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媛毕竟是在深宫里周全辗转了一辈子的女人,心机深不可测,疑心颇重,清尘如今只用玉钩公主的身份做掩饰,却不知这毫无错处的身份,在太后沈媛的眼中,已是最大的破绽。
沐清尘回了露落居,心中的疑惑未退,只想着太后为何会对她说出那些似是而非的话来。
绝对不会是沈碧宁说了什么,倘若真是如此,太后今日也不会只是这样轻描淡写的一番试探,看来她终究还是小看了沈媛。
如今沈家连番受到打击,可沈媛却只是小病一场,甚至连算计的心思都不曾有丝毫减退,想来是另有所图才是。
“前些日子听王妃说口中颇觉无味,怀瑾特意熬了一点山药排骨汤,味道极好,王妃要不要尝尝?”握瑜见清尘回来,便进来说着。
“你怎知那汤味道极好?莫不是你趁着怀瑾不在,偷偷喝了的?”锦颜习惯性地与握瑜拌嘴。
“才没有,是怀瑾说的。”握瑜说着,看向清尘,似乎是在等待她的吩咐。
“也罢,好久都没喝过这样鲜美的汤了,怀瑾有心了,让她端过来吧。”清尘点点头,对锦颜说道,“看你这幅馋嘴的样子,一准儿是怀瑾的手艺把你收买了,今日跟着我进宫,你也累了,去吃点吧。”
“奴婢谢过王妃。”锦颜笑了笑,欢天喜地走了。
“怎么了?”清尘见锦颜离开,便扭头看着握瑜,问道。
“王妃前些日子不是让怀瑾姐姐注意那秋姑姑的动静吗?怀瑾姐姐果真有发现,王妃请看。”握瑜从袖中掏出一支朱钗,递给清尘。
“朱钗?我记得秋姑姑并没有一支这样的朱钗。”清尘从握瑜手中拿过朱钗,眼中露出疑惑。
“这朱钗并不属于秋姑姑,却是属于与秋姑姑见面的那位妇人,由于是夜里,天色太暗,怀瑾姐姐并没有看清楚那名妇人的样子,却只捡到了那妇人仓皇离去之时,遗落下来的朱钗。”握瑜回答着。
“把这个交给夜殇,让他带回摘星楼,查清楚这朱钗属于谁。”清尘说道,“一个人不可能没有弱点,秋姑姑即便是萧凌的人,也一定有她自己的秘密,找到这个秘密,她便能为我所用。”
“是,王妃。”握瑜将朱钗收好,却见怀瑾端着汤盅进来,便伺候着清尘喝汤。
“王妃,这是夜堂主最新收到的消息。”怀瑾放下汤盅,从袖中掏出小竹筒,递给清尘。
清尘打开纸条,匆匆扫过,嘴角露出一抹淡笑,开口:“竟是如此。”
“可是有什么发现?”握瑜问道。
“果真纷繁复杂,竟也有我猜不透的时候,原来锦颜并非是沐清珏的人。”清尘笑着,将手中的纸条递给怀瑾和握瑜。
两人看过之后,眼中露出惊讶,看着沐清尘,问道:“竟然是天星国的皇后娘娘?”
“钟婉瑜这个女人,也不简单啊——”清尘微叹,“倘若锦颜真的是她安插在玉钩公主身边的眼线,九年的时间也不曾被发现,这份心机竟是连我也自愧不如。”
握瑜将手中的纸条毁去,这才抬眼看着沐清尘,说道:“王妃可有打算?”
“我原以为她是沐清珏的人,才处处防备着她,没想到她真正的主子是钟婉瑜,既然如此,我倒是可以利用一番。”清尘说着,朝着怀瑾和握瑜招了招手,附在她们耳边低语了几句。
“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办。”怀瑾点点头,并没有多待,只当是清尘喝完了汤,撤了餐具,这才离开。
“王妃,倘若这锦颜什么都不肯说,怎么办?”握瑜问道。
“她会说的,我自有办法让她开口。”清尘垂下眸子,眼中闪过厉色。
如今她身边最信任的人,无疑是怀瑾和握瑜,可她二人是后来的,倘若太过亲近,反而惹人怀疑。倒是锦颜,随着她从天星国远道而来,论关系当属亲厚,她虽防着,可也要用着。
与其这般处处提防,小心谨慎,不如摊开了说,毕竟钟婉瑜也是个女人,若说男人想要的,是掌控天下,那么女人想要的无非是驾驭一个男人。
深夜,万籁俱寂。
露落居里所有的人都睡着了,今儿轮到锦颜当值,她便守在清尘寝居的外室,在屋子里的软榻上小憩。
由于要伺候主子,她也不敢睡得太沉,迷迷糊糊地,她只听见外面似乎传来鸟儿翅膀扑腾的声音,让她有些惊讶。
这个时候
锦颜朝着屋里看了一眼,见清尘一动不动,似乎睡得很熟,并没有发现这一点异状,只犹豫了片刻,便下了软榻,悄声无息地走出去,轻手轻脚地开了门,在确定清尘没有察觉之后,这才转身,朝着院子里走去。
那晚在摘星楼被她放走的鸽子已经飞了回来,正在院子的假山石上扑腾着翅膀,蹦跶着,锦颜分明看到鸽子腿上绑着一个小竹筒,应该是那边传过来的消息。
锦颜四下看看,见并没有别人,便朝着那鸽子走去,从鸽子腿上取下那竹筒,随即放飞了鸽子。眼看着鸽子消失在夜幕之中,锦颜这才松了口气,笑着转身,打算回到屋里。
却在她转身的瞬间,看见自己面前的不远处站着一个白色的人影,正是沐清尘,在这冬日的夜里,她竟连外衣都没有穿,就这般穿着中衣跟着锦颜出来了,如瀑的青丝在夜风中飞扬,脸上的绝美的笑意中透着了然。
清尘就那样看着锦颜,似乎是在等着锦颜先开口说话。
“王王妃。”锦颜果真被清尘这眼神看的有些瘆的慌,只得颤抖着开口。
“跟本宫进来。”清尘冷冽的声音如同这夜风一般,寒凉刺骨,让锦颜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
回到屋子里,清尘点燃了烛火,坐在床沿上,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看着有些局促地站在自己面前的锦颜,再次开口:
“是你自己说,还是本宫帮你说?”
“奴婢不知王妃何意。”锦颜咬了咬牙,却最终如此说着。
“不如你先看看,那小竹筒的纸条上写的什么,再告诉本宫你要不要说吧。”清尘依旧笑着,掀开床上的棉被,钻了进去,斜靠在床上,低头拨弄着自己的发丝,也不去看锦颜到底何种表情。
锦颜有些胆战心惊地看着清尘,随后拿出自己刚刚收到的竹筒,从里面取出纸条,打开一看,立即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沐清尘。
“是不是没想到,这封信会原封不动地回到你的手中?”清尘目光灼灼,再次开口,“本宫真没想到,跟在本宫身边九年的贴身宫女,竟然也会背叛本宫。”
清尘看着锦颜坐立难安的表情,语气依旧平淡。
锦颜从竹筒里拿出的那封信,正是当日她在摘星楼送出去的信,上面将沐清尘的饮食起居和性格大变的种种表现悉数到处,言无不尽。
“原来王妃早就知道了”锦颜似乎是认命地叹息着,忽然扑通一声跪在清尘的面前,哭诉着开口,“公主,奴婢不是故意的,求公主看在奴婢这么多年尽心伺候的份上,原谅奴婢这一回吧!”
“本宫原不原谅,选择权不在本宫,在你自己。”清尘说道,“如今本宫已不再是往日那个胆小怕事的玉钩公主,若你肯把所有的事情告诉本宫,本宫会考虑饶你一命。”
“其实奴婢的心一直是向着公主的,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公主的事情。直到三个月前,奴婢忽然接到兄长来信,说兄长在钟副将军前效力,却得罪了钟副将,倘若奴婢不听皇后娘娘的话,兄长便性命不保,所以奴婢不得已,才依照皇后娘娘的意思,将公主的事情都告诉皇后娘娘。”锦颜解释着。
清尘听着锦颜的话,心中冷笑,锦颜也着实是个聪明人,七分真,三分假,虚虚实实,反倒让人不易怀疑,将自己说成是一个因为担心兄长安危而迫不得已的可怜妹妹,把这种背叛变得无辜,也算是她的本事。
好在她并不是真正的玉钩公主,否则若是知道自己一向最信任的丫头背叛了自己,却不知有多伤心了。
“本宫问你,为何皇后娘娘要打听本宫的事情?”清尘不动声色,再次开口。
“奴婢不知。不过与奴婢联系之人却告诉奴婢,皇后娘娘多日前曾向皇上进献了能够击破凝月国边防军队的法子,这些日子很是在皇上跟前得脸,就连皇上一直宠爱的秀贵妃也冷落了不少,她让奴婢好好为皇后娘娘办事,日后少不了好处。”锦颜将事情一字不漏地都说出来。
“击破凝月边防军队的法子”清尘听到这里,忽然笑了,心中尽是了然。
她离开天星国之前,在玉钩公主的床上放了一个锦盒,里面装的正是这破敌的法子,没想到沐清珏没发现,倒是让钟婉瑜发现了,所以钟婉瑜才会这般打听她的事情,以期通过这种手段,得到更多的消息,来捕获沐清珏的宠爱。
“王妃,奴婢”锦颜抬头,想问什么,却欲言又止。
“好了,看在你这么多年伺候本宫的份上,本宫便不计较这次的事情。”清尘说道,“可是锦颜,本宫原谅了第一次,但是绝对不会姑息第二次,你若想在本宫身边待着,那么便以本宫的话唯命是从,若是可以,本宫说不定还会帮你哥哥一把。”
“奴婢发誓一定谨遵王妃吩咐,不敢有违,若违此誓,便叫奴婢不得好死!”锦颜说的信誓旦旦。