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容看着窦微意惨白的脸，险些笑了出声。
她现下灵力枯竭，能用出第三式“涅槃”已是极限。
所以凤凰的焰火看着虽然唬人，却仅是道虚影，只能破开“丹鹰”的攻势，根本对窦微意造成不了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但就在焰火快要消散之时，擂台边出现了一把剑，剑身镌刻着宝相莲花纹。
衣袖翻飞间，银光乍现。
宫羽站在窦微意身前，对着凤凰出了一剑。
那是极轻的一剑，恍若三十六瓣莲花盛绽，世界都变得清旷寂然。
凤凰抬起头凝视着宫羽，而后消散在千万片莲瓣中。
姬容灵力枯竭，却见宫羽前脚刚收剑，后脚便移至自己跟前。
如火的衣袍，却衬得那张没有血色的脸越发苍白。
宫羽提着剑，嘴唇微动，似乎想说出些什么。
她神情莫测，却只是缓缓松开紧攥剑柄的手，宣布道：“内门比试第十三场，姬容胜。”
现场爆发出一阵振聋发聩的欢呼声，似乎在齐声高喊着姬容的名字。
“姬师姐太厉害了！不愧为姬城主之女！”
“是啊是啊，那一剑我都看得冷汗直流，似乎连江师姐都无法将剑圣的《山河寂》运用得如此圆满吧！”
“姬师姐真乃我辈翘楚……”
在外门弟子的议论中，姬容面色淡然，收剑入鞘，对跌倒在地的窦微意伸出手，说道：“窦师妹，承让了。”
窦微意惊魂未定，心中本对姬容又怨又恨，但看着此人朝她伸出的手，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不自在地搭上了。
女子的指骨节分明，柔滑细腻，很像玉兰花瓣。
窦微意站定了身体，耳根却漫上了一丝薄红。
姬容看着一脸别扭的窦微意，觉得此时的大小姐看起来十分有趣。
随后窦微意一把撂开她的手，退避三尺远，不情愿地说：“这次是我输了，算你走运，下次本小姐必定不会手下留情。”
姬容：“……”
瞎说什么大胡话呢，您好像本来也就没手下留情吧。
电子音再度响起。
【嘀！恭喜玩家，窦微意好感度+15，宫羽好感度+10，叶初阳好感度+10，威望+20，人心+10】
姬容总有一种助手在大杂烩乱加分的错觉，不禁感慨：还是npc的好感度容易刷啊，不像反复无常的某顾……
而被她腹诽的顾某某此时坐于观众席之上，看着姬容对窦微意伸出手，面上波澜不惊，眼神却不自觉地变得有些冷。
窦微意的脸色不太自然，但姬容的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看起来似乎万事不关心。
不知为何，当顾白衣看到两人一白一红交握的手时，会觉得这幅场景如此刺目。
就如同看见万剑宗玉阶上的碎雪，还有洒落一地的血。
烦躁阴戾的情绪如同千万只从泥潭里伸出的手，拖拽拉扯，尖叫着把她推向无尽深渊。
顾白衣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睁开，再度露出了温和又满不在乎的笑。
反正，她也是要走入黑暗的，只是早晚的事。
【嘀！顾白衣好感度-10】
姬容：？
她又干什么了。
一片嘈杂中，姬容抬头向观众席上望去，那抹棠色的身影坐于高处，正温和地噙着笑。
笑容婉约，端的是一派光风霁月。
姬容对上女主的视线，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好一朵清丽脱俗的白莲花，还搁在这儿跟老娘装纯呢。
不过姬容很喜欢女主这种明明想把她弄死，却还要装温柔无辜的样子，这大大满足了她作为恶毒反派的虚荣心。
姬容一向冰凉的眼神变得柔和了几分，她微笑地望着顾白衣，想通过阴阳怪气的笑来表现“放马过来吧老娘根本不带怕你的”。
但落在顾白衣眼中，却是另外一番光景。
女子的眼神飘渺淡然，对上她的视线时，眸中凉薄一如既往。
但只是须臾之间，女子的脸上却浮起了一丝笑意。
笑容很浅，但顾白衣很清楚，姬容不是在对着演武场任何一个人笑。因为那道眼神越过人群喧嚷，漫不经心地看向了她。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像是熏风乍拂，羽毛挠到了心尖，令顾白衣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她竟败下阵来，僵硬扭头，狼狈地移开了视线。
姬容看着顾白衣如同机械般的动作，不由得皱了皱眉。
看来反派的笑确实很有威慑力啊。
【嘀！顾白衣好感度+15】
姬容：……
女主是疯批，我好想逃。
当然，逃跑的想法仅持续了一瞬，而后她就沉浸在虐菜的快感中无法自拔。
“第三十六场，内门姬容胜！”
姬容淡然地看着一波又一波的同门走上台，转眼间又灰溜溜地下台，陡然生出一种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感觉。
而她的积分十分醒目，恰好排在顾白衣之后，恐怖如斯的460分。
真是一日看尽长安花啊。
虽说是虐菜，但姬容连打了二十三场，此时不免也有些疲惫。
而且再打下去恐怕她就要得罪所有同门了。
所以就在韦宗丘拿着数十张高阶符纸上台时，姬容想，正好顺水推舟给土豪送个人情，遂开口说道：“我认输。”
不知道是不是姬容的错觉，她总觉得宫羽的神情中似乎隐隐流露出一丝惋惜。
随后宫羽宣布道：“第三十七场，内门韦宗丘胜。”
韦宗丘摸了摸鼻子，他竟莫名其妙捡了个漏。
姬容如愿以偿地下了擂台，瞧着天穹一碧如洗，心情分外舒畅。
脱离了女主的阴影，反派道路似乎都变得明朗起来。
也就在姬容感慨着世界的美好时，前方的路却被两个正在交谈的人给挡住了。
这二人她再熟悉不过，一个木讷，一个阴险，正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男女主。
姬容本感到欣慰，男女主终于开始走拳拳兄弟情的剧情了，果然游戏主线还没彻底崩坏。
但当二人陡然转过身，齐刷刷地望向自己时，姬容后背发凉，下意识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只见顾白衣露出温和的笑，轻声问叶初阳：“叶师弟，你就是来找这位师姐的么。”
叶初阳看着姬容，缓慢而认真地点点头。
姬容：？
不会吧，我们不熟吧。
但叶初阳脸上郑重的表情却像在说“是的我们熟透了”。
姬容看着叶初阳，明明认出此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工具人男主，却仍皱眉说道：“我不认识你。”
谁知叶初阳竟点点头：“我知道，我也不认识您。”
场面一度变得十分尴尬。
姬容这辈子没遇见过这么无语的事，于是她漠然地看着叶初阳，等待他说出下文。
果然，叶初阳开口了。
“您……”
叶初阳的神情十分严肃，似乎要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姬容望着少年的眼睛，总觉得此人木讷的外表下，似乎具有洞察人心的能力。
她有些紧张，不会被男主看出什么了吧。
“您的剑法很厉害，我想请教请教，师姐您是如何将《山河寂》第一式、第二式和第三式融为一体的？”
姬容：“……”
她瞟了叶初阳一眼，高深莫测地说：“待你到了一定境界，无须他人传授，自会领悟。”
姬容说的“一定境界”当然是等到男主遇到机缘，历经重重磨难，把一窍不通的经脉打通几窍，到时候就是一骑绝尘的存在了。
可惜男主又不知道剧情发展，她说此话不过只是为了敷衍罢了。
叶初阳凝眉思索良久，一向头脑不太灵光的他，却也感觉到了这位师姐是在敷衍自己。
男主虽呆，但在游戏中素有“剑痴”之称，对于追求剑道有着极强的执念。
叶初阳眉间透出几分踌躇，犹豫片刻，张开嘴似乎又想说出些什么。
顾白衣却冷不丁地开口了：“叶师弟，我来教你。”
叶初阳的眉宇间的踌躇消散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浓浓的疑惑。
他请教的人是姬容，有些不太明白这位师姐为何要主动来教自己。
顾白衣面上流露出善意，心中却冷笑一声，我还不明白你这小子在干什么吗？
找打罢了。
夕阳西下，暮霭沉沉。
姬容和顾白衣结伴而行，走在返回居所的路上。
二人间隔数尺，相顾无言。
不知道是否因为方才打得太过畅快淋漓，顾白衣望着树荫掩映下的黄昏，心情颇为愉悦。
实不相瞒，姬容感到惶恐且害怕。
女主又在发什么疯？
她刚刚站在一旁，静静观望着顾白衣，此人和善地拔剑，却将叶初阳打得怀疑起本就命途多舛的人生。
从《昆仑诀》到《天山雪》，再从《玉人剑》到《明月无心》，顾白衣随手一挥就是几套杀人不见血的连招，让叶初阳眼花缭乱，应接不暇，差点被逼得落进湖里。
姬容可以确凿，若不是顾白衣只用了三分实力，叶初阳恐怕早已碎得拼都拼不起来。
不过是个工具人罢了，多大仇啊。
她又想，现在的女主对待无害的工具人尚且如此麻木不仁，那自己以后指不定得七零八落，死无全尸。
正当姬容惆怅地思考着自己的命运时，脚步一滞，衣袖似乎被人扯住了。
她回过神，瞧见横在面前的青竹，明白刚刚自己险些跟野生植株来了个亲密接触。
姬容转过身，盯着扯住她衣袖的那只手。
顾白衣的腕上密布着淡淡的伤痕，剑伤、刀伤，亦或是剑伤，交错纵横在一起，已经不太能看得出原本的模样。
想来这双手，也曾皓如霜雪，白皙柔滑。
心似乎被那双布满伤痕的手提起来，又蓦然坠落。
姬容有些唏嘘，抬起头，却撞进顾白衣眼底深深的笑意。
顾白衣的眼中映出暮色，光线仿佛金色的桐叶，在其间纷飞飘扬。
嘴唇一张一合，语气轻缓得像是梦中呓语。
女主的声音渺远又虚幻，半晌，姬容才反应过来她到底说了什么。
姬容皱眉问：“你的意思是，明日战擂你我一组？”
顾白衣点点头。
“为何？”
顾白衣温和地微笑，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和善。
“因为这样，赢的就只有我和师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