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眠眠呼吸一顿,愁思都散了不少,她连声拒绝:“不用了不用了,皇兄您很忙的,眠眠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耽搁您……”
“朕不忙,”萧越打断她的话,沉声道,“朕也觉得有些烦闷。”
贺眠眠有苦说不出,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正准备说不去了,没想到忽然有人上前,行礼道:“皇上,微臣有一宝物想赠予太后娘娘。”
真是救兵!
贺眠眠感激地看他一眼,朝萧越福了福身便走,连寒星都没来得及跟上来,她便走了个没影儿。
走过栈道,回到岸边,她心有余悸地望向湖心亭,幸好皇上没跟来。
她放慢脚步,绕着湖泊散步。
这里花丛环绕,将湖心亭包围地严严实实,必然是看不见她的,她自然也看不见湖心亭中的景象,也无心去看,目光在盛放的木槿花中流连。
贺眠眠驻足看了一会儿,随意摘下一朵,拿在手中转来转去,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殿下安好。”
一句温润的话从后方传来,贺眠眠微怔,连忙转过身,果不其然瞧见陈若白清隽的身影。
他上前几步:“多日不见,殿下更添绝色。”
贺眠眠有些惊喜道:“你也在寿宴上?我都没瞧见你。”
自从上次在小花园一别,她便没再见过陈若白,也不知道他不能入宫的禁令解除了没有,她一直心怀愧疚,可是一直没有机会与他道歉。
刚好今日遇见了,她抿了下唇,歉然地福身行礼:“陈公子,那日是我不好,连累了你。”
陈若白避开,好笑道:“殿下何时连累了微臣?”
贺眠眠低声一叹,他脾气可真好,那日她情急之下并未深想便寻求他的帮助,没想到皇上刚巧在,连累了陈若白的清誉,可今日他居然说忘记了。
见他并不想多提,贺眠眠便也没再多说,而是问道:“近日你可以入宫了吗?”
“昨日才去了趟寿康宫,”他和煦地笑着,“殿下放心。”
闻言贺眠眠松了口气,想想也是,那件事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皇上的气也该消了,况且陈太后只有陈若白一个亲人,想必禁令不会太严格。
只是还有一件事,她不敢问萧越,也不知该不该问一问陈若白,是以,思索许久也没说话。
陈若白随意道:“殿下想说什么便说吧,微臣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贺眠眠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你、你的官职没有降吧?”
陈若白微愣,片刻后忽然笑了起来。
贺眠眠有些窘迫地转了转手中的花,他笑什么呀?
“殿下,您将皇上想的太小肚鸡肠了,”陈若白轻咳一声,正色道,“那日皇上只是以兄长的口吻将微臣骂了一顿。更何况这是你我之间的私事,皇上公私分明,微臣的职位自然未受影响,反而升了一阶。”
贺眠眠双眼一亮:“真的?”
陈若白颔首:“自然是真的,其中也有殿下您的功劳。”
能帮到他便好,贺眠眠松了口气,真心实意地笑道:“恭喜你。”
陈若白思忖片刻,忽然问道:“不知殿下那日之事可解决了?若是没有,微臣可以帮忙一二。”
他并未直接问那日发生了什么,而是主动开口说可以帮忙,贺眠眠心中微暖,主动解释:“没什么大事,只是因为一些小事耽搁了与哥哥的见面,想让你帮忙递个话,没想到……”
遇到了皇上。
她没再说下去,后面发生的事情他也知道了,顿了顿,贺眠眠道:“此事已经解决,多谢陈公子。”
陈若白颔首,见她依然面带愧色,想必还在为了那日之事抱歉,便笑着提议道:“殿下若是想将功补过,不如将您手中的花赠予微臣,如何?”
贺眠眠微愣,看了眼手中被她蹂.躏地不成样子的木槿花,将手背在身后,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这么丑,还是算了吧。
没想到他却不嫌弃,直接绕到她身后将木槿拿在手中,笑道:“多谢殿下。”
两人静静伫立,夜风温和,花丛簌簌作响,有花摇摇欲坠,慢慢飘落,沾染了尘埃。
贺眠眠有些心疼,蹲下身正想将花捡起来,那朵花却被无情地碾压踩踏。
她顿了下才抬眸,瞥见一双淬着利剑的双眼,俯视着她。
他淡淡开口:“眠眠,怎么这么久还不回去?”
贺眠眠吓得心怦怦跳,差点坐在地上,她张了张口,许久才道:“眠、眠眠见这些花好看,所以多欣赏了一会儿……”
她抿了抿唇,紧张地站起身,心中愈发愧疚起来,似乎又连累陈若白了。
“是陈爱卿手中的花不好吗?”萧越轻哼一声,“眠眠何苦捡地上的?”
皇上没看见陈若白手中的花是她的吗?贺眠眠微怔,没敢擅自开口。
“微臣手中的花配不上殿下。”陈若白清润的话音响起,添了几丝温和。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萧越看他一眼,又转向贺眠眠,“今日为何又与他单独见面?”
他的话语中带着质问,贺眠眠紧张地低下头,这次该怎么解释呢?
顿了顿,她选择坦白:“皇兄,眠眠在路上遇见陈公子,所以攀谈了几句,眠眠正要回去,您便过来了。”
静的出奇,不知是不是湖心亭中的酒香飘了出来,贺眠眠闻到一股浓重的酒味。
她微微低着头,不知为何有些想哭,两次都连累了陈公子,万一这次又因为她进不了宫……她咬了咬唇,直接福身行礼:“皇兄,都是眠眠的错,您……”
话音未落,她的手臂被托起,她茫然抬眸,瞧见萧越深深皱着的眉宇与微醺的脸庞。
“朕知晓了,你不许跪。”他的语气带了点不耐烦,酒香在四周晕染。
贺眠眠不敢再说什么,她将眼泪憋回去,定了定神,尽量平静地转首对陈若白道:“陈公子,你先回去吧。”
说完她便偷偷看向萧越,见他并没有什么表示,便朝陈若白使眼色,示意他快些走。
陈若白颔首,慢慢走远。
只余下他们两人,贺眠眠正要挣脱他的禁锢,没想到他定定地看她两眼,忽然开口:“你哭什么?”
哭?贺眠眠微愣,稍稍垂眸,一滴泪珠滚落,刚巧落在他的手背上。
萧越深深吸了口气,微微捏起她的下颌,迫使她抬头,观她神色。
她的眸中氤氲着雾气,眼尾有些红,像是受了许多委屈,弄得他有些心软。
眸中的不郁一点点散去,他松开她滑腻的下颌,语气也软下来:“朕明明什么都没做,就这么怕朕?”
百姓敬畏天子,这不是与生俱来的吗?可是贺眠眠不敢说,她咬了咬舌尖,逼走心头的颤意,许久才回道:“不怕。”
又说不怕,明明已经怕的哭了起来,萧越微顿,深觉这样不行。
贺眠眠见他许久不说话,忍不住吸了吸鼻子,酒味愈发浓重起来,她微微一愣。
方才她太过紧张,居然忘了皇上方才在宴上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也不知道喝了多少。不过现在还能神色清明地与她说话,皇上酒量真好。
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下一瞬萧越便压在她消瘦的肩头,她不由得踉跄着后退了半步,扶住快要滑下去的萧越。
滚烫的鼻息喷薄在她颈侧的肌肤上,带起一阵酥麻。
怎么这么快就醉了?她努力驱散那股不自在的感觉,僵直着不敢动,磕磕绊绊道:“皇、皇兄,您喝醉了?”
“朕没醉,”他忽然起身,中气十足道,“朕还能走。”
贺眠眠张了张口,讶然地望着他努力走直线却走的七拐八弯的步伐,皇上喝醉了之后居然和旁人无异,也会逞能说没醉。
贺眠眠暗笑,她照顾过喝醉的爹爹,对此事甚是有经验,于是上前几步扶住他,耐心道:“皇兄,咱们回含元吧。?”
“含元殿……”他跟着重复,语气疑惑道,“那是什么地方?”
贺眠眠没有理会一个醉酒之人的话,她四处看看,却没发现一个人影,连一直常伴在皇上身边的王公公也不见踪迹。
想必还在宴席上,只是若是她现在过去,萧越便没人照顾了,她想了想,决定直接扶他回去,路上遇到宫侍再说吧。
正想小心翼翼地将落在她肩上的萧越扶起来,他却溢出一句轻喃:“眠眠……”
有氤氲的热气在她耳边吹拂,颈侧的酥痒感无法忽视,她愣了半晌才想起来回一句嗯。
他的语气脆弱又茫然:“朕昨晚梦到她了。”
贺眠眠微怔,想起了“她”是谁,那个皇上深爱而不得的女子。
她将手收回去,没由来地一阵心软。可是她张了张口,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她从未喜欢过什么人,并不懂得情爱的滋味如何刻骨铭心。
没想到他却再也没说什么,主动从她肩上离开,鼻梁轻轻蹭着她的耳尖,而后软软的触感擦过她的下颌,一触即离。
心中泛起几分涟漪,肩上的热度开始慢慢消散,耳朵却热的像发烧。
他现在没有意识,他喝醉了。
贺眠眠努力驱散那一丝不自在,极力稳住心神,伸手扶住他,嗫嚅道:“皇兄,眠眠送你回去。”
“眠眠真乖。”他声音很低,夹杂着几分柔和。
贺眠眠缓慢地眨了下眼,不知为何居然有些受不住,她微微侧过脸,让清风拂去她脸上灼热的温度。
她不敢过多地耽搁,低头认真地扶着步伐稍微有些凌乱的萧越慢慢往前走,自然没发觉他已经偏过脸,唇边笑意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