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柔山是凝月国境内西北方向,距离凝月京都百里外的一座山。
与夜哭山的怪石崚峋,奇伟瑰怪不同,且柔山风景独特,秀美柔和,草木繁茂,地形平坦,且林间多有飞禽走兽经过,确为春日狩猎的好去处,是以每年的三月,凝月帝王都会人来且柔山进行春围。
萧凌任命先帝胞弟,也就是萧凌的十三皇叔萧钧监国,禁军统领章靖负责宫中安全,文武百官除皇上钦点的随行官员之外,一律各司其职,不得有误。
太后以身体不适留在了宫里,后宫妃嫔除了安妃,皆伴驾随行,而萧逸一大早也带着沈碧宁,乘坐逸王府的马车,跟着萧凌前往且柔山而去。
队伍行走了整整三日,才到了且柔山狩猎的地方。
“娘娘,您慢点。”方姑姑先下了马车,将沈碧环从马车里扶了下来,口中说着。
“没想到来一趟且柔山这般折腾,安妃选择在宫中陪伴太后,倒真是聪明得紧。”沈碧环皱着眉头,捏了捏自己有些酸涩的胳膊,微微不悦地说着。
“不过才三日功夫,德妃娘娘这就受不住了?可知军中将士时常为了军机日行千里,为我凝月国马革裹尸,也不曾有过半句怨言。”顾嫚如下了马车,却刚好听到了沈碧环的话,便如此说着。
她会一些拳脚功夫,身子骨也比一般的大家小姐硬朗,三日的车马颠簸对她来说自然不惧。而她这么说的目的,自然不是真的为了凝月国将士考虑,只是因为萧凌喜欢听这样识大体的话。
“爱妃说的不错,果真不愧是顾大将军的妹妹,出身将门世家,也更能体会军旅之苦。”萧凌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如此说着,看着顾嫚如的目光带着微微赞许。
“皇上,臣妾虽不是出身将门世家,可也饱读诗书,自然也知晓这军旅苦楚。臣妾方才的话并非抱怨,只是感叹臣妾女儿身终究不比皇上,皇上龙体康健,是我凝月之福。”沈碧环见顾嫚如夺了萧凌的目光,便如此讨好地说着。
临出宫前,太后曾对她千叮呤万嘱咐,出门在外,千万不能惹萧凌生气,若只是被训斥几句也就罢了,可若是被半途遣送回宫,将会是整个凝月宫廷甚至凝月京都的笑话,也是丞相府的笑话。
“爱妃不过是寻常闺中女子,又怎能与朕沙场征战多年相提并论?世间女子,大抵只有倾城或可”沈碧环的马屁拍的恰到好处,萧凌对她的不悦稍稍淡了一点,如此说着,话到一半,却忽然住了口。
后面跟着的杨昭仪、苏才人和于美人纷纷下了马车,刚好也听到了萧凌的这句话,皆微微低头,掩住脸上的异色,不着端倪。
叶倾城!又是叶倾城!
顾嫚如眼中的愤恨一闪而过,这已经是第二次,萧凌在不经意间提到叶倾城的名字,一个死人而已,还是萧凌亲自下旨赐死的人,有什么资格让萧凌这般念念不忘?
思及此,顾嫚如朝着沈碧环看过去,却见沈碧环眼中同样的神色一闪而过,脸上的不甘也在顷刻间消失,化为平静,心中顿时明白,就算叶倾城已经死了,可她也依旧是萧凌心中最独特的存在。
而她顾嫚如,还有沈碧环,甚至是安妃、杨昭仪,后宫所有的女子,都不过是可有可无的陪衬,甚至连叶倾城的代替品都算不上。
“皇上,营帐已经搭好了,还请皇上移驾。”秦喜却在此时过来,对萧凌说着。
萧凌冷然转身,并未理会身后的一众妃嫔,只让秦喜拆了人帮着那些女眷搭好了营帐,以供她们居住。
“淑妃真是好本事,这么在皇上跟前得脸。只是淑妃日日把一柄利剑放在自己的身边,也不怕有朝一日,戳了自己的心窝子!”沈碧环见萧凌离开,便恶狠狠地对顾嫚如说着,随即看了顾嫚如身后的叶夕一眼,眼中是毫不掩饰地恨意。
“德妃也说了,那是一柄利剑,用的不好才会戳了心窝子,用得好,那就是对付敌人最好的武器。”顾嫚如笑意盈盈,神色不变,“能不能成为一柄利剑,是她的价值;能不能用好这柄利剑,是本宫的本事,就不劳德妃娘娘操心了。”
“你”沈碧环被顾嫚如这一阵抢白弄得气结,几欲说不出话来,“顾嫚如,你别得意,本宫等着看你作茧自缚的那一天。”
“究竟是谁作茧自缚,还未可知,德妃娘娘,还是保重你自己吧,沈家可不止你一个女儿。”顾嫚如笑着,冷哼一声,带着叶夕和文琴离开,留下沈碧环一个人站在原地生着闷气。
“贱人!迟早有一天,本宫要让你跪着求我!”沈碧环盯着顾嫚如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口中咬牙切齿地说着这句话。
“娘娘,不必跟她太过计较,您忘了”方姑姑站在沈碧环的身边,悄声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只见沈碧环脸上的阴郁立即一扫而空,变得晴朗,点头冷笑道:“没错,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在阴沟里翻船。哼!”
说完这话,沈碧环也带着方姑姑和翠竹回了自己的帐子,身后的杨昭仪等人也都在侍卫的带领下去了属于自己的地方,让手下的丫头们将随身物品搬了进去。
沈碧宁的帐子也在女眷区,离萧逸的居所并不是很近,等到她吩咐暖夏和暖冬将帐子里收拾好,已经将近傍晚了。
“王爷也真是的,见王妃一个弱女子,都不派个人来帮衬一下的。”暖夏总算是收拾好了营帐,开口说着。
沈碧宁是庶女,又是侧妃,身边自然没有带很多伺候的丫环,就靠暖夏和暖冬两个人收拾整个营帐,也的确够累。
“暖夏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在王府的时候,王爷都已经好久没来清暖阁了,她们都说”暖冬听见暖夏的话,似乎有些犹豫着开口。
“都说什么?说我失宠了,是吗?”沈碧宁冷笑着,“也对,我一个庶女,怎么比得上出身高贵的玉钩公主呢?更何况论容貌,论才情,她也样样胜过我。”
“什么玉钩公主?不过就是个病秧子!”暖夏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奴婢只盼她一直病着才好呢,到时候王爷不来,咱们也得想办法让王爷来。”
“暖夏姐姐你有什么好办法?”暖冬问着。
暖冬虽不是沈碧宁从沈家带过来的丫环,可沈碧宁私底下的性格也算是不错,虽然有些小家子气,爱疑神疑鬼,但对她们这两个贴身丫鬟还算仁慈,没有像从前的主子那样,动辄又打又骂,所以暖冬心里还是挺喜欢沈碧宁这个主子,不想让沈碧宁失宠,便出言关心。
“办法是有,不过得看机会。”暖夏说着,“小姐请放心,王妃没有跟着来且柔山,就是最大的机会,奴婢会见机行事的。”
沈碧宁看着暖夏,心思微动,她一直都知道,暖夏是沈家放在她身边的人,她的一举一动都要禀告给太后或者沈碧环知道,所以她不得不装出一副和沐清尘争风吃醋的样子。
上次在宫里,太后已经说要帮她,却没说要如何帮她,现在暖夏又说要见机行事,莫非就是太后所说的事情?
太后一直想让她怀上萧逸的子嗣,将她的孩子推上逸王世子的位置,借此来控制萧逸,继而来控制萧氏皇族,以达到太后掌控权力的欲望。她原本想将计就计,以怀孕需要母亲照顾为由,将母亲从相府接出来,可奈何萧逸就是不肯就范。
谁都不会知道,从她成为逸王侧妃至今,她还是完璧之身,就算最初几天萧逸日日流连清暖阁,却也丝毫没有碰过她。
而此时正在欣赏且柔美景的萧逸,丝毫没有察觉到暗处潜伏的危机,却见他左手拿着酒壶,右手拿着酒杯,忽略了周围来往忙碌的人群,边走路边喝酒,朝着前方的密林深处而去。
“九皇弟依旧那么潇洒,若是朕能像九皇弟一般,能有半日浮生偷闲,朕就心满意足了。”萧凌的声音在萧逸的身后响起,语气莫名,似乎带着微微探究。
萧逸咧嘴一笑,而后开口:“皇兄又说笑了不是?皇兄是一国之君,身上压着凝月的江山社稷,百姓苍生,怎么会如同臣弟这般游手好闲呢?”
“不如朕与九皇弟,换个身份如何?九皇弟在这九五之位上坐着,让朕来当一个与美酒美景美人为伴的闲散王爷,如何?”萧凌状似不经意地问着。
“哈,皇兄又在取笑臣弟了。臣弟对治国之事一窍不通,若真登上了这九五之位,臣弟只怕父皇会从地底下出来,找皇兄算账,所皇兄所托非人呢!”萧逸连连摇头,又十分不羁地喝了一口酒,依旧是那般玩世不恭的样子,丝毫不见收敛。
萧凌在萧逸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端倪,只得放弃试探,再次开口:“沈侧妃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九皇弟不和美人在一起温香暖玉,却一个人在这里喝酒,却不知是何道理?”
“诶,皇兄这就不懂了,美人和美酒一样,是会腻的,酒喝多了就不想再喝了,美人看久了,自然也就厌了。”萧逸说道,“若非怕皇兄怪罪,臣弟倒真想带着轻烟翠柳的小桃红和摘星楼的韵诗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