用了,离影的意识场也就被摧毁了。”

“是的,”卢小雷说,又抱住了头,“好几次,我想去请教沈彤彤老师,可是我不敢。”

是啊,卢小雷不是沈彤彤或者张理祥那样的架构师,当然没有能力对云球操作系统的行为做出什么手脚。

“这么说,”任为叹了口气,“唉,你还杀了一个伊甸园星人。”

“是的。”卢小雷低声说。

然后,两个人都沉默了,过了好久。

“离影——不,苏彰,”任为终于又张口说话,“她做了那么多了不起的事情,但是,为了给你留下一句话,却特意在历法中进行胡言乱语式的预言。”

“也许在她的心中,只有把这句话留在亘古不变的历法中,才能展现出她说出这句话的认真程度,才能让这句话永远流传下来,也才能表达她对你最长久的爱。”任为有些唏嘘。

“可能你早就看过了,不过,你再看看吧!”任为说着,拉开了办公桌的抽屉,拿出一张纸,放在桌子上。

卢小雷慢慢地伸出手,拿起了那张纸。

纸上写着:

卢:21207,纪元58年1月23日,遥远的贺地城被超大雷暴侵袭

小:90000,纪元246年5月29日,有人发明了一种避免被雷击的东西

雷:10601,纪元29年1月9日,雷声震塌了天顶山

我:23550,纪元64年6月23日,雷雨滂沱,苏尔河泛滥

爱:20407,纪元55年11月17日,一个可怜的六岁孩子被雷击而死

你:27292,纪元74年9月21日,黑平原上最古老的大树被雷击着火

卢小雷的手有点颤抖,过了一会儿,手一松,纸飘到了地上。

他慢慢地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纸,盯着上面的字,“我去了云狱,对我而言只是过了几个月,但对于伊甸园星来说,却过了太久太久,苏彰的其他留言都随着漫长的岁月消逝了,我看不到了。而这句话,就是我能看到的唯一一句话。”

卢小雷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我在云狱中醒过来,走出屋门,走上沙滩的时候,忽然意识到我再也见不到苏彰了,甚至再也见不到她的留言了,我——”他很难受,话说不下去了,眼泪越流越多。

过了好一会儿,卢小雷伸手擦了一下眼泪,终于继续说:“不过,她毕竟还是留给了我一句话,我看到了。”

他盯着纸面,发了很久的呆,似乎纸面上还保留着苏彰最后的气息,然后伸手,轻轻地把纸放回了桌面。

“这已经是全部的真相。您看着办吧!”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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