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所有人都被这个给惊呆了,就那样看着何翠苗尸体上那道口子慢慢愈合,杨姐见怪不怪的拿纱布将上面的血擦拭干净,然后摁了摁刚才她划过口子的地方,挑眉看着我们。
那里除了一条颜色微淡的线,完全看不出刚才划出一道血口。
我先是震惊,跟着见墨逸盯着那处口子,微微松了口气。
尽管我躲过了云香的莲香,墨逸也并没有明确表示怀疑我,可他这么容易的叫我来看香,而且他也出现在这里,终究是对我有着几分怀疑的态度。
但这会我终于知道他这样一个大忙人,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了。
陆思齐死而复生先是以我献祭躲过地府拘魂,后又有血丝虫养着肉身,又下了尸门夺了尸巫之血,可何翠苗就这样躺着,居然就要复活了,这事隐隐透着几份诡异。
这关系到复活云娥的事,墨逸自然要来看上一看。
和布澹尘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眼里都是震惊之色,我复又掐了他一把,他这才放开我,朝杨姐沉声道:“这种事情,需要我们观香门做什么?难不成让我们过阴问问她怎么复活的?这么重要的事情,就怕是过阴成功,她也不会告诉我们吧?”
两句话就撇开我们知道何翠苗的身份,布澹尘果然是个厉害的角色,我朝他露出赞许的眼神。
墨逸挑眉看了过来,正好对上布澹尘与我对视,目光沉了沉,冷声道:“观香门可以香通天地,自然是请你们来看她这具躯体,过阴就不用了,你们找不到她的阴魂。”
我和布澹尘相对无言,一时拿不准怎么办,万一看出个实景香什么的,我不大好收场啊!
他干脆拉着我到一边,贴着我耳朵轻声道:“你准备用什么香?这事也太怪了些,而且无头无脑,你说我们每次出师怎么都这么不利,一开始都是摊上大事?”
这事古怪,何翠苗一身关系到蛊洞,又连着南洋那个古怪的圣婴,还关系到齐楚,一时之间我倒也拿不准主意。
“要不我想办法?”布澹尘见我没有回话,复又贴近了几分。
感觉到他微热的气息扑到耳边,我微微回神,却听到一声冷哼。
墨逸正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我们,面如寒霜的道:“既然这都看不出来,还是将观香门的牌子摘了吧。”
对上他的眼睛,那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我一时拿不准他是真没认出来,还是真的因为看不出香来生气。
想了一下,朝布澹尘点了点头道:“我们需要这人的生死两辰的八字和死因,以及生平。”
生死两辰的八字,看香时本就要用,可这复活的话,生平经历和死因也挺重要的。
只是我话音一落,其他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齐楚身上。
一直沉默的齐楚突然面色一变,双眼死死的盯着我,本就微红的眼睛缓缓涌起血丝,就那样慢慢就得腥红,好像在流出血来,脸上更是露出狰狞之色。
眼看齐楚又要发狂,墨逸猛的抬手,对着齐楚微微一弹,只见齐楚如同一条干柴般重重倒在地上。
杨姐忙拉起他,转眼看着我道:“死因重要吗?”
“当然。”我突然对齐楚的身世越发的好奇,却强压着转眼看着墨逸道:“生死皆为大事,为何而生,为何而死都极为玄妙。既然你们要知道她为何复生,自然也要知道她当时为何而死!”
杨姐沉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扛起齐楚就出去了。
我还没想到杨姐力气这么大,扛着齐楚好像半点都不费力,同时更加好奇,当初张天师为什么单派齐楚一人来找我?
明明杨姐离我更近,而且杨姐无论是年纪还是经验,或是术法上都比齐楚要强上一些,为什么到时来找我的是齐楚?
解剖室内就只剩墨逸冷眼看着我们,以及何翠苗那具古怪的尸体。
不过墨逸似乎并不想与我们多话,看了看我们后,转身离开。
这香自然是看不下去了,杨姐他们也不会让我们在这里久留,我们十分丢脸的被请了出去。
等出了研究所,布澹尘朝我竖了竖拇指:“化解得不错,而且胆量大了许多。我们配合得了不错,只是这何翠苗也太古怪了点。”
布澹尘只是制偶,和陆家做的事情并没有多大的关联,所以也不知道陆思齐以前在做什么,对何翠苗所知也并不多,也可以说他能告诉我的不多。
好像这件事里,多方势力纠缠,大家各怀心事,又各有隐秘。
我们回到店里,晚饭我怕布澹尘再出去点一桌子猪肝猪心,就用盘下来的厨具熬了一锅红豆粥,配两个凉菜,简单又补血。
晚饭过后,布澹尘要做衣服还得制偶什么的,加上他胸口的伤实在太重,在家休息,我就翻过那块大石头去了后土庙。
这后土庙出现的时机有点玄妙,而苏溪从放了那个银镯子后,就再也没有露过面。
我努力回想那天苏溪出现时的位置,全部走了一遍,又细细查看后,确定她站位没有玄机后,这才在香炉里燃了天地香,跟着在后土雕像前供了香,恭敬的三拜九叩。
皇天后土,并列的两位至高之神。后土掌阴阳、育万物,是为大地之母。
只可惜后来母系社会败落,后土娘娘的神位随着母权的跌落而下移,巫族消亡,也只有道家还有关于她的记录,将她列为四御之一,尊为后土娘娘,并列于四帝,可单独的后土庙却几不可见了。
最明显的就是,古人发誓都是:皇天后土,什么什么的;再后来就是苍天在上,现在就直接变成了老天爷了……
后土就在这样慢慢消亡,失去了踪迹。
这间后土庙似乎年代久远,我燃香后,看着那泥胚土塑的神像,不知道为什么心底一阵阵悲凉。
那种悲伤不知道从何而起,就好像物伤其类,又好像兔死狐悲,又或许我最近太过压抑,突然安静了下来,悲伤的情绪莫名的就失去了控制。
这让我想到了苗寨中那慢慢消亡的苗巫,他们一代代用生命镇压着蛊崖,却无人所知,到最后用整族唯一所存的几人性命,换两条血脉遗留于世,求的也不过是让他们和普通人一样活下去,再也没了蛊崖,也没了苗巫。
或许在生存面前,传承、信仰和神,苍生和大地,都变得不重要了吧。
青烟在浅淡的月色下弥漫开来,燃着的香在昏暗的正殿闪着点点火光,在缥缈的烟升起,那后土神像似乎动了一下。
我诧异的眨眼了眨眼,还想细看,却感觉腹中鬼胎猛的开始游动。
心里瞬间感觉不好,自从墨逸说要打掉鬼胎后,鬼胎这样激烈的危机感都来自于墨逸。
后土庙本身不大,正殿更小,我避无可避,却又不想对上墨逸,居然鬼神神差的躲到了后土神像之后。
能藏一下是一下吧,只求后土娘娘能庇护于我,毕竟巫族也算与她一脉相承,她不会让墨逸在她的庙里杀了我的吧?
墨逸来得快,我堪堪藏好,就听到外面一声熟悉的叹息声。
后土泥像年代过久,下半身的衣袍居然起了裂缝,我实在忍不住好奇趴在那裂缝处朝外看了看。
墨逸是天帝之孙,按算也是母系社会完全被颠覆后起来的神族,与母系社会所尊崇的后土似乎除了敌对,并没有什么情感,可他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上次是我和齐楚被引到后土庙的,我们并没有告诉墨逸有这样一座庙,他后来知道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这样一座小庙,居然惹泰山府君屈尊亲临,还是在黑夜这样偷偷的来。
只见正殿之中,墨逸一身宽松的黑袍,头发湿漉漉的,好像刚从水里爬出来,正沉着眼看着我刚才供的香。
他脸色发沉,皱头紧皱,连嘴角都紧绷着,死死的盯着那闪着红光的香。
就在我以为他要掐灭时,他沉叹了口气,缓缓上前几步抬起手。
宽大的黑袍遮住了裂缝,我看不见墨逸在做什么,但从他衣袍移动的样子可见,他动作十分轻柔,从高度上算,似乎是在抚摸着后土神像?
我被自己这个想法给惊呆了,但凭我对墨逸的了解,这样的动作幅度,除了抚摸,实在想不出在做其他什么。
难不成神与神之间,也跟人一般有着三角恋?
墨逸不是对云娥一片深情吗?怎么又和后土?
难不成云娥和后土是一个人?所以苏溪才引着我进入了这后土庙?
这些爱打哑谜的人啊,真让人心烦,大家坐在一起,先礼后兵谈一次,实在说不通再直接开打不行吗?为什么都喜欢在背后搞事情?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墨逸却猛的甩开了衣袖,飞快的后退了几步,紧皱的眉头似乎连剑眉都要扭成一团。
十分痛苦的盯着雕像,轻而愁苦的道:“你又骗我了。你明明说过,绝地、天通,只要我镇守泰山地府不离,你就不会消亡,可现在为什么变成了这样。你看,你总是这样爱骗人,骗了天帝,骗了神族,巫族也骗了,连自己都骗了。”
墨逸那声音缥缈而又无奈,痛苦的眼里带着恨意,可重重的吸了口气后,张了张嘴后,复又一片平静,抬眼看着后土神像,一脸宠溺的苦笑:“骗了就骗了吧,你又为什么让你知道你骗了我!你又为什么要出现!这还真像是你的作风啊,到现在居然还有人供奉于你,千辛万苦献祭阴魂将供奉你的庙宇重现于世。可这又有什么用,你终究对不起巫族,也对不起我,更对不起云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