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涉县南,黄河渡口。
此处地处黄河下游,水流平缓泥沙堆积。
初冬以来,这温度已经零下了,黄河表面结出一层薄薄的浮冰。
渡口旁,则是各式各样的人群,纷纷面带凄苦之色。
左君宇等人毕竟是稽仙司出身,一路十分警惕小心,到了渡口之后,根本不亮明身份,打算继续混迹在百姓当中。
这一次稽仙司的队伍,算上许晴鸢,已经有十人在明处了,正好也是一艘小渡船的载客量。
然而左君宇却道:“分开渡河,相互间好有个照应。”
稽仙司众人对视一眼,暗赞左佥事思维缜密。
而这时岸边一名艄公却啐了一口。
李素瑾、班秋怡等人也混迹在这里,视线若有若无的望他们几人身上扫去,显然也是在关注着他们的动向。
一路无事,船夫艄公用桨破冰,缓缓载着众人往对岸行去。
待到河中央时,那艄公摘下草帽,露出一张极丑的脸。
正是艾同安。
只见他根本没有惯例般的打架前的放狠话,而是直接悠悠道了一句:“天寒地冻,船该沉了。”
左君宇怔了怔,刚想喝骂他居然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就听见“咔喇喇”数声脆响。
顿时船身就晃了一晃。
船上的所有人顿时都惊叫起来。
“你疯了?!”
艾同安嘿嘿一笑,一点也不在乎其他无辜百姓的死活:“片板皆入水。”
这五个字一出,整艘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分崩离析沉入水中。
稽仙司的众人可以御空飞升,与性命倒是无碍,但是被捆仙索封印住修为的许晴鸢并不行,一脸惊慌在往甲板上跳去,然后就想着爬上船顶。
艾同安就这样站在船头,随着船体入水,就这样站在了水面,如履平地一般。
儒修的手段就在这三言两语间,震慑住了眼前所有人。
剩下一艘船上的五名稽仙司探子也飞了起来,九人简单商量一番,便从怀中掏出绳索往许晴鸢那里投去。
修为低,没办法御空时携带他人,但九个人承载一个人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不料艾同安挑了挑眉毛,轻启唇舌:“索断!”
这九根带着虎爪的钢线绳索就此断绝!
这样诡异的场景的让那几名稽仙司修士面露骇然之色。
“你是何人!”
“什么妖法!”
就在这几人无奈的看着落水扑腾的许晴鸢,心中有种功亏一篑的绝望感时,从北面渡口河岸之上有一人急速飞来。
正是李素瑾!
只见她御使流光,轻轻飘飘的用手中白索就将许晴鸢拽了上来。
迎着旭日阳光,整个人都焕发出一种异彩来。
艾同安瞳孔一缩,没认出李素瑾,只以为是稽仙司竟然派出了曙光境修士!
稽仙司除了娄刚,还有人是曙光境界?!
“索断!”
话音未落,李素瑾一声暴喝:“闭嘴!”
登时原本在寒风中摇摇欲断的玉索柔光一闪,变得坚韧异常。
艾同安瞳孔一缩,没想到居然有人能够封禁了自己的道术,当即知道自己必须先走一步,立刻叫道:“扬波!”
顿时这平静的黄河河面开始动荡起来。
李素瑾随即喝道:“浪平!”
艾同安何时遇到过自己不认识的儒修,居然能在术法上克制自己,顿时有些头皮发麻:“你是何人!”
李素瑾将高度降下,艾同安看清后顿时一怔,二话不说扭头便走。
大水冲了龙王庙,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但是许晴鸢未死,终究是变数,这可如何是好。
稽仙司众人一时也分不清李素瑾到底是敌是友,班秋怡在另外一条船上紧张的满手都是汗。
然而李素瑾假装不认识许晴鸢一般,直接将她交还给了左君宇,转身救其他的落水百姓去了。
如此举动顿时让左君宇等人放松了警惕,纷纷高呼义士,在空中抱拳称谢。
此时的许晴鸢再蠢,也明白自家师尊看穿了萧逐鹿的计策,佯装不认识李素瑾,同样遥遥称谢。
然而艾同安这言出法随的道术刺激到了左君宇等人,原本过来护送的几人立刻商议,要将此时回禀娄刚。
于是不多一会儿,就有两道身影飞快的消失在空中,直直往皇城飞去。
……
稽仙司,观仙楼。
这是娄刚日常办公所在。
他正在顶层凭栏俯瞰这大好河山。
这时有吏员快步跑上来:“司正,樊千钧回来了。”
“直接带他上来。”
这位樊千钧,便是刚刚从黄河赶回的那位稽仙司探子。
“司正,果不其然,有人搭救许晴鸢。”
“是高高在上那位安排的人手吗?他底下,江湖奇人异士可多得很。”
“不知,但是此人凭借三言两语便可以操控周边事务!”
娄刚怔了怔:“没捏道诀?”
“没有。”
“未使兵刃?”
“没有。”
“也没有用符篆?”
“也没有!”
“元气波动呢?!”
这樊千钧皱了皱眉,想了一会儿:“没有,绝非瞬咒的效果,若是木系神修懂瞬咒,可以解释,但是我们稽仙司的虎爪上都有铁线加固,他说断,便断了!”
娄刚顿时眉头皱了起来,这种事在南楚,根本闻所未闻。
这就代表除了目前的佛家、道家以外,出现了新的修行体系!
是什么人?会不会是李玄那里的人?
“目前你们到哪里了?”
“他们应该刚刚度过黄河。”
“我随你一同去!”
……
与此同时,另一边,李玄所在的别院中。
艾同安颇有几分羞愧与赧然的站在李玄面前:“我……原以为可以得手,但没想到二小姐她……”
李玄的神色顿时变了:“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这案子干系重大!若当真让许晴鸢归了案,李相你这位置还能坐得下去吗!你胸中抱负还能施展吗!”
“当今皇帝陛下最擅平衡之道!这种屁大点事虽然能攀扯到我,但我主动请辞的情况下,他势必留人!可现在主动献身,表明心中怯了!以那娄刚的精明,岂会不想别的地方联想?!”
艾同安一怔:“往别处联想?”
李玄顿时哑然,脑中顿时浮现出了当年之事,一件被他埋藏多年的心事。
一件让他有些羞于见到自家妹妹的事情。
这下……这许晴鸢……
就算是不死,那也得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