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欢夜
20年。
20年,对我意味着什么呢?
我算了一下,此刻的我已经三十四岁了,再有不到两个月,就迎来新的一年了。
过完年,我也不过才三十五岁。
三十五岁啊,正处于盛年状态啊。
十几岁的时候年少无知,二十多岁的时候吃亏吃苦,现在好不容易熬到了三十多岁,终于拨云见日,从南方工厂混出来,拥有这么一栋小楼,可以过上舒坦的日子……
可是,这尼玛才几天啊?
大伯是夏天之前去世的,我办完大伯的丧礼,就来到这继承了,一直到现在,天气变冷,也不过是秋末冬初。
仅仅半年啊,仅仅享受半年的美好时光,我就要把日子断送进去。
我难以想象,监狱里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的?
以前看电视剧,看网上报道,监狱是这个世上最黑暗,最愚昧,最不讲法律的地方,充满了邪恶。
难道说,从此以后的20年,我要在那种地方生活吧?
我要饱受那些罪犯的折磨吗?
我知道,我的确做错了,我不应该用监控器偷窥那些人,我不应该自诩导演,去指导他们的生活,我不应该看着下面的租客一个个死去,我却毫不关心,甚至感受到一阵阵巨大的欢愉。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的确不应该这样做。
但是,我好像从来没有直接杀人啊?纵然是怂恿别人杀人,我也没有如此大的罪过吧?竟然判我二十年的刑罚。
我心里不服啊,不甘愿啊,我不愿坐这么长时间牢啊。
我淡淡的人生刚开始,怎么能就此终结啊。
我脑海里想着这些,趴在受审台上,脑子一疼,直接昏厥了过去。
意识丧失的前一秒,我清楚地听到,观众席上有人尖叫起来。
我已经分不清楚,这尖叫声是谁发出来的,有点像苏晴,但又有点像苏芸。
意识的最后一刻,有人抓住了我的肩膀。
从他雄浑有力的臂膀上来看,我能分辨出来,抓住我的人,应该是旁边的警察吧。
接着,我被拖到了一辆车里。
这车,就是我从拘留室到法院时,所乘坐的车。
回去的路上,我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里,先是出现了大伯的脸,他对我黝黑地笑着,但又忽然转变了神态,像是极度埋怨我似的,恨我为什么不整齐。
接着,从我入住第一天起,一直到最后韩潇拿着匕首杀我之前,种种画面,全部浮现了出来。
这种浮现,并不是以第一人称出现的,而是以一个‘偷窥者’的身份,好像我在我的房间里,也安装了一个监控器,随时随地地监控着这里的一幕幕。
我在这个过程里,清楚地看到了我的丑恶嘴脸,看到了我做过的一桩桩错事。
我泪流满面起来。
梦境的最后,大伯忽然出现了,他越走越近,靠在我身前,似乎想跟我说着什么。
就在我打算张开嘴,问大伯要问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冰冷感袭来。
我难以呼吸,顿然大伯消失了,我睁开了眼睛。
眼前不再是梦境里了,而是黑乎乎的牢房。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牢房的样子。
跟想象中不同,要比想象中悲惨更多。
这地面,绝对有好几年没打扫了,大略一看,上面堆满了不知道名字的肮脏,屁股坐上去,有种油腻发滑的感觉。
而这面前的铁栅栏,上面也是无比的脏。
整个牢房里,只有一扇极小的窗户,大概只有两只手掌的宽度,其中还有钢筋给固定着。
看来,这肮脏而狭窄的地方,就是从今以后我自己的家了吧。
我难以想象,要在这个破败的地方,住个二十年啊?
我想出去。
我想不顾一切的出去。
哪怕牺牲再多,哪怕只换我在外面十年的寿命,我也只想出去。
可是,似乎没机会了。
看着空荡荡的牢房,面前的走廊也是空荡荡的,我跪了下来。
如果有机会,我真想向我以前得罪过的租客们,挨个磕头认错,哪怕把头磕烂,我也希望他们能原谅我。
我也想向法官认错,希望他能绕过我,让我出去。
哪怕我不要那栋小楼了,哪怕我回到南方打工,继续干我那苦逼的电焊,我也想回去,安安静静地作为一个屌丝存在着。
可是,似乎没了。
我跪下来,抱着头痛哭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哭泣中昏睡了过去,醒来后看到昏昏沉沉的四周,再度抱着头痛哭着,哭累了就继续睡觉。
总之,在这样的循环往复中,我不停的哭泣,醒来,哭泣,醒来……
终于,因为饥饿,我醒来了一次,可看着四周,并没有饭菜。
我诧异了。
按照以前在网上和电视里看到的,每到固定点的时候,都会有饭菜上来啊。
虽然那饭菜看起来非常的差劲,但至少也算是饭菜,能填饱肚子。
于是,我对着外面,开始放声叫着。
‘有饭没有,有饭没有……’
‘快饿死了,快饿死了……’
这一声声叫着,听起来真是难受至极。
可是,那边始终没有人搭理我。
我迷茫起来了。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啊?
我没有住牢经验,所以我也不太懂啊。
按理说,应该是有公共食堂啊,而我作为牢犯,也不应该一直在监狱呆着,而要去外面干活啊。
这是怎么回事?
我回到了角落里,蹲在上面,抱着头。
不知什么时候,我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成了囚服了。
这个只在电视里才出现的衣服,此刻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而且,她就穿在了我的身上,让我有些不敢相信。
我抱着头,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又满满的是之前的租客,以及大伯的画面。
我想出去,想出去,真的太想出去了。
如果有机会,我愿意牺牲我的一切来出去,哪怕让我残废,哪怕让我苟且偷生。
可是,会有人给我这样的机会吗?
我抬头看着窗户外面。
因为窗户太小,而且这窗户,根本不是通向外面的,而是通向另一个房间的,所以我甚至不清楚,此刻是白天还是黑夜。
就在此时,忽然外面有脚步声传来了。
我惊讶起来了,难不成来人给我送饭了?
我急忙爬到门口。
只见一个头发苍白,老成持重的人走过来,宛如一个上位者般,睥睨着我,微皱眉头,说了句:“郑昆,你想不想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